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GL) 作者:吹风成曲

    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106)

    张凡倒抽了一口凉气,倘若赵谦真的在意,即便刚开始不会对薛毓下手,也难保之后不出变故。

    那军师为何同我说时机已到?张凡受了一场惊,轻易不肯放过柴筝,非得让自己安心不可。

    你也去了两江一趟,没发现那里已经动荡不安,即便无人煽风点火,离崩毁也只差一根稻草吗?柴筝摇了摇头,小伙子,你还差得远呢。

    自家将军并军师是妖精吗?漠北两江千百里,这都能知道?

    阮临霜兴许真是个妖精,但柴筝却能保证自己不是,她只不过托了上辈子的福,提前知道这一年春,长江水泛滥,粮食养天下的两江之地会再度爆发洪灾,赈银层层克扣,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这还只是前夕。

    至秋,大部分农田颗粒无收,两江要供给边防粮草,除非朝廷有令,否则不能像其它省份借调,现任两江总督又不够果敢,依然按田亩征税,佃户已经毫无活路,军中也多日不见粮食,战马都饿死许多,终于土匪、流贼、暴民、逃兵遍地都是,为了活下去杀人放火甚至抢劫州府,朝廷不得不派兵镇压,足足闹了有三年时间,才重新归于稳定。

    这次□□也对当时大靖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若非如此,后来也不至于整个江山脆弱如一张纸,随手一撕,就崩裂成无数份了。

    小阮挑得这时候正是人心上下浮动之时,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就能燃成燎原之势。

    张凡,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柴筝板正着脸严肃起来。

    别别,张凡现在最怕小将军揣着一脸端庄,他赶紧道,有事小将军尽管吩咐。

    再过几天,这天下就要乱套了,长安城也不能幸免,柴筝道,我家中老小,包括我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哥,都劳你看着。

    是,属下得令!张凡并腿抬胸,过一会儿又道,小将军,你真的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吗?身为臣子犯上作乱,就算能够成功,以后青史留名也必不好看。

    我图的不是好看,我图得是十几年前赵谦欠我的一笔血债,以及柴筝面色缓和下来,她笑道,你从凉州出来,也见过这从北至南无数风景和民生,京城的朝廷换了,底下的朝廷仍是先帝晚年留下的烂摊子,早就腐朽不堪不能重用。当今圣上却只因没有传位诏书,一心想坐稳皇位,对此视而不见。

    所以我还图安居乐业,人人都有饭吃,远在边关的士兵不必忍饥挨饿也不必枕戈待旦,以后我老了,归于山水间做个普普通通的农忙人也能养活自己。

    人生一世,总该有些济世救民的愿望,既然我能做到,何必畏首畏尾。

    张凡常常觉得自家将军不像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她的眼界太高太广,就算是站在紫禁绝顶上,也看不到她所见过的风景。

    将军,张凡这次没带上那个小字,他少年气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容,王碗说得对,我们是您带出来的兵,不管你要做什么,哪怕遭世人唾骂,我们也会给您垫道,您放心往前走。

    这番话,倒是有了他以后杀伐果断、冷静自持的影子。

    柴筝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来回这么远的路你也该累了,去休息吧。

    张凡这才离开,空落落的院子里又只剩下柴筝一个人的影子,天上有阴云,夕阳坠下四面无光,但她的眼睛却是敞亮的,像是夜雨绵绵的行刑夜,雷电落下,请她喝酒的牢头恍然看见的那瞬间

    是双小姑娘的眼睛,年轻而辉煌,恩仇藏了十数年,终于见了天日。

    夜过的快,几个时辰后,当今状元郎的姓名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礼部亲自安排的带花□□,屈居榜眼的郑清和作陪,柴筝寻了一下,没看见小阮的身影,据说是大婚在即,太子妃需要时间准备,就不来掺和了。

    没有小阮,长安城这些路就没了十分意思,柴筝骑着马,周遭看热闹的不少,真正服气的却不多,郑清和虽然看起来是个年纪轻轻的老学究,却相当心细,他瞧出了状元郎兴致不高,于是驱马向前两步,与她并排,开口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合。

    哦。柴筝有些敷衍,过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欠这人一道命,于是又转过头来问,那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

    郑清和心想,我跟小公爷就是两个时辰都不到的交情,那两个时辰还在跟当今圣上说话,且不论那天我表现的极差,就算惺惺相惜,也不至于熟到这个份上啊?

    人心隔肚皮,柴筝听不见他肚皮下的这些弯弯绕绕,见他半晌不搭腔,便又道,要是现在没有,也可以留着慢慢想。

    我与小公爷都不算朋友吧?郑清和倒是坦率。

    兴许以后会是呢,柴筝话刚出口,忽然想起些什么,脸色紧跟着变了,有件事想问你我听说郑兄家中并不富裕,是受人资助才能一直读书,不知这背后资助之人是谁?

    郑清和显得有些警惕,小公爷打听这些做什么?

    也没什么,那日君前奏对,看见郑兄穿得鞋不同寻常,方才又看见您头上戴的这道冠,柴筝指了指,我见过这道冠,所以有些好奇。

    柴筝当年才两岁,重生后第一次见到赵谦,他的头上就用着一顶白玉冠,冠形如筒,上面以浮雕刻着长亭与仙鹤。

    帝王用过的贴身物件不会轻易赏赐给人,但此时郑清和头上的也是白玉冠,玉质相同,技艺相同,只是他这只寓意不同高树之上停了一只鹧鸪。

    先是鞋,又是白玉冠,郑清和与赵谦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关系,只是赵谦怎么也算郑清和的杀父仇人,将这孩子养大有何好处?不怕郑清和得知真相给自己一刀?

    还是说那红眼的祭司看见过什么,所以赵谦才会提前将郑清和圈养起来?

    柴筝忽然将马停在路中央动也不动,那马虽然是宫里养的好马,但此时柴筝全身上下无声无息地散发出一阵杀气,那马吓得腿肚子打颤,别说走道,还能站着都算了不起。

    小阮杀了自己,柴家以谋反罪论处,赵谦将所有黑锅扣给了木桑祭司,随后要杀小阮灭口,小阮的死才是终结,因此万万不能出错,赵谦每一步都这么谨慎,他一定会算好谁去杀小阮才万无一失。

    顾恨生是为了戴悬主动成为了刀,来给自己下毒,那郑清和呢,是不是另一把刀,另一把针对小阮的刀?否则赵谦何必对一个艄公的儿子如此上心,这个艄公还是死在他的手上。

    小公爷,小公爷,郑清和见柴筝出神,便也停下了自己的马,出什么事了?

    柴筝身上的杀气尚未收敛,她冷冷的一眼瞥过来,郑清和的马受了惊,嘶鸣着退后了两步,郑清和并不懂武功,却也因此呼吸发紧,胸口砰砰乱跳,直到柴筝眨了眨眼睛,笑容浮现上来,将目光中的杀气化去了,这种感觉才缓缓消失。

    无妨。柴筝笑起来的样子比刚刚还恐怖几分,她只是将嘴角翘起来,眼睛稍一眯,笑是堆上去的,活活一副即将把郑清和拖到角落里弄死埋了的吓人面目。

    郑清和眼前都开始走马灯般回放自己的一生了。

    有个问题想请教郑兄,柴筝构思了一番,如果我现在有一位不共戴天的仇人,偏偏他又是我无微不至的恩人,什么都愿意给我,我可以放下这段仇恨吗?

    郑清和并不傻,他瞬间意识到了柴筝要说什么小公爷好巧不巧要问自己这么个问题,自己又好巧不巧正有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又有个无微不至的恩人。

    因此他没有接下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仇人是杀父仇人吗?

    柴筝也被他问得一愣,至少上辈子,郑清和是位货真价实的榜眼,论真才实学,郑清和不会比任何人差。

    见柴筝良久不说话,郑清和又道,小公爷,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这位恩人,就是我的仇人?

    他每问一句都等一会儿,柴筝若是还不开口,郑清和便继续往下猜测。

    整条路上只有状元与榜眼坐马,三米开外是鸣锣开道和维持秩序的护卫,周围又热闹嘈杂,若是压低了声音只有彼此说话,除他两之外没人能够听清。

    郑清和最后问,暗中资助我的人,是不是当今圣上?

    我的父亲是不是当今圣上所杀?郑清和的尾音有些颤抖,他说得更轻,要不是柴筝这些日子坚持灌药,耳朵和眼睛恢复的差不多,都听不见下半句。

    郑清和道,我父亲只是一个寻常艄公,他得罪谁都不会得罪当今圣上,必是被什么人拖累了。

    柴筝方才还佩服郑清和心思缜密,能从自己一句话中推断出这么多的东西,然而此时话头一转,柴筝怎么听着都不对劲

    不管是不是受人拖累,最后艄公都是死在赵谦的手上,怎么这意思好像要找那拖累之人报仇,真正动手的就算了?

    柴筝当了一辈子冤有头债有主的讨账人,这是头次知道账还能这么算那爹是受了娘的拖累,哥是受了我的拖累,我回去拿刀把全家人都杀干净然后自杀,岂不算报了上辈子的仇?

    心思落定,柴筝看着郑清和,的确是当今圣上动手杀了你的父亲,据我所知你父亲只是夜间走路,远远撞上了陛下便被杀了。

    我不信,郑清和的执着劲让人害怕,他的眼睛泛了红,小公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是不是我父亲死时你亲眼看见了?我娘说,那一日爹是受了人家的银子渡人过河才惨遭毒手,小公爷是不是你给的银子?

    郑大人,你讲点道理,十几年前我才几岁?柴筝目瞪口呆。

    刚生产的幼童,都能拖累母亲难产,我爹死时,以你的年纪足够为我爹引来杀身之祸了!郑清和这话说得越来越激动,像是马上要翻脸,跟柴筝不共戴天。

    柴筝原以为梅雪云已经是个十足的疯子,没想到这人模狗样说话也有逻辑的郑清和也是个疯子,只是术业有专攻,郑清和疯的方向不一样。

    倘若那一日我爹没有生意,他就会早早回家,也就不会冲撞圣上,被他所杀,郑清和的一双眼睛严重充血,他又道,当日牵累我爹,最终导致这个结果的人都该死,小公爷,你也同样,我们以后同朝为官,来日方长。

    说完,郑清和便打马继续往前走,将至今尚未反应过来的柴筝扔在了原地。

    啊?啊?啊?

    柴筝现在急需一个阮临霜让她看看正常人长啥模样。

    幸好长安城虽大,但柴筝全程跟赶路似得,半天下来也已经绕了一大圈,郑清和已经吃准了两岁的柴筝是个害人精,在他爹被杀这件事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所以全程与她再无交流,柴筝回头时唯二两次望见他的目光,也是恶狠狠跟要杀人似得,未免心累。

    巡街最后一段路是从城门口绕回柴国公府,柴筝端坐马上,时不时有新鲜的花扔过来,上辈子见小阮考上状元也是这么热闹,柴筝早早准备了一大筐子的花瓣蹲在相府屋檐上,小阮刚落马,她便将筐推下去

    彼时两人尚未互通心意,柴筝这花能送,却不能让小阮知道是谁送的,于是筐一推,在被看见之前撒腿就跑,结果这筐也顺着屋檐砸了下去,刚开始花飞满天,衬美人如玉,下一刻筐就把美人给盖里面了。

    柴筝上辈子做的傻事可不少,若是掐指细数,将阮临霜坑到的情况也不少。

    忽忆少年事,即便柴筝此时年纪也不大,还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就在柴筝乐呵呵的时候,前面鸣锣开道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柴筝的笑容僵在脸上,抬头就看见她爹带了几个护卫刚刚进城,柴远道隔着好一段距离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女儿,随后问前头敲锣的人,这是犯什么罪过了?被拖出来游街?

    国公爷,难得柴国公离开长安城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他,那敲锣的护卫道,小公爷中状元了,正在巡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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