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风过野 作者:云端夜火

    苍风过野——云端夜火(56)

    化魇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但他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颇为厌恶地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对苍耳说:不用理。

    只是他说不用理,那边牢房里的人却听见了他的说话声。顿时,那惨叫声变成了恶毒的咒骂:边岫!!!你这个狗娘养的,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

    化魇听着,却是笑起来。他给苍耳斟了一杯酒,扬声说道:你都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会死?我知道你一心想为你们赤峰门陪葬,可惜呀,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在这里生不如死地待着罢。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声音猛然拔高了八度,尖声咒骂道:你不过是我们赤峰门养的一条狗,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你只配千人骑万人枕!!!

    喜欢?哈哈哈,喜欢!化魇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放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笑够了,忽然又转冷了语调,幽幽说: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你看,这不是将我的小宝贝们都送去伺候你了么?

    说完这一句,他便不再理会那边骤然又高起来的咒骂声,只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另外一杯又向一直安静着的苍耳那边推了推:来罢,小蝙蝠,来喝一杯。

    苍耳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酒杯。

    喝罢,就算是醉了,我又能拿你怎样呢?化魇抿了一口酒,轻笑着说道:还是说,你怕把你嘴里那颗毒药咽下去了呢?

    苍耳猛然抬头。

    别这么看我,小蝙蝠。化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你当初去赤峰门暗杀的时候,怕连累我的复仇大计,都备了毒药藏在身上,现在眼看着要给琅泠惹麻烦了,怎么可能没有这个念头呢?

    苍耳还未说什么,那边的声音就激动起来:原来是你!是你给我们赤峰门都下了蛊对不对!!被边岫那个卑贱的杂种养着,养出来的也是个下贱胚子!!!

    化魇嫌他吵,随意地从头发上抓下白玉蜘蛛,往那边一丢。片刻之后,那边熄了声音,而白玉蜘蛛又爬了回来,乖乖地蜷在化魇头发上做发饰。

    化魇拨弄着那酒杯,看着苍耳茫然的神色,忽地就忍不住了一般,肩膀抖动着,大笑起来。

    看啊,小蝙蝠。化魇笑着说,我当年头一次喜欢人,就眼瞎地喜欢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那边还有挣动的声音,看来化魇只是让那人短暂地闭嘴而已。

    自私、懦弱、自我感动、道貌岸然化魇往那边看了一眼,笑意忽地又冷了下来,最重要的,虚情假意。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你呢,你觉得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色蒙眼布遮盖了苍耳的神色。他抿了抿唇,隐约猜到了化魇想对他说什么,轻声说:他说会对我好的。

    闻言,化魇不知想到了什么,怆然一笑。

    明明只是喝了几口酒而已,但他像是醉了一般,撑着桌子,将身体前倾。

    苍耳啊,你要记得。他与苍耳贴得极近,手掌轻抚在苍耳脸上,那些人啊,他爱你的时候,都信誓旦旦地说,会对你好的。

    苍耳有些不习惯被琅泠以外的人摸脸,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化魇也并不在意。他坐回来,以一种平静到近乎麻木的语气喃喃道:

    当他不爱你了,再多的山盟海誓又算得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琅泠:zzzzz

    ☆、第八十一章 与子偕行(二)

    苍耳向那边的牢房看了一眼,若有所觉。他坐直了身体,说道:主上是之前受过伤,才不再信了么?

    化魇轻哼了一声,默认了。

    苍耳默然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时间总会证明的。

    那就晚了,小苍耳。化魇嗤笑了一声,我当初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慢慢地,你投入的越多,就越不想抽身。等你想抽身了,才发现那代价已经不是你能承受的了。

    苍耳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那主上能放我出去么?

    你倒是聪明了,还知道不能死在蛊魔岭。化魇冷笑了一声,但你是以为我傻,还是琅泠傻?若我不将命蛊解了就放你走,你绝对就找个隐蔽的地方吞了你那颗毒药是不是?你觉得,琅泠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知道了你在想什么,就算你不是死在蛊魔岭,他会放过我么?

    那主上是想?苍耳抬起头看他。

    化魇已经将杯子里的酒饮尽了。他把玩着那小杯,眯了眯眼:我会亲眼看一看,他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将你托付给他。

    如果不值得。化魇斜睨了苍耳一眼,放下酒杯,站起身来,那我们就一起死罢。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似乎一起死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在他眼中只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苍耳还想说些什么,跟着也想站起来,却是双腿一软,又跌坐回椅子上。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虚弱无力,连内力也都感觉不到了。他试图发出疑问,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张开嘴,发出的都是不可听闻的气音。

    怎么会?

    他在跟着化魇来这处牢房之后,唯一动过的只有

    苍耳的目光落到那被他喝了一半的酒上。

    可是那酒明明是他看着化魇从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难不成药是涂在杯壁上?

    不用看了,整壶酒都下了药。化魇慵懒地说,直接拎起酒壶喝了一口,不过,拜那边那个渣滓所赐,对我没什么用就是了。

    他垂眸看着还在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的苍耳:我会跟琅泠说,你在我手上,叫他带着诚意来救你。如果他三天之内没有来那我倒更宁愿让你至死都对他留个好印象。

    带着哪怕是虚幻的爱恋死去,总好过见证一切后心灰意冷地死去,不是么?

    苍耳说不出话来。没有什么疼痛,他只觉得浑身无力,连抬起一根小手指都费力。

    化魇俯身把他抱起来,走到牢房里的那面墙边,将锁链扣在他的双手上,将他整个人吊了起来。

    暂时委屈你了。化魇后退一步,放心罢,都是暂时性的,若是琅泠真的来接你了,回头去找赤随要解药便是。

    找赤随?

    为什么?

    苍耳很努力地想发出疑问,但是他听不见任何自己发出的声音。

    化魇已经走到了牢门口。他拉上铁门,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苍耳都怀疑是不是在自己没听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忽然开口说:你该觉得我是个疯子罢,自己得不到的,也见不得别人得到。

    苍耳动了动。虽然动作不大,但是化魇看见了

    他在摇头。

    化魇忽然笑了。他把额头抵在铁门上,低声说:我自己都觉得我疯了,只有你还一直坚定地觉得,我是个正常人。

    他转身离去了。苍耳听见他的声音从漫长的通道里幽幽传来:所以啊,总归我能活着一天,就要护你一天的。

    毕竟,那是他当时带上山来的孩子。

    苍耳有些吃力地转头望去。他似乎看见了那个一袭红衣的背影在漆黑漫长的甬道里踽踽独行,明明那颜色似火一般热烈张扬,却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随着他的远去,渐渐被黑暗包围吞没了。

    就好像一把火燃尽了,熄灭了,只剩了一点微不可察的余灰一样。

    苍耳发了许久的呆,直到余光瞥见几簇晶莹的蓝,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对,不是似乎,是他真的能看见了!

    化魇把锁链扣在他手上之后,顺手扯了他蒙眼的布!

    而他沉浸在自己的各种思绪中,竟然毫无所觉,直到看见那些发出荧光的洞穴植物才反应过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不是他还留在琅泠那儿的时候呢?

    余光中,似乎有一抹冰蓝的色彩游动了过来。苍耳垂了眸,看见那是一条冰蓝色的小蛇,只有大拇指粗细,还不足成人一臂长,现在正停在他面前的地上,睁着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睛,竖着身子看着他。

    这蛇浑身都是冰蓝的,没有一丝杂色,配上圆圆的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睛,细看之下,竟然还有点萌的感觉。

    如果它们不是成群结队地涌过来的话。

    也许是嗅到了什么气息,那边洞窟中的蛇群有一部分游了过来,穿过牢门的缝隙,爬进了牢房。苍耳被锁链吊着,脚不沾地,便也只能看着蛇群将他脚下的一点地方也占据了,整个牢房的地面像是涌动着一片冰蓝色的海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蛇群越聚越多,也只敢在他脚底下游来游去,少有的几只立起身子来,也只是在他鞋面上左右摆着蹭了蹭,就畏畏缩缩地滑下去了。

    苍耳看着它们,想起了什么似的往他对面那个牢房看去。

    那里锁着的那个,已经不能叫一个人形了。无数冰蓝色的蛇游走在那人身上,几乎将人裹成一个臃肿的球体,不时有血从那挨得不是很紧密的蛇身间流下来,沿着那些层层叠叠的鳞片滚落,却还未滚落到地上,就无端地失去了踪影。

    苍耳沉默地看着那人,听着那边渐渐有了声响,开始一声又一声的□□惨叫,然后是一连串的谩骂。

    他不感兴趣地撇开了眼,轻轻地动了下舌,感受到他压在舌根底下的那枚蜡封的毒药。

    化魇知道他藏了毒药,却也没有强迫他交出来。苍耳知道这是来自主上的默许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他自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主上也同时隐晦地告诉了他:还想见到琅泠么?想,就别做那傻事。

    他想。

    他可以撑着一口气做出离开琅泠的决定,但是一但这股气被人不动声色地打压了下去,被遏制的思念和不舍就如疯长的野草一样占据了他的心房。

    苍耳注视着那涌动的蛇潮。

    再等等罢。

    再等等罢。

    化魇在后山耽搁了一会儿,才走出那片禁地。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干了什么,走出来的时候,右手上满是鲜红的血,就仿佛戴了一只红色的手套一样,还在坠坠地往下滴着血滴。

    作为这片领地的实际掌权者,他阴沉着脸,带着满手的血腥走向那座废弃的道观的时候,即使是再大胆的人也噤若寒蝉,生怕被他注意到。

    一直到他走过去很久,才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岭主大人是带了那位去后山罢?

    那家伙没回来,难道

    不是罢,连左护法大人都被杀了的话,我们岂不是

    闭嘴!岭主大人这几年越来越疯了,现在他明显心情不好,都小心着点罢!

    讨论着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很快作鸟兽散了。

    化魇迈进大殿,坐在椅子上,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蜥蜴爬了出来,顺着他的衣服爬到他手上,伸着舌头舔食他手上的血液。

    化魇冷眼看着,直到那只蜥蜴舔尽了他手上的血腥,便面无表情地一把捏死了它。

    他随手将那蜥蜴的尸体丢在地上,声音淡淡的:你怎么还不走?

    这就急着赶我走啊。黑暗中,有人踱步出来,露出一张与化魇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来,太无情了,哥哥。

    赫然是赤随!

    若是苍耳在这儿,定会明白赤随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了。虽然他能看见的时候不多,但是十来年下来,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主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一旦他看见了,不说别的,就是但看这张脸,都无人能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琅泠是一直不知道化魇长什么样子,所以即使后来有发现他与蛊魔岭的联系,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万一被苍耳认出来了,麻烦可就大了。

    既然都改了名字,就不用再叫我哥哥了。化魇并不买账,只冷淡道:只是传个话,总不至于还要留在这儿让我教你罢?

    不,我只是赤随叹了口气,总得知道你到底拿那只小蝙蝠怎么样了,不然我怎么跟琅泠交代?

    化魇似乎在出神。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关在后山了。琅泠来得快的话,一天就能放出来了。

    后山?!赤随明显是知道蛊魔岭的后山是个什么地方的。他的瞳孔紧缩了一瞬,声音难得带上了怒意:那家伙好歹忠心耿耿跟了你那么多年,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跟那赤峰门门主一样扔到蛇窟里去罢!

    这么多年了,依然这么毛躁。化魇斜睨了他一眼,命蛊的气息,足以压制那些蛇蛊三天不敢动他。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只要琅泠够重视他,他就没什么事。超过三天的话谁知道呢。

    不过他没有说,地牢里是没有什么时间流逝的概念的。等到时候,琅泠没有来的话,他会亲自走一趟,然后告诉苍耳,是他自己不守信用,提前决定杀了他。

    至于原因

    疯子杀人,想杀就杀了,需要理由么?

    赤随听说那蛇不会咬苍耳,着实松了口气。

    可是哥你最开始不是就很中意听风阁么?他嘟囔道,干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

    那不一样。化魇冷声说。

    好罢,我会传达到的。他点点头,哥你应该也会遵守承诺罢?

    自然。化魇懒懒道。

    那我回去了。赤随走出门的那一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过来,欲言又止,哥你

    嗯?化魇觉得困倦,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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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风过野——云端夜火(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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