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他不懂爱(修真) 作者:眉开挽

    道侣他不懂爱(修真)——眉开挽(72)

    两月过去,他的心境已然与当初大不相同。

    独自一人,思考不受外物所限,且他在剑山之中,除了打架,便没别的事可做,只好拿来想倜夜了。

    想他年纪轻轻,就能自己锻出绝品灵剑,不像自己,还要到剑山来寻。

    又想他身世可怜,进入道一宗之前,受过许多欺负,但到道一宗之后,却很争气,让一众师兄弟都无话可说。

    还想他对自己总是十分亲密,从前还道他是尊敬孺慕自己,但仔细想想,又有哪种尊敬孺慕,会是那样灼热炽烈的目光呢?

    凌危云越想,那种起初得知之时,别扭和怪异之感便越退下去,他更想知道,倜夜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口便一阵发热,有种莫名的骚动。

    更有种十分急切,迫切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

    每到这种时候,他又会想,这是师兄对师弟的挂念吗?

    可是怎么他对别的师弟,又不曾有过这样的挂念。

    思绪万千,日夜为继。

    到得道一宗山脚下的时候,凌危云心中已是一片澄明坚定。

    倜夜对他有爱慕之心,他对倜夜,又何尝没有心悦之情。

    以至于一眼见他,便觉与旁人不同,往后种种,皆有私心。

    易修说他偏心,这一点,却是没有说错的。

    他的确是偏心。

    揣着这样心情,凌危云脚步轻快,往山上行去。

    为了镇定思绪,他甚至没有御剑,而是徒步爬山,直到爬至半山腰,入得道一宗门,一入界门,鼻中便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凌危云眉目一凛,往上再走得几步,只见两名该是晚上巡夜的弟子,手中还提着灯,倒在路中,满身是血,灯笼已灭。

    凌危云双目一瞠,忙近前去看,只见对方都是双目圆睁,脸上满含惊恐之色,身体尚未僵硬,但气息已绝。

    凌危云收回试探鼻息的手,脸上僵冷得可怕,半晌,他伸出左手,将两位弟子的眼皮盖上。

    而他的右手之中,冰绡已亮出泠泠之光。

    凌危云提着冰绡,一路急奔上山,路上又见许多尸体,竟是一个活人也没见到。

    心下越沉,凌危云再顾不得用两只脚跑了,直接御剑,飞到了山顶,道一宗主殿,太极殿上空。

    正好见到,一条人身蛇尾的怪物,背对着他,将一柄长剑,从师尊的胸口上,抽了出来。

    那长剑刺透了师尊整副胸膛,穿身而过,好像将他钉在了地上。

    这么一抽出来,狂涌而出的鲜血,喷溅了那人半身。

    而缺少了这一剑的支持,在凌危云眼中,从来高大威严的师尊,老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道袍之中,如同一截枯朽老木,甚至是一片枯黄木叶,缓缓倒了下去。

    凌危云双目瞳仁缩至最小,飞身过去,接住了倒下的师尊。

    师尊!

    浮灯大师眼瞳已然涣散,尚存着最后一口气,见到他,想要将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终是不成,只勉强地对住他,气息奄奄,道:阿云啊你回来啦

    凌危云眼圈顿时红了,手指发抖,覆盖住对方的伤口,绵绵不断的灵力往他体内传过去。

    浮灯微弱地摇了摇头,道:为师早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终究是天意难违浮灯停了很久的时间,十分艰难地喘口气,又道,你要小心,倜夜,倜夜他

    提了几遍气,终究没有提上来,话至半途,老人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倏然而逝,断了气息。

    平时仙风道骨的一宗之长,被当世人称作是活神仙,死的时候,也不过这么轻轻一把,骨瘦嶙峋,容颜枯槁。

    凌危云双目赤红,颤抖着手,帮师尊合上了眼皮。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向眼前持剑而立的怪物。

    人身,蛇尾,那条蛇尾的鳞片形状,凌危云化成灰都不会忘记。

    而就是这只让他欲杀之而后快的怪物,却有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纵然那张脸上,现在布满了鲜血,其上冷漠麻木,半点也不似他熟悉的那个人。

    但确确实实,就是那个人。

    是你。

    倜夜双目巨瞠,眼中好像爬满了血丝,然而像是被凌危云这突然的一声,给唤回了神,眼中红丝猛然消退。他看看自己手中还在滴血的剑,看看凌危云怀里咽气的师尊,又看看自己身下的蛇尾,脸色陡然煞白,他几乎是瞬间,将那条蛇尾藏了起来,换成了双腿。

    凌危云抱着自己死去的师尊,眼中赤红,瞪着眼前的倜夜,恨不得将他瞪穿:你就是那个怪物

    倜夜嘴唇一抖,浑身摇摇欲坠一般。

    妖洲岛上,那条尾巴,是不是你自己砍断的?

    倜夜蠕动嘴唇,不敢回答。

    然而到此为止,凌危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藏得好深啊,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自己砍了自己的尾巴,这么狠的心,这么深的计,从前我怎么就小瞧了你?

    凌危云喃喃:师尊一向说你危险,要我少与你来往,我不肯信,如今,如今

    师尊死了,满门被灭。

    而他,就是最大的罪人。

    凌危云放下师尊的身体,手中冰绡首次向敌人亮出寒芒,却是对准了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刀剑相向的那个人。

    倜夜似被寒光刺到了眼睛,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一步。

    他颤抖着嘴唇,干涩地喊了一声:大师兄

    别叫我师兄!

    凌危云遽然打断了他,声音尖利,简直歇斯底里一般,他的脸都扭曲了:你有什么资格叫我!

    倜夜浑身血液霎时流光一般,嘴唇青白一片。

    凌危云道:拔剑出来。

    倜夜摇摇头,脸色比他还白,只是不住后退。

    凌危云厉声道:你拔不拔!

    倜夜眼如死灰,只抛了剑,霍然在凌危云身前跪了下来。

    大你杀了我吧。

    凌危云眼角抽搐,冷声一笑,道:好,好,我杀了你,向师尊报仇,再行自尽,告罪于宗门。

    说罢,便真的霍然举剑,向对方刺去。

    第115章 恢复记忆进度:90%

    倜夜本已决意就死,但听得凌危云要杀了他之后,再行自尽,双目剧震,在冰绡抵入自己心口之前,倜夜提气,脚下用力,生生往后滑出了一丈之远,硬是避开了这一剑。

    凌危云瞳孔倏张,一时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怒涨心口,他咬牙道:骗子!

    倜夜道:我,我并非不愿意死,你来杀我,我心甘情愿但是你别寻短见!

    凌危云听他此言,只觉心口一团乱搅,双目又酸又涨,眼眶通红,他厉声道:你现在又说这些漂亮话做什么!你骗得我还不够吗!你进我道一宗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又何曾对你不起,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倜夜本就心慌意乱,听对方说自己骗他,后面的话都听不进了,只是语无伦次道:我不曾骗你,我没有想骗你

    那这满山尸体怎么回事!我的师尊又怎么回事?!凌危云嘶声道,难道不是你亲手杀的他们?!

    倜夜脸色发白,张张嘴,却是无言可对,他几次蠕动嘴唇,最后却只能道:我,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就t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浑身发热发烫,胸口仿佛有股浊气冲撞,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丝毫回忆不起来了。

    你不知道?凌危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亲眼所见,你还要强辩什么!?

    倜夜有口难辩,又愧悔万分,当真闭了嘴,脸色灰白,再不解释什么。

    凌危云见他无话可说,当下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也再无话,咬紧牙齿,手持长剑,正准备向对方刺去。

    倜夜突然低声地道:师兄,你若不杀我,便不会甘休,是不是?

    凌危云语声冷厉:我若不杀了你,如何向师尊,向整个宗门交代。

    倜夜点点头,喃喃:好,好

    他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凌危云一眼,像是想将他牢牢印在心底,随即,倜夜脸色突然扭曲变化,脸上生长出了漆黑鳞片,不到顷刻,已经化作了一条黑色长蛇,迅速往太极殿中游去!

    凌危云见他化出原型,像是要跑,连忙提剑赶上。

    化为妖蛇之后,倜夜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经游进殿中,凌危云赶至时,妖蛇竟钻入了殿中的铜鼎之内,只有一小截尾巴,还留在外面。

    这铜鼎乃道一宗的炼丹炉,是开宗祖师炼丹所用,道殒之后,便留下这只丹鼎,镇在大殿之中,既是因为这乃是开宗祖师遗留下的传承,也是因为这炼丹炉实在是好用,数百年里,在这丹鼎中不知留下过多少奇葩仙草,丹鼎常年在仙药氤氲之中,也早已是一样珍贵法器了。为了给宝鼎护法,同时也是为防丹鼎失窃,历代道一宗宗长和长老,都会合力在鼎下施下八卦之阵,以护卫宝鼎。

    凌危云见倜夜游进鼎中,一时还十分猜不透,但他却顾不上疑虑,见对方最后一截尾巴也钻进去了,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

    谁知入鼎之后,倜夜已经不见了!

    凌危云大为惊异,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圈套,下意识便想要跳出去,但是凌危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也不能动!

    鼎内竟有一股极强的法阵之力,将他牢牢按住在内,挣扎不得。且鼎内分明是封闭之所,却四面八方似有空气流动,搅成一团,激荡不休,凌危云在其中,仿佛一粒芥子一般,随气流涌荡,连眼睛都睁不开。

    等他终于觉得停定下来,睁开眼,却是大吃一惊。

    眼下他身处之地,哪里是什么炼丹炉,只见一片红光飞沙,昏昏暗暗,四面荒芜,只有光秃秃的几根石柱,四处立着,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之声,凌危云下意识藏在一根石柱之后,还给自己施了一个隐匿诀好在他周身法术未受影响,又屏住气息,一动不动。

    他放大了自己的听力,听得那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

    殿殿下,您终于肯回来了,魔尊一直派我兄弟二人在此等候,说是一定能等到您回来,果然不出魔尊所料!

    是啊是啊,魔尊数月前,便说我魔界会迎来一位新的皇子殿下,今日总算真正见到殿下,属下甚感荣幸!

    魔尊!?

    凌危云心下一惊,未料这竟是魔族之地。

    他怎么又会到了魔界来?

    这二人口中的殿下又是谁?

    那二人口中的殿下却一直没说话,听得他们呱唧呱唧,有来有往地吹捧一大篇之后,才沉声开口,道:明极现在在哪?

    凌危云眉头一跳,浑身紧绷,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冰绡。

    这位新的皇子殿下,竟然是倜夜!?

    他不是一个半妖吗,怎么又和魔族有了牵连?

    凌危云略微一思索,便即明白,是他想岔了。

    他一直以为,倜夜身内有妖怪之血,便应该是人与妖结合之后生出的后代,根本没有想过,他一半血非人为妖,另一半血,同样也可能非人。

    只是他藏得太好,凌危云竟一直没有察觉。

    如此看来,他体内的那颗舍利子,根本不是为了要藏住他体内妖气,而是为了藏住他体内的魔气,只是连带着妖气,也一起藏了个大半。

    而且听倜夜的这个语气,他也早知自己的身份了。

    凌危云咬住牙齿,又恨又怒,只道倜夜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不知道他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

    越想越气,但经过这么一个离奇转折,那种亲眼见到师尊死状时,灼烧理智的痛恨多少稍微平静下来,凌危云此时还算理智,既然现在踏进了对方的地盘,还是不便轻易现身,露了马脚。

    因此凌危云仍藏在石柱之后,没有贸然出现,去结果倜夜的小命。

    只听得前面三人仍在说话,他们要带倜夜去见明极,也就是魔尊。

    凌危云维持着隐匿的术法,小心地从石柱后出来,不远不近地缀在了他们后面,跟了上去。

    去见魔尊的路上,倒也见到一些人,凌危云粗略扫了一眼,觉得这些魔族普遍看起来都不是很厉害的样子,空气中灵力的波动也很小,想来魔族被天族打压至今,灵气稀缺,混得实在不怎么好。

    一直到了明极的宫殿前,也没人看破凌危云的法术,但凌危云心性谨慎,并没有直接随他们进去,而是借着殿外侍立的几名护卫掩护,藏在他们中间,小心躲进了门缝里。

    再放大听力,便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动静。

    里头那位魔尊明极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十分温和,带着喜悦,对倜夜道:你怎么肯回来了?

    过了半晌,倜夜的声音才僵硬地响起:我杀了师尊,还有同门

    凌危云不自觉攥紧了拳,只听明极十分惊讶地道:你果真?

    倜夜没再吭声。

    过了片刻,明极低低叹了一声,道:我便说了你体内魔气日涨,迟早会控制不住的,你看你,早点听我的话,回来多好,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地步。

    倜夜不辩驳,只闷声道:是我的错。

    明极道:唉,这也非你本意。只是如此一来,你师兄恐怕真的是,容你不得了。

    这回倜夜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许久,才低低道:他要杀我,再行自尽。我不想他死,只好躲到这里,让他找不到。

    明极道:放心,我也不会教他知道的。

    倜夜嗯了一声。

    明极又劝慰了他几句,然后叫人带他下去,让他什么也别想,好好歇着。

    这样听着,倒果真像是个温和慈爱的父亲。

    倜夜从殿内出来,凌危云本来应该继续跟着他,但是听完他们在殿内说的话,凌危云有些发怔,脚下一顿,便错过了跟上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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