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请祝白来家里后,他顾忌着我似乎对祝白的态度并不太友好,再也没把人往家里带过,就连在我面前也很少提及祝白这个人。然而现在他喜形于色,即便被萧沉的意外插曲给搅合了一段,提起申请通过,就抛之脑后了。他情不自禁地又开始唠唠叨叨起来,围着围裙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同我说起祝白说趁着这次去考试,带他去哪里玩,祝白说哪家餐厅评价很高,一定要带他去,祝白说考试要注意什么……

    我坐在吧台后喝着牛奶翻看手机,他早就习惯我面对他时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仍旧自顾自地说得高兴。

    签证下来得很快,他启程那日我开车送他去机场,路上他收到信息,说是祝白发来的,已经在机场大厅等着他了。又开始同我说起冰箱里有哪些现成的东西,放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哪些快过期了,早上放进烘干机里的床单让我记得拿出来,嘱咐了一大堆,让我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耐烦地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放心吧,之前你没住我那时,我也没有把自己饿死。”

    他哂然道:“是啦,丹枫最不需要人操心了。”

    下车之前他还不忘加了句:“你记得去医院复查。”

    “我他妈上个月刚去复查过!”我被他的絮叨烦得又绷不住脏话了。

    第十六章 萱花椿树

    赵青竹给我打来国际长途时,我这边天已经黑了,话筒里的背景音有嘈杂的人声,虽然不大,听来倒也热闹。

    “丹枫,你喜欢熊还是兔子?”赵青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我正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往自己的车位走去,漫不经心地回他:“都不喜欢,你不要送我毛绒玩具。”

    “你怎么知道我在挑公仔?”他被我一句话顶回后也没有沮丧,语气还是轻快的,没等我说话他又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手信?”

    “没有想要的。”我转了话题,“你考试考得怎样?”

    “刚结束一场钢琴考试,明天还有另一所学院的面试。”他情绪这么高昂,显然考得不赖。

    我坐进车,点了根烟:“那你加油。”

    挂断电话,我开车回了公寓,却在停车场的入口被人拦了下来。

    我看见那人一身戎装军姿挺拔,顿觉心烦气躁,降下了车窗,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人。他朝我敬了个标准军礼算是打招呼,而后微微弯下腰同我道:“赵先生,我们首长要见您。”

    干,见就见呗,打电话不会吗?非要整这出。

    我停好车跟着他走到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黢黢的车旁,他替我打开后座车门,我也不需要酝酿任何情绪,自然而然地一声不吭钻了进去,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

    等在车里的自然就是我们家老头,他瞥了我一眼,寒着脸问道:“赵青竹呢?”

    我抿起嘴角笑了笑:“我怎么知道。”

    老头皱起眉,显然同我坐在一辆车内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声音愈发粗厉了起来:“他不是住在你那里吗?”

    “他之前是住我这,现在不住了。你就算派人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他。”我面不改色地胡说。

    “那他现在住哪里?”

    我掰动着手指,漠不关心道:“我怎么知道,他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腿长他自己身上,我还能整天拴着他不成?”

    老头鄙厌地又扫了我一眼,我对这目光也习以为常,丝毫不在意,“您这是要捉他回去了?”

    老头哼了一声:“你要是碰到他,记得告诉他赶紧滚回去结婚,别逼着老子亲自押他去婚礼。”

    我微一怔,随即嘲弄道:“他要是不肯,我替他去参加婚礼呗,反正我俩一个样,人家也认不出来。”

    老头冷笑道:“你这败类顶着赵姓老子都嫌丢人,再放你去祸害人家姑娘老子怕被天打雷劈。”他挥了挥手,“滚下去。”

    我自然不会多留一秒,利落地下了车,刚反手关上车门,那黑黢黢的车也没有片刻犹豫,竭力甩开什么脏东西似地,十分干脆地驶走了。

    翌日我同母亲联系,约她喝下午茶。见面时和她拥抱了一下,笑着说道:“早知道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应该正装出席。”

    她掩嘴笑起来,保养得细嫩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胳膊:“没个正经。”

    侍应生送来茶点,我接过茶壶,给母亲斟上茶,而后将茶壶搁在一旁,同她说道:“昨天老头去我那寻赵青竹,扑了个空。”

    母亲右手扶着杯耳柄,叹了口气:“他想同陈家联姻,就指着青竹去娶老陈的女儿。”缓而又问我:“青竹现在在哪?”

    我虽然对着老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胡扯,面对母亲却有些踟蹰不安。母亲看出我面有难色,摆了摆手:“罢了,你也别同我讲,省得我对着你们爸爸嘴一快就说漏了。”

    我伸出右手握住母亲搁在桌边的左手,她的手和她的性子一样软。我柔声道:“赵青竹他现在很好,您放心就是了,一切有我呢。”

    母亲反握住我的手,“你是个会拿主意的,妈妈不担心。最开始妈妈也怨过,但自从两年前你出车祸,我也想通了。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青竹他的话......反正,只要你们好好活着,我也不图别的了。但是你们爸爸不会这么想啊……”她说着说着,就泫然欲泣,我只能轻拂着她的手背安抚她。

    母亲掏出手帕,揩了揩眼角:“我以前整天惶恐不安,生怕你们爸爸跟他那几个情`妇搞出个野种来,现在却又觉得,当初要是有个野种倒也好了,至少你们不会被他一个劲地逼成这样……”

    “妈,”我打断她,“这叫什么话!”

    母亲止了声,我从她手里抽出手帕替她抹去眼泪,“好了,别哭了,妆都要花了。”

    “妈妈就是心疼你们那么委屈。”

    “哪有什么委屈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人生境遇不同,没有这个难处也会有那个难处,再说你看我们不是都好好的么。”我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不用担心我们,大美女,赵青竹那边,我也安排好了,你就每天逛逛街,种种花,练练书法,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母亲破涕为笑:“你要是缺钱,一定要同我讲。”

    “您这话可别让舅舅听见,否则他觉得你认为他在克扣我,非跟你急不可。”我哑然失笑地回道。

    我从小到大,最听母亲的话。她说她心疼我们活得委屈,我却觉得,比起她来,我们那点委屈就跟毛毛雨似的,落在身上便落了,反正不痛不痒。

    她同老头是政治联姻,有没有感情基础我是不清楚,但是就老头那德行,再坚厚的感情基础也能给磨没。这桩婚姻困了母亲一辈子,我和赵青竹能逃出那个牢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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