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 作者:初夏的雪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92)

    小心点说话,别总是抛出回旋镖又扎回自己脑门上,不太好看。苗老太道,而且随便打断老人家说话,这也不是什么好习惯,我瞧着,您家的家教也可见一斑。

    老太太年轻时是泼辣的苗家阿妹,年纪上来后只要她乐意,她呛人风姿不减。

    老太太还特意用了个您,挤兑得对面脸一阵红一阵白。

    暂时没人再多嘴,她不紧不慢抬手,捋了一下自己鬓边灰白的头发。

    这事也算是给在场与我年纪差不多的诸位敲个警钟,大家权当警醒吧。苗老太说,最年轻的这两代小辈真都是好日子过太久了,出生就生在了好时候,不仅往事知道得少,连个镇邪清静大功德光都不会看了。

    老太太最后那个词说得有点绕,全场年轻人基本被扫射个遍。

    不少人懵懵然去看自家长辈,发现自家长辈竟面露若有所思,像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半晌,就有一个看起来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出了声。

    苗阿妹。那人说,你说的对,后面的两代孩子都知道得太少了。

    只是你我也必须得认。又有一名老人一叹,我们在刚听闻有金光者出现时,如非亲眼所见,谁也都没想到会是大功德光。

    镇邪清静大功德光盛珣的金光至此,终于有了个更加复杂且长的名字。

    金光是给予这片天地给予捍卫者的庇佑,是感激。

    但道行更深的老人们看在眼中,他们比小辈们清楚,这份庇佑与感激寻根究底,它其实也是一份对于功德的结算及奖励。

    天道自有一套审查世间万物的标准,当年战乱,有无数奋不顾身者前赴后继地捍卫山河,天道默不作声将每个人的付出都收在眼底,又在他们一世终结时结算各人功绩。

    但天道同时又是公平的。

    人之一生,功过是非总是相辅相成,很难有人终其一生都坚守本心,无论外物如何摧折都只坚持走一条清明正朗的大道。

    于是到了一生终末的结算日,天道就仿佛手持一把算盘,它扣去是非,加上善果功德,最后给予你应当获得的东西。

    或许曾有人作恶,但他在大难前又投身大义,那么他功过相抵。

    或许曾有人市井,他前半生总是精打细算贪图蝇头小利,可他后半生散尽家财只为家国大利,那么他功大于过,天道护他再为人时投个好胎,平和安定。

    天道将一切都算得很分明。

    金光是镌刻于灵魂的色泽,它除非积攒到一定高度,否则很难通过肉身外显。

    这世间有许多乍看平凡普通,但又一生安稳和乐,无病无灾的人。

    他们之中有着无数个将前尘忘尽,但都曾许愿今生仍愿意来到这片土地,想看一看它安宁强盛模样的人。

    那镇邪清静大功德光有人听着老人们的话喃喃自语。

    他与周围人一起看向盛珣。

    一生无作恶,一生走正途,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家国,无愧于本心,品行高尚,功德圆满。一名老人缓缓地说,他朝盛珣摘下自己的帽子,且光是前生做到如此地步,还不足够。因为也有人前生修善缘,今生却因起点太高,过于顺遂而走偏了路。是前半程风顺雨顺,后半程耗尽功德,急转直下。

    大功德光,还要今生继续清正舒朗,继续行走正途,与人为善,从不以善小而不为,更不以恶小而为之,保持本心的纯善。苗老太接上那为老人的话,她也轻轻向盛珣一低头,我活了快一个世纪,第一次看见隐于普通人群中的大功德身,你是一个一直在为自己做加法的人。

    林君盛记着他与池暮轻的做个普通人的约定,此生作为盛珣也一生正直磊落。

    他是前世今生两辈子的功德相叠。

    所以金光满载,外显其身。

    池暮轻当初用灵魂为爱人设下标记时,也曾掺杂私心。

    他盼望灾祸远离这人,最好是邪魔不得入眼,污秽不得近身。

    说来便也是啼笑皆非。

    在彻底拿回记忆前,盛珣和小秋都以为,是因为盛珣小时候天眼未合,孩童本就容易见到鬼怪,那时才小小一团的小家伙方才能看见小秋。

    结果实际上不是,盛珣金光护体,又携带着小秋的一部分灵魂。

    他理应是什么时刻都能看见小秋的。

    是小秋自己那时已随时间流逝忘记了许多事,他记得小家伙身上有自己印记,却忘了自己还给予过的咒文祝福。

    鬼怪小心翼翼与孩子接触几年,他鬼气随年月增长,激活了自己活着时做的防御。

    这道防御盖住了盛珣的眼睛,也拦住了小秋。

    他自己把自己给防住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槐合能向盛珣送上那份生日礼物。

    槐合知晓内情,他的力量本就与小秋同源,是在小秋身边吸纳灵气才拥有的人形,化人后整体力量调用方式也与小秋相同。

    所以,槐合早早费心做了一道消解装置。

    他悄悄把少爷从防御的名单上抹除了。

    那一片炸锅般的议论里,就终于有人意识到一个要紧问题。

    那人忍不住说:那我们被池家请来齐聚一堂,还是打的镇邪的名头,可根本没有所谓邪物这不是一场闹剧吗?

    不是。盛珣回答了那人,他声音平稳,镇邪堂里没有要镇的邪物,但我想镇邪仪式不会落空,邪物只是不在这里,在别处。

    人群看向他。

    盛珣却把目光投向了池家一众。

    你什么意思?池家有人立即道。

    没什么意思。盛珣说,我只是想要问一问,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池德正长老的身影?而且说来还这么不巧,我来池家都已经半天,却迟迟与他碰不上面,他似乎不是很想要见我。

    盛珣话语最末直接把长老省了,他说:可不管他想不想见我,我现在要去见他,我这里可是还有一份疑问,想要向他池德正请教。

    ☆、诛邪

    如果不是想要当众给身边人昭雪,甩脱池家这么多年来扣给小秋的罪名,盛珣原本还能去找池德正找得更快点。

    这是当年的罪魁祸首,是让池暮轻被迫成为厉鬼的主谋。

    但盛珣选择把他放了一放。

    因为一来,镇邪堂里四处都是这人留下的痕迹,想要反追踪他轻而易举,槐合也还正在后面盯梢对方踪迹。

    二来,这人当年用尽了下作手段,想要害池暮轻还要冠冕堂皇的先找理由,再安罪名,最后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实际上只为圆满私心。

    盛珣借鉴了一下池德正的行为链。

    他也当众指认池家大长老存在问题,把才从小秋身上摘下的邪物头衔给对方摁回去

    并且他比对方当年要更堂堂正正,所面对的也不只是少数与他同一立场,或许会附和他的人。

    池德正虽然没有露面,不过他人确实还留在池家。

    而且一直与他一同呆在一块的,还有一个从得知镇邪堂里的法阵破了起,就非要紧跟着他,就是不放任他单独行动的褚家长老褚世泽。

    那边好像闹得还挺厉害。褚世泽在一间堂屋里半闭着眼睛,手捧茶盏,冲镇邪堂的方向下巴微抬。

    隔着一张四方的八仙桌,另一把高背太师椅上坐着的正是池德正。

    他手里也有个茶盏,不过杯面边缘被他枯瘦指骨给牢牢攥紧了,仿佛那一片薄瓷能随时被他给捏碎。

    看起来是如此。池德正在片刻后才接话,他声音紧绷。

    又还在煞有介事的评论。

    人的心理状态,有时候说来真的非常怪。

    手杖碎裂是一个标志,池德正在发觉镇邪堂那边出现异变时,他内心便已陡升出不好预感,明白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将要发生了。

    可这人,他暗地里的手脚没少做,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自己内心里最清楚,偏又最好面子,做了脏事还求个好名声,什么时候都想要让自己处于道德高地,把一切腌臜都用光鲜给遮盖下去。

    铲个眼中钉,他都要提前谋划许久,就为了找一个能让自己理直气壮又彰显崇高的理由。

    池德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即便预感不妙,直觉不对,他却又被自己的心态所桎梏。

    在这种时刻里,他就还是端着大长老的架子,自诩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里位居高位之人,只遣了年轻族人去查看情况,然后自己在池家的议事堂内端坐,等别人来做汇报。

    查看情况的人去得有点久,期间被打发去探听消息的第二批人也没回来。

    议事堂好似暂且成了一座孤岛,与镇邪堂那边完全联系不上,信息不通。

    池德正逐渐焦躁。

    德正兄。褚世泽忽然又开口。

    正疑神疑鬼的人几乎被这动静吓一跳。

    你怎么了?褚世泽不紧不慢地打量旁边人,还若无其事抿了一口茶水,怎么看起来,你像有些慌神,不太镇定啊?

    池德正嘴唇动了动,估摸着是在心里痛骂了褚世泽几声,但他面上强装出平静,还道:是么?可能是我对镇邪堂那处情形实在担忧,有些思虑过重。

    哦。褚世泽微微一点头,然后又说,可我之前听着,你可是把池家的年轻好手都派过去了是这批年轻人还不太成气候,所以需要老人们多费心点?

    这不是褚世泽平常与池德正讲话的风格。

    褚世泽比池德正小了快有一百岁,当初池德正正掌权时,褚世泽还只是个半大少年,日常被安排四处打杂,没少当过通报传信的门童,他们之间有着长达多年的鲜明位阶差距。

    哪怕如今褚世泽是褚家最高级别的长老,他和池德正早是平级,又因为池德正活得太久,他们对于底下小辈来说,两人还算是平辈。

    总的算起来褚却世泽对池德正一直还算客气。

    然而今天,褚长老说话却过于刺人了。

    你什么意思?池德正沉下脸。

    褚世泽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轻轻一响。

    说起镇邪堂就想起了往事。褚长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忽然就又想问问德正兄,当年你们宣称池暮轻因为战时杀敌太多而遭煞气反噬,堕化为鬼的事。

    议事堂里除了留有池德正的人,当然也还留有陪着褚世泽的褚家人。

    这两小拨人马没能见证镇邪堂那边的净化现场,更不知大部队正朝这里赶来。

    蓦然听褚长老这么说,他们俱是一怔。

    池暮轻。

    战时,杀敌。

    堕化为鬼。

    对于褚家的许多人来说,池暮轻也是个很少被提起的名字。

    但褚家老一辈不提的原因与池家截然不同。

    池家这边,池德正曾在信息向下传递时做了手脚,刻意淡化了池暮轻这个名字的存在,遮掩其生时功绩,让后来人只一代又一代的相信池家祠堂是为镇鬼而建,祠堂旁的镇邪堂里有着百年恶鬼,作恶多端,不知名姓。

    死人是不会开口为自己做辩解的,更别说池暮轻的灵魂远走高飞,他本人看上去也是不会专程回来解释什么。

    再往后,池家内部分家,所有支持过池暮轻的这一批人被分拨出去,当时池德正明面上叱骂,对分家深恶痛绝,实际上,他内心对这样的发展却是乐见其成。

    走了多好啊,这些接纳认同过池暮轻的人一走,留下的可不就都是本就对池暮轻有偏见,更方便传输思想与掌控拿捏的人么?

    池德正不仅不抵触分家,他差点没被分家给乐坏。

    褚世泽当年也还姓池,他与其他一批兄长前辈一起,是最早为自己冠上褚姓,从池家出走的人。

    变故发生的那天,这批人曾被池德正授意下的人给拖住,并不清楚当日池家大院内是怎样一番情形。

    等这些觉察到不对的人好不容易赶回来,当时迎接他们的,就已是化鬼的池暮轻,还有一个被怨鬼狠狠掀了个底朝天的大院。

    池暮轻是真的因为战时杀伐气太重,所以到了和平年间再无战事,被激活的煞气反倒无处安放,所以堕鬼作乱了吗?

    这些后来的褚家人将信将疑,总觉得背后有蹊跷。

    可当日留守大宅的人又都口径一致,让他们纵然疑心,也一时半会缺乏证据,真相不得而知。

    并且最要紧的,是无论杀气过重化鬼的说法成不成立,池暮轻确实已经是鬼,他也确实在池家作乱过了。

    争论的关键点便从说法可信与否变作池暮轻功过是非孰轻孰重。

    池德正表面愤慨,内心却嘴都快咧得合不上。

    他不断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及至两方矛盾无法调和,分家成为板上钉钉。

    池家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在你们的一意孤行上了!池德正犹记得自己当时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手中拐棍笃着地面,显得格外痛心疾首。

    一旁有人小心搀着他,一叠声的劝慰着他。

    还有人对决意分家的人怒目而视,十分认可他的话,是真心觉得那些人在毁祖宗基业。

    池德正脸上挂着痛心表情,心安理得把分家罪责也推给了他人。

    他总是这么心安理得。

    他还在旁人的劝慰与表忠心下想:分得好!

    分家一成,池家彻底成了池德正的天下。

    褚家这边同样选择遮盖了池暮轻的名字,却是第一怕年轻小辈里有人听信本家传言,会去顺着这个名字追查追击。

    第二。

    时间轮转,已经成了年长者的褚世泽自太师椅上站起身,他亲口对着这一屋小辈,对着池德正也对着已经进门的人群中最显眼的两位。

    他对盛珣和小秋说:我们当时还听闻,战后的功勋结算已经下来了,那人被追记有功,他的名字背后缀着的是功绩与荣耀,所以我们怕证据未明的风言风语传出去,会害他连应得的荣耀也被摘走,生前功绩作空,死后声名抹黑。才也先默许了掩其名姓,好至少令这个名字停留在敞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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