遗温 作者:画师Meow

    遗温——画师Meow(29)

    主人!

    任湛见司锦卿回来,心里又惊又喜。只是当看到他这一身的伤时,心里还是微颤了下。

    好在神智还在,任湛及时的赶在司锦卿要推开主卧的门进去时制止了他。

    主人,夏先生还在睡觉。任湛连忙低声说。

    司锦卿愣了愣,回过神来,吐了口气,他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失态了。

    司锦卿闭着眼缓了会儿,才抬眼问任湛:衍衍还好吗?

    任湛点点头,回答说:上午谢医生过来看过,说情况良好。中午吃完饭看了会书,估计是累了,睡了三个多小时了。

    谢医生就是司锦卿的私人医生。

    不过三个多小时,对夏参衍最近的睡眠时长来说确实是没什么惊讶的。

    只是主人任湛往花圃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脸色不太好。

    司锦卿没注意他的目光,只是问:怎么了?

    任湛深吸了口气,咬牙艰涩道:院里的玫瑰枯掉了。

    他知道夏参衍有多期待玫瑰花开,也见过司锦卿怎么小心翼翼的精心陪护它们。

    突然萎谢凋蘼,就是任湛心里也难受得紧。

    司锦卿皱了皱眉,心里一紧,转身就往院里走。

    脚步倏地在花圃前顿住。

    他狠狠一怔。

    只见昨夜院里还娇嫩着大开的冶艳玫瑰,现已萎.靡凋谢。枯黄的花瓣落在泥土里,融于大地,归于尘土。

    怎么会司锦卿浑身僵硬。

    他记得自己在养护它们时并没有错漏过什么。

    任湛苦涩的说:对不起主人,今天早上夏先生醒来时它们还是好好的,我就去厨房给夏先生煲了个粥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是我没有看护好。

    司锦卿揉了揉太阳穴,浑身酸痛,靠着身后的廊柱缓了会儿。他已经很疲惫了,这会儿更是疲乏到了极点,浑身的伤又开始断断续续的疼起来,不断折磨着他的大脑和身体,让他现在连难过和惊愕都放在了一边。

    我先进去看看他。司锦卿闭了闭眼,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一院萎.靡。

    任湛当然不会再拦,接过司锦卿刚脱下来、已经沾了无数血污的大衣,然后侧身让开路。

    司锦卿朝他点点头,便轻轻推门进去了。

    幸好这门之前早就换过,不然和以前一样咯吱咯吱响的,实在刺耳的紧,也怕把人吵醒了。

    主卧房间里铺着地毯,再加上司锦卿每一步都轻缓有度,所以听上去基本没什么声响。

    好在夏参衍睡眠深,不容易醒。

    司锦卿进去看时他果然已经睡了。人正躺在椅子上,缩在厚厚的毛毯里,头微微垂在一侧,面容仍是有些苍白,唇色浅淡,看上去睡的很踏实。

    他身上盖着三层毛毯加一条软被,除了右手露在外面外,其他地方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右手大概是他睡着后被暖气一吹觉得热所以把手抽出来了。司锦卿叹了口气,先将手心里沾了雪的白玫瑰放在不知为何已经空了的白色瓷瓶里,然后伸手小心翼翼的握上他的手欲放进毯子里。

    可他的手心贴上夏参衍手背时,他只觉那手凉的有些不正常,抓起来也绵软无力。司锦卿皱了皱眉,但还没待多想,目光一扫,又无意间看见了正趴在夏参衍脚上睡的香甜的老猫,正想着要不要把它抱回小榻里去睡,余光里却突现一抹亮眼的红色。

    司锦卿一怔,再看过去,发现那支昨天帮夏参衍买下的红玫瑰落在夏参衍脚边,而今早还在白色瓷瓶里娇嫩高雅的它,除了花片中心还剩下一点红色之外,其他地方已经枯成了难看的金黄色。

    怎么枯的这么快?

    他皱了皱眉,想要去捡。只是花又恰好落在了夏参衍的另一边,所以他不得不轻轻撑着躺椅的扶手,小心翼翼的越过夏参衍去将它捡起来。

    手还没伸出去,他的呼吸却骤然凝滞。

    不知僵硬了多久,十几秒漫长的静默活像是一个世纪的冰封。他突然僵硬着缓慢的站直了身体,茫然失措的捏了捏泛白微颤的手指,魂不附体的呆滞几秒,却最终还是没有捡到那支已经枯萎的玫瑰花。

    他的目光移到夏参衍平静苍白却又温润如常的侧脸上,想伸出手去摸摸他,伸到一半,又慌张的收了回来,最终也只是徒劳的扶住了躺椅侧的茶几。

    衍衍?

    司锦卿蹲在地上,轻声叫他,妄图把一个沉睡的人从美梦中喊回来。

    衍衍

    衍衍,你说句话,陪我说说话。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语气却轻柔异常,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僵硬和颤抖。

    他掐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心,强迫自己镇静,清醒。

    怎么会没有呼吸?

    肯定是他太紧张。

    司锦卿耳边嗡然一片,他仿佛瞎了聋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一夜的奔波让他失了力气,眼前倏地一黑,他仿佛摇摇欲坠,只能虚虚撑住身旁的茶几,茶几上的白色瓷瓶在桌面晃了几下,砰的一声闷响,居然摔碎在了铺了毛毯的地面上

    然而即使这样大的声响,也没有吵醒那个早已沉睡的人。

    他怔怔看着那堆碎片,像是忘了自己是谁。

    主人!怎么了?

    任湛听到声音,赶忙从外面跑了进来,却看到了面色惨白魂不附体的司锦卿。

    他站在不远处,不敢再靠近。

    司锦卿怔了好久好久,才敢鼓起全身的力气,微微起身,侧着脸,将耳朵轻轻贴在夏参衍胸口。

    没有心跳。

    衍衍

    你不会骗我

    他不相信。

    温热的手心缓缓轻抚上沉眠人苍白的脸。

    冰凉。

    南阳的第一场大雪,带走了他的体温。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知道可能这么突然完结会对他对你们有些残忍,但我认为,安静的离开,是他对你们的尊重,也是我对他的尊重。

    他总算是得偿所愿。

    但是关于夏参衍和司锦卿的故事,不会止步于《遗温》。

    《遗温》并不长,但其实在我写《故池将溺》时就已经开始构思,所以说起来它还是我蓄谋已久的一个故事。或许故事情节平淡过头,但我喜欢。

    我写的每一个故事我都很喜欢。

    我写书的初衷其实就是写给自己看的哈哈。

    《遗温》原名为《自缚》,这个大家都知道。

    之所以叫之前选择叫《自缚》这个原因就不在这里说了,看了番外你们就懂了,而最后选择叫《遗温》,可能是因为这个名字比较温柔,像夏参衍。

    夏参衍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单纯,或许他家庭不好,感情坎坷,但他并不悲剧,所以不必为他感到遗憾。

    他的遗憾他都已经为自己平了,之所以选择离开或许就是因为他没有遗憾了?

    如果非说有什么遗憾,大约就是司锦卿吧,我是说,也许。

    我在写文的时候有时候也搞不懂我的角色在想些什么,可我知道夏参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简单来说,他这一生,除了在司锦卿身边最初的那两年,他还从来没有活出过自己。

    开文时上面要求选择悲剧和正剧,我毫不犹豫点了正剧。我觉得看一篇文,看得不仅仅是主角之间的感情结局,也有亲情友情,感情是复杂的,不能说主线是爱情,全文就是悲剧。

    可能会有人问,夏参衍离开时孑然一身,为什么还会觉得有圆满的地方?

    一句话,番外。

    我在《故池将溺》和《遗温》挖的坑很多,不晓得会不会填了(学生一枚,学业繁重),有时候一定会,就是不晓得我开坑那天你们还在不在哈哈哈。

    很多话在这里说并不合适。

    番外会说的。

    番外不定时更。

    另外,感谢你们一路陪伴,感谢有你们。

    我会继续加油努力,从《故池将溺》到《遗温》到《云起星眠》,希望平平淡淡的我,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为你们和我自己写下去。

    感谢。

    鞠躬。

    番外

    第38章 番外一:善终

    夏先生至少已死亡三个小时

    胃癌还是中期, 但夏先生的死因并不是胃癌他的所有器官衰竭严重不止不止胃,脏腑几乎都有。

    夏先生生前不仅患有中期胃癌肺纤维化在很早之前就应该很严重了。据目前来看,可能已有六年病史,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肺纤维化似乎比一般人要快,六年就已经到了致命阶段可是又堪堪止在了最致命的时期。

    夏先生死于器官衰竭。目前病因尚不明确。

    司锦卿僵硬的站在急救室外,浑身冰凉。

    医生们站在急救室外惶恐又怜悯的看着他, 长廊两侧站满了他的人。

    长廊的灯光昏暗幽远, 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之间, 天昏地暗。

    他侧了侧身, 猛的踉跄了一下, 手指微蜷着扶上了冰凉的墙壁, 徒劳的支撑着疲软发抖的身体。

    半晌众人才听司锦卿浑浑噩噩的低声说:

    回家吧。

    我们回家, 衍衍。

    百花巷里的积雪从来没有这样厚过,大雪才下了四个多小时,整个百花镇就已白雪皑皑, 茫茫一片。

    那常年爬着石藓的青石路和肮脏的巷墙屋檐终于干净如初。

    老天爷总算对他没有那么残忍,为他下了这场大雪, 洗净了他离去时的路。

    小院里的玫瑰已经彻底枯萎凋零, 翠绿的根茎萎颓的看不出曾经的鲜活。只有兰花的清冽味道仍持续不散, 似要弥漫这整条百花巷。

    主卧房间里开了半年的暖气终于关闭, 通常昏暗的空间骤然明亮不已。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上, 掩住了小院里惨败的景象,也遮去了一世风雪。

    司锦卿将床单被套从深灰色换成了夏参衍最喜欢的浅蓝色。

    而他的衍衍就躺在那片浅蓝里, 轻轻闭着眼, 眼睫仍然浓黑纤密,唇色浅淡, 面容安详。

    他静悄悄的,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

    只是他再也不会睁开那双色泽浅淡的眸,眯着眼趴在窗台上朝他弯唇浅笑;也不会再站在耀眼的镁光灯下,为他的姑娘们轻扣唇齿,婉转吟唱。

    司锦卿在床边坐了两个多小时。从医院回来到现在,一动不动的看了那沉睡的人两个小时。

    他没有崩溃大哭,也没有怒吼失控,他只是惊慌失措的将早就失了生息的人送去了私人医院,空洞的看着医生一分钟都没有就从急救室里出来,然后告诉他那个残忍的事实。

    最后他心如死灰的将那人已经冰凉僵硬的肉身带回家,直至现在。

    主人。

    任湛低头垂眼,静静站在一旁。

    开始的时候,任湛甚至没反应过来司锦卿怎么了,直到两个小时前听到医生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醒的,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还能听从司锦卿的命令井井有条的去收拾夏参衍的衣物。

    直到,他看到夏参衍藏在柜子深处的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边缘被火烧了一个角,深褐色爬满了纸张的边缘。不难看出,它曾被主人试图用火焚毁,最后却又意外留了下来。

    笔记本首页写着一行字:十三年大梦,一场空。

    任湛头昏脑涨,难过突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

    他十五开始跟着司锦卿,彼时司锦卿十六岁。

    那时的小少主沉默寡言,也冷淡阴戾,司家族人和上上下下的仆从都有点怕他,任湛也不例外。

    只是任家上下追随司家多年,身为任家的接班人,身为独子的任湛自然也就肩负起了追随少主的重任。

    可他毕竟比司锦卿年少,面对这样的少主也不免心生畏惧。

    司锦卿年少有为,他的背上是整个司氏家族,他永远是三尺神明,高岭之花。

    于是任湛就怀着这种崇敬与畏惧跟着他。久而久之,他真的跟着众人把他当成了神。

    以至于后来他才恍然发现,这位小少主只比他大了一岁,他是个人,他有血有肉。

    他还记得司锦卿十八岁那年年末的家族宴会,大厅内觥筹交错,槟影相缠,热闹非凡。而他和司锦卿站在寂静的后园里,迎着凛冽的风看漆黑的夜空。

    那天晚上无星无月,他不知道司锦卿在看什么,可小少主似乎就是看准了某个点,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片无垠的黑暗看了很久。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突然听小少主怔怔说:我听到烟花的声音了,可为什么看不到烟花呢?

    当时的任湛还很青涩,惶惶低着头,不敢应声。但他却后知后觉的开始明白,那时的小少主该是很孤独的。

    但后来司锦卿二十六岁那年年初一的凌晨。少主哄着年少的夏参衍睡下,下楼时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垂眼对楼脚的任湛笑说:我看到烟花了。

    任湛也笑了。

    由于长辈公务繁忙,而任湛又从小跟在司锦卿身边,所以任湛和家人并不很亲。他没有朋友,这些年只有司锦卿是他唯一的依靠。

    所以那一年,当他看到孤独的少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璀璨烟火,他真的为他开心。

    并且那之后司锦卿慢慢爱笑了,话变多了,人也暖了。

    看向夏参衍的时候少主是最明朗温柔的。

    哪怕后来被司家逼得没办法,司锦卿不得不暂时和夏参衍分开,那种独属于夏参衍的柔情也再也没有从他眼里剔去过。

    而今他的小少主,终于还是失去了他的烟火。

    所以当他无意中翻开这本笔迹,看到首页夏参衍写下的那句话时,他突然崩溃起来,心口闷痛到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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