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自以为已经查出了路郎中的真实身份。而他们手上,恰恰有这个人的手稿字迹。”
    雍若点头:“她今天进宫,谎话已经编得太多。总得要在这连篇谎话里掺一点点真话,才勉强能够糊弄人吧?所以我认为,她说的关于陈艾和枯荣阁的那些话是真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瑶和她背后的人认为路郎中就是那个陈艾。”
    凤寥接道:“所以,李瑶送来的这卷手稿,应该是那个陈艾的手稿。而李瑶能有这样的东西,结合她那些话,就可以猜出……她大约是枯荣阁的人?”
    雍若朝他点了个赞:“没错。因为绝育药失效,枯荣阁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怕是坐不住了。他们或许想要搞点什么孤注一掷的事情好翻身……”
    凤寥一边想一边说:“这个李瑶进殿之后,两次想要让你摒退众人,两次想要近你的身……她不会是想刺杀你吧?”
    “有这种可能。骗子的伎俩通常是:先把人吓得半死,再趁人心慌意乱时把人往坑里骗。李瑶今天这一通胡说,大约都是为了吓我的。”
    “倘若你心慌意乱让她近了身,就给了她下手的机会。”凤寥捧起了雍若的脸,重重地揉了揉,乐得撅起了嘴唇、皱起了鼻子,“还好我的若若聪明,不上她的当!”
    雍若不甘示弱地在他脸上也是一通揉搓,说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李瑶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进宫是为了刺杀我,她为什么要刺杀我?”
    凤寥在她嘴上亲了一口,笑道:“利用她的办法基本上有两条思路。
    “一是:将计就计,按照她的套路走,顺藤摸瓜,徐徐图之。只是这种办法大约需要你冒险出宫去做饵,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二是:打草惊蛇,快刀斩乱麻,逼她狗急跳墙。咱们选这一种办法吧!”
    雍若道:“怎么逼她狗急跳墙?”
    “等一下你把她叫回来,当面拆穿她的假身份,看她有什么反应。如果她跳起来行刺,咱们就可以设一个大点儿的局,钓几条大鱼出来……”
    他凑到雍若耳边,嘀咕了半晌。
    雍若听完后心想:凤寥同学也会给人下套子了啊!
    如果凤寥的计划成功,她就可以省很多事,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把枯荣阁的人抓出来了。
    第109章 正文完
    李瑶没在毓秀宫呆多久,就被叫回了坤德宫。
    雍若和凤寥并排坐在凤座上。殿中的护卫又多了一倍,许太医和太医院院使等人也在殿中。
    在李瑶跪下行礼时,雍若问道:“刚刚我忘了问你:漉漉身上有一个胎记。既然你是她的师妹,必定知道这个胎记在哪儿了?”
    李瑶微微一僵,想了想,强作镇定地说:“娘娘说笑了。漉漉身上并没有胎记。”
    雍若微微一笑:“果然是个冒牌货。你以为,我说漉漉身上有胎记是在诈你吗?”
    她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把这个冒牌货给我拿下!”
    她话音未落,就见跪在殿中的李瑶猛然蹿起来,向着她和凤寥直扑过来。
    扑过来的同时,李瑶伸手拔下了头上的一对鎏金簪子,一个转身,就十分敏捷地避开了两名护卫,继续向凤寥和雍若冲过来。
    凤寥下意识地直接站起来,挡在了雍若面前。
    苏名剑一个闪身,挡在了凤寥前面,直接拔出了剑,向李瑶刺去。
    李瑶的身手极其灵活,根本不与苏名剑正面交锋,矮身跨步,就想从苏名剑左侧闪过。
    苏名剑早有准备,直接一个扫腿,直接将她扫翻在地。旁边的护卫赶上来,或踩或按在她的脊背和手臂上,将她生擒活捉,拿走了她的簪子。
    李瑶不甘心地看着雍若一眼:“你怎么看穿我的?真因为漉漉身上的胎记?”
    雍若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你不知道漉漉身上的胎记,就肯定是冒牌货。”
    凤寥冷冽地吩咐苏名剑:“按计划行事。”
    苏名剑一挥身,一名护卫上前塞住了李瑶的嘴,将李瑶五花大绑着带出了偏殿。
    许太医等人上前,捡起那两根簪子仔细检查,发现簪头竟有一个小孔,小孔里有白色的液体渗出。
    他们拿兔子试了一下簪子的毒性后表示:这种白色液体是一种剧毒,太医院没有解毒之法。只要被簪子刺破了一点皮,基本上就是毒发身亡的结局。差别只在于,伤者能够拖一天还是两天。
    御用监的人仔细拆开了簪子,发现簪子里有个极其精巧的小机关,赵嬷嬷检查时就没发现这簪子有问题。
    ————————
    自从李瑶入宫,曹白功就在密切关注宫里和各方的动静,并焦急地等待。
    李瑶入宫当天中午,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和多名太医就被急召入宫。
    此后,他们就没有再回过太医院。
    很快,承恩侯府来了两名太监和一队禁军,说是:奉太后懿旨,召承恩侯太夫人入宫问话。
    比较奇怪的是,被带进宫的不仅有承恩侯太夫人,她的两个儿子也一起被带进了宫。
    紧接着,隆庆公主一家三口也被召进宫中。
    再之后,京城开始戒严,各大宫门关闭,只有持有太后懿旨的人可以从宁华门出入。宫门的守军,也比平时增加了一倍不止。
    傍晚时,宫中又派出几名内侍传太后懿旨:召英亲王凤实、宗室亲贵、宗人府官员、六部五寺二院的朝廷重臣入宫宿卫,又令各府邸紧守门户,不得随意串连走动。
    顺天府也接到了懿旨:皇帝身体欠安,今年元宵节的花灯会取消。
    曹白功的一颗心砰砰直跳:这种种迹象,都是皇帝驾崩、皇位易主的前奏啊!
    难道李瑶竟然完成了最高目标的任务,行刺皇帝成功了?!
    他派李瑶入宫,最重要的目标是刺杀皇帝。如果做不到,就争取把皇后骗出宫。如果仍然做不到,就刺杀皇后。
    现在,事情真的有了最理想的进展?!
    他心里再一次婉惜冯保全等人——多好的内应啊!
    如果冯保全的关系网还在,他就可以从宫中得到最确切的消息,哪用像现在这般只能通过各种迹象间接判断?
    “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曹白功强作镇定,脸色肃穆地吩咐手下的人。
    他娶了兴安郡主之后,就从边军调职到了京营。
    这三年中,他出尽手段,把手下那一千多人大致都笼在了手里,在京城总算是有一点自己的军力了。
    除了这股禁军之外,他还有一批枯荣阁的杀手可以调用。
    当然,培养杀手不易,也十分耗钱财,所以他只有四十多名杀手。这些人只能搞搞暗杀,派不上大用场。
    ————————
    召凤实入宫宿卫的宫使匆匆离开英亲王府去别家传旨后,凤实就打算入宫宿卫。
    中午就赶来找他的兴安郡主,却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孤身入宫。
    兴安郡主脸色微微涨红,语速飞快地说:“我从太医院隐约打听到一点消息,说是皇上遇刺了,生命垂危。如今太后又连下这么多道懿旨,很可能是皇上已经不在了!
    “谁会刺杀皇上?你会吗?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一定是凤宽那个贱种派人干的!
    “还记得上次他陷害你谋害三弟的事吗?坏事是他在做,可最后他却要你来背黑锅。
    “这一次如果让他掌握了局势,这行刺皇上的罪名他一定会推到你头上。到那时,英亲王府将不复存在。我们兄妹,我那些侄儿侄女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凤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双手微微颤抖。
    “的确要早作打算。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入宫看看皇上的情形。万一只是虚惊一场呢?”
    兴安郡主啐道:“你别做梦了!京城戒严、宫门关闭、守军增加,现在又召宗室、亲贵、重臣入宫宿卫,连元宵节的花灯会都取消了……
    “这分明是国丧的前奏!皇上肯定出事了!
    “凤宽能在禁宫之中行刺成功,还不知道那座宫城里有多少他的奸细呢!指不定太后都已经被他劫持了!你孤身入宫完全就是送死,你知道吗?”
    凤实咬了咬牙,怒吼一声:“不进宫送死,难道在宫外等死吗?到时候不用别人往我头上扣罪名,光是‘抗旨不遵’这一条就够我受的了!”
    兴安郡主深吸一口气:“我当然不是要你在宫外等死!我已经说服了曹白功,让他带着手下的禁军护送你入宫。这样,不管凤宽闹什么妖蛾子,你都不怕了!”
    凤实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立刻苍白起来:“率兵闯宫,等同谋逆!你疯了才出这样的馊主意!”
    兴安郡主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你为什么输给三弟吗?就是因为你这优柔寡断的劲儿!
    “三弟当年在鲁南,敢冒着生命危险,靠着两百多名护卫去平定流寇,悄无声息就消弥了一场民乱、摧毁了一个山贼窝。这是何等胆色?何等气慨?何等功勋?
    “而你呢?现在只是叫你带着曹白功手下的禁军入宫看看形势。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以皇上的性子,他绝不会要了你的命。如果皇上真的出事、太后真被劫持,你带兵进宫就能立下不世之功,那把龙椅就是你的了!
    “你竟然连一点不涉及性命的风险都不肯冒吗?”
    凤实牙关紧咬,不停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压下了心头的那一点贪欲。
    “你不必再说了!我不相信凤宽在行刺皇上之后还有本事劫持太后,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率兵闯宫,免得遗祸家人。宜妹妹,你不要自作聪明了。”
    兴安郡主怒火中烧,咬牙道:“你真是个窝囊废!你难道还没听明白吗?只要你带兵进了宫,就算皇上没有‘出事’,你也可以让他‘出事’!”
    凤实惊怒不已:“你……你……你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不仅是皇上,他还是你的亲弟弟啊!”
    兴安郡主额角青筋直冒,低吼道:“他如果当我是亲姐姐,怎会一心只宠着雍氏那个贱人,而对我这个亲姐姐不理不睬、没有半分礼遇?既然他没有姐弟之情,我又何必惦着他?
    “还有你,你难道不觉得憋屈吗?难道你想一辈子向他屈膝,想你的子子孙孙也都向他的子孙屈膝吗?”
    凤实摇摇头,满脸失望地看着她:“谁能坐上龙椅、谁向谁屈膝,这都是天命。争是争不来的。”
    兴安郡主立刻炸了毛:“别跟我提天命!我不相信什么天命不天命的鬼话!”
    她永远也忘不了永昌侯杨家的那些事。
    若没有那个臭道士说什么雍氏命格贵重之类的鬼话,杨家怎么会找雍氏那个出身卑贱的玩意儿给杨七冲喜?
    若没有冲喜之事,自己又怎会给人留下那样大的一个把柄,跟杨景岳闹到后来那个地步?
    她曾发誓要跟雍氏势不两立,要让雍氏不得好死。
    她曾跟雍氏打赌,赌雍氏活不过一年。
    可世事难如人意。
    她刚刚养好伤,就被宫里派来的四个嬷嬷牢牢看住了,什么事也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雍氏进了宫,做了东宫良娣。
    她无数次地暗地里诅咒雍氏。
    可雍氏只是病了一场,幽居了三年,如今却越来越得意了。她成了皇后,她独霸后宫,她有了身孕……
    雍氏活得越滋润、越得意,就越证明她当初做错了、错大发了,她的内心就会越痛苦、越煎熬。
    现在,她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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