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判官 作者:木苏里

    【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96)

    大东在如山的甩力下拧了手肘,骨骼发出咔嚓脆响,剧痛遽然入脑!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看见假山锋利的尖头直指眼球。

    我他妈为什么要出手?!

    我要被捅穿后脑了。

    瞳孔骤缩的瞬间,他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些。

    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感觉一道漆黑巨影带着夜色下深重的潮意和金属冰凉的味道,擦着他的脸直梭而过,超尘逐电!

    带起的风猛地将他朝后掀翻。

    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毫无阻碍地捞了一把他的傀线。五指猛地一扣,手背绷起修长凌厉的筋骨线条。

    他听见自己的鹏鸟长唳一声,在那一刻陡然亮起来,像是瞬间注满了生命力。

    然后在下一秒,完好地顺着傀线收束回来。

    强劲的灵神如风,迎面撞了大东一下。

    撞得他后退几丈,拎着傀线、捂着扭坏的胳膊抬起头,看到了闻时的侧脸,在飓风扑扫下鬓发凌乱,眉心微拢,轮廓俊秀又凌厉如刀锋。

    帮他把长线收回来的是闻时。

    擦着他脸震碎假山,呼啸着直入长天的,是闻时的傀。

    去后面。

    闻时松了大东的线,手腕一翻。

    通体漆黑如墨的巨蛇悍然入局!翻绕盘转如数百里绵长山脉,所过之处翻江倒海,笼罩四野的乌云被搅得细碎,像泡沫撞上滩涂,哗然骤散。

    它直奔火龙而去,像一枚钢铁长楔,强硬地楔进那些傀影中间,正对着火龙撞上去!金石相缴的摩擦声惊天动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尖利得仿佛有人拿着针密集地扎下来。

    那一瞬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就见它在凌霄的火焰中张开巨口,尖牙在深浓夜色下映着激荡的火光,瞳孔凝成细长的一条线,在金色的眸子里像黄泉裂缝。

    它发出嘶的气声,鳞片在火焰下乍然而开,像密密麻麻的尖刺。

    下一秒,它便将火龙的头颅纳入口中。在穿云入地、迅疾如风的动作间,把整条火龙侵吞入腹。

    大火在它身体里疯狂肆虐燃烧,透过坚硬的皮骨鳞片映照出来,每一寸都泛着金红色,像熔锻着的钢铁,仿佛下一秒就要烧化。

    闻时耳侧的骨骼动了一下,手指猝然捏紧,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

    身后是大东和夏樵倒抽凉气的惊呼。

    哥你小心!

    它不会

    死不了。闻时嗓音沉沉地打断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巨蛇腹中的金红火焰终于爆发,顺着它张开的每一道鳞片淌泻出来。顷刻之间,群山一般的巨蛇便换了模样

    它周身流火,踏炎而行。背后那两块凸起的怪瘤在烈焰包裹下褪掉了那层坚硬的皮,从里面抻出锋利而嶙峋的骨骼,火焰顺着骨骼脉络席卷过去,在深黑的天幕下,聚成两只烈焰长翅。

    翅膀张开的刹那,四野一片流光。

    这是大东喃喃出声。

    却见谢问在烈焰掀起的长风中眯了一下眼,看着那条许久未见的流火长影,道:真正的螣蛇。

    他手把手教闻时塑出来的第一个傀,也是闻时用得最多的傀。

    螣蛇第一次张着双翅踩踏火焰盘绕于天边时,闻时年纪还小,这样的巨傀召出来撑不了多会儿。他总是绷着脸死死拽着傀线,明明快拉扯不住了,依然倔强地抿着唇。

    要帮忙就叫声师父来听。他那时候总会这样逗一句。

    而那个雪团子总是回一句:不要。

    到后来闻时成了年,长身玉立于火海山巅,十指缠扣着长线,哪怕控着十二只战斗巨傀也风云不动颜色。他的螣蛇总是直入九霄,绕过金翅大鹏的巨大剪影,再从大小召周身盘转而过,伴着虎啸穿云入野

    那中间的岁月仿佛眨眼就过。

    再到现在,又是千年。

    那样的场景,他也太久没再见过了。

    以至于看到螣蛇踏火的这一刻,连他都有些怔然出神。

    谢问从那道流光长影身上收了视线,转眸朝闻时看了一眼。

    那是凡人间凭空又无端的想念,因为封印下罔知生死的沉眠迟到了很多很多年,又在这个瞬间忽然漫上来。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浩如山雾。

    闻时在烈火映照下阖了一下眼,眼睫缝隙里都落了光。他瞥见谢问的目光,控傀的手顿了一下,低声问道:你干嘛?

    谢问:想人。

    闻时:谁?

    谢问收了视线,道:松云山上的雪。

    下一瞬,他勾动了两下手指。

    一双雪白巨兽从后院上方的天空一闪而过,于螣蛇烈烈长焰中飒沓奔袭,利爪凌空,将缠斗中的其他几只巨傀撕成了残影。

    碎片如星辰乱坠,傀主的灵神在那些碎片中发着雪蓝色的荧光。

    百家众人顺着阵门跟随过来,从漆黑中探出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几乎所有傀师都感同身受地颤了一下,头皮发麻。仿佛在这种倾碾式的威压之下,被撕成碎片的是他们的傀。

    惨叫声划破夜空。

    众人一片骇然。

    张岚刚站稳就看见一块巨大碎片轰然砸落在她面前!碎片上当啷滚下一道锁链,锁链上是她熟悉的印记,在她看清的下一瞬,碎片就连同锁链一起枯化殆尽,变成了干枝。

    雅临张岚瞳孔紧缩,猛地抬头看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张雅临!

    傀是张雅临的。

    惨叫声太过嘶哑,辨不出原音,但众人已经没有心思细听了。

    张雅临闻时朝张岚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向来气势昂扬的女人面如金纸,原地晃了一晃,拔腿就往声音来处跑,却因为过度惊慌,跑得跌跌撞撞。

    闻时说不上意外,但脸色还是冷了下来。他跟谢问对视了一眼,大步流星朝里屋走去。

    说是里屋,张家这会儿已经快不成形了。

    房屋院落沙石漫天,裂缝横亘,摇摇欲坠。

    他们穿过倒塌的杂物和半毁的长廊,看见螣蛇盘绕着整个大宅,蛇头从屋顶高处俯探下来,周生的火焰将整个屋宅包裹其中。

    还没靠近,就被火浪炙烤得皮肤生痛。

    两头雪色的巨虎保持着攻势,如山般立于半塌的房门边。

    其中一只利爪抵着一个人,爪尖寒芒雪刃,堪堪压在那人胸口,似乎只要再下压几分,那人就会在重压之下爆体而亡、被贯穿心脏。

    他重重地喘息着,两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虎爪,手指上缠满了傀线,凌乱地散落着。原本斯文干净的脸因为重压和重创变得通红,脖颈间暴起了青筋。

    挣动间,他脖子上的黑绳斜滑到一边,一截雪白的指骨从衣领下露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张雅临。

    看到那节指骨的时候,闻时又蹙了一下眉,下意识捏了两下手指关节。

    雅临旁边一声惊叫,张岚惶急失色,便要扑过去。

    就听锵锵数声,一排傀线在瞬间钉入断墙,自上到下形成一道屏障,横挡在张岚面前,线上四散的威压逼得她直退几步。

    别过去!闻时沉声说。

    可是张岚猛地刹住脚步,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就看到了另一只白虎爪边毫无生气的身影。那个人穿着做工精细的绸布褂子,棕黑色的布料上是隐约的银绣,纹样数十年如一日,绣的总是松影远山。显得刻板又肃正。

    那是她爷爷张正初。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攥着手杖立于旷野的阵眼中心,试图吸纳承接众人灵神。这会儿却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身上满是尘土,像一团灰败的布料。

    他看上去甚至不像是刚闭上眼睛,更像在黄土里半埋了不知多少年。

    张岚的目光在那团人影和张雅临之间来回数次,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傀线之后。她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眼珠一眨也不敢眨。

    各家众人也是一片惊愕。

    这副场景只能让他们想到一件事张正初那个年迈的身体支撑不下去,又想苟延残喘,便对自己的亲孙下了手,利用邪法占据了张雅临的身体。

    这种邪法不是无人知晓,而是太损德行修为,太过令人不齿。即便活下来,每一天都会是煎熬。他们以为没有哪个明理人会做这种事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在张正初身上见识到。

    正初你云浮罗家的罗老瞪大眼睛,全然难以相信。

    说不准他现在是谁。杨家家主从嗓子眼里挤了一句,要真是换命邪法,改换的当下最不稳定谁也说不准他现在是张正初,还是张雅临。

    所以说不定还有得救!有人脱口而出,似要往前,又被人伸手拦下。

    等等

    张雅临在虎爪之下嗬嗬咳了几声,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他挣扎着转了脸,漆黑的眼珠先是看向了闻时,带着血色的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又移开视线,在谢问身上盯留片刻,转而落在张岚身上。

    他很轻地眨了眨眼,忽然卸了力道,后脑勺磕在地面,哑声叫了句:姐

    张岚身体一颤。

    就听见张雅临又急喘了几声,艰难地咽着喉咙,说:我们被骗了

    好蠢啊,骗了这么年。

    张岚眼睛倏然变得通红:雅临

    张雅临眼珠直直看着天,攥着虎爪的手指绷得青筋暴起,他像在跟某种东西较着劲,看上去似乎痛苦至极。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松下力来。

    那段那段记忆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总会被喘息打碎,喉咙里也像是呛着血沫,真的存在吗就是咱们常聊的那段,在在河边,我的手指被虾钳坏了,他说

    他闭了眼睛,似乎又咽了一口血,声音终于清晰了一些:他说,傀师就属手最重要。

    他的手仿佛再使不上劲,从虎爪上滑落下来,砸在身侧。傀线沾满了灰土,缠绕成一团。他手指抽搐了两下,又哑声重复道:傀师就属手最重要。

    闻时盯着他的手指,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下一瞬,他就感觉自己的傀线被人硬冲上来。他转头一看,张岚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终于绷不住,全然不顾傀线阻拦,直冲张雅临而去。

    傀线上强劲的威压扫得她一身血痕,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似的,眼里只有虎爪下的张雅临。

    她听见雅临说:姐他就在我身体,想抢我的位置我已经把他压住了,但我伤不到他,你你来帮帮我,你帮帮我好吗?

    好!好张岚近乎仓惶地扑过去,雅临,雅临你再撑一会儿!

    她祭出符咒

    硕大的云雾瞬间笼聚于当空,裹杂着惊雷,顺着她符咒所指的方向迅移而来,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撞得屋墙分裂,炸为齑粉。

    在那巨大的动静之下,就见一道卷轴从轰然倒塌的墙壁上掉落下来,滚至人群面前。熊熊火焰和雷电都没能将它烧做焦土灰烬。

    那是张家屋内悬挂多年的名谱图。

    亮了!有人忽然惊呼道。

    什么亮了?

    老祖宗的名字!

    老祖宗名字亮起来,预示必有大灾!不知哪个小辈提醒了一句,人群瞬间沸声四起,觉得这道警示简直正指当下!

    这个说法流传千年,一代传一代,又印证过多次,从没有人怀疑过它的真实性。

    但这一刻,几家家主元老看着那个亮起的名字,听着这句话,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想法

    没等这个想法变得清晰,他们就听见一个声音横插进来:哪来的说法。当初制下名谱图,一为后辈能寻根溯源不忘伊始,二为在世之人紧要时候能通力协作,不至于落入险境孤立无援。从没有过报示凶吉福祸的能耐。

    众人觅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周煦。

    在这之前,各家的长辈小辈不论认识或是不认识他,都只当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人,既不在名谱图上,也不是张家亲支直系。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但就在几分钟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云淡风轻地搁下阵石,在屏障重重的张家大院,连炸八层,强行开了一扇阵门。

    除了卜宁老祖,别无可能。

    而这张各家沿用千年的名谱图,正是出自卜宁之手。

    如果不是报示凶吉,那老祖宗名字亮了表示

    表示活着。

    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炸得众人魂飞魄散!

    他们看着卜宁拾起那张名谱图,图上此刻亮着的那个名字位于张家的最前端。他们中的很多人曾经都见过这个名字忽然亮起来,只是过不了多久又会熄灭下去。

    他们一直以为那是一种警示,因为每一次亮起,都会发生一些事情。上一次,是张家原定的继任家主,张雅临和张岚的父亲张掩山死在笼涡里,灰飞烟灭。

    那是张家老祖宗的名字,叫做张岱。

    霎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在众人脑中串联起来。

    怪不得张家所有亲传都默认要尊祖训,像老祖宗张岱一样做杂修。怪不得每一任家主都在35岁那年接过大权,而上一任家主从不拖延流连。怪不得每一代人在坐上家主的位置后,都会有些先辈的小习惯。

    也怪不得那位个头不高、叫做阿齐的傀,会无怨无尤地跟着每一任家主,一跟就是一千年。

    那个占了张雅临身体的,根本不是张正初,或者说根本不是罗老他们少年相识的那个张正初,而是张岱!

    而现在他的名字正亮着,那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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