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 作者:初夏的雪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80)

    我还来看你,哥哥。林君盛边拿点心边说,我带了点心过来,要尝尝吗?

    看我?

    窗后的人从不知散向何方的思绪里回神,他又低头去看窗外的小家伙。

    林君盛似是又说了个对对方来说很难理解的字词,它超出对方常识范围。

    所以那人的反问也很理直气壮,平静语气之下还夹杂轻微一丝奇怪。

    你为什么要看我?那人说。

    林君盛被反问得愣了一下。

    还是第一回见到把不被探看视作稀松平常的人,小男孩愣神过后想了一想,便给出了最单纯直白的那个回答。

    因为我想见到你。他笃定地说。

    因为一个还物的举动再加上这句话,林君盛这天与初遇相比,待遇有了显著提升。

    窗户里的人收走了他拿回来的布巾,还以一种非常谨慎的姿态取走了一块点心。

    尽管对方打量点心的神色很像在研究一道稀世古方,林君盛确定他还看见哥哥是先把点心刮下了一个角,仿佛观察它具体是什么成分构造。

    对方观察点心,他就无言以对地观察对方。

    到最后,男孩实在看不下去如此暴殄天物的行为,便还亲身做了个示范

    就这样,拿起来,然后放进嘴里就好了。林君盛说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他本来就圆润的面颊立即鼓起来,就地变成嘟嘟脸,话音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窗户里,哥哥不再对着一块点心做研究,也终于把剩下的部分吃掉。

    那人好像忽然认为小孩鼓起来的面颊很有意思,等意识到时,他的手就已经往窗外伸出去,指尖快要碰上孩子的脸。

    发觉自己动作的人顿住了。

    他和已经察觉他意图的孩子目光相接。

    干嘛把手收回去?林君盛在那只手又拿走前赶着拉住了它,他很是慷慨的引着对方往自己还鼓着的脸上落,挽救了对方主人主动起意又试图中断的接触。

    那时的林君盛就并不知道,这是他眼前的人在出生以来的漫长岁月里,第一次主动被人引着去触碰谁温热鲜活的皮肤。

    哥哥有点怔忡。

    而林君盛还在念叨:我家里的人可喜欢揉我的脸了,特别是我三叔,天天说我的脸像个面团。

    小小年纪就有了要维护谈话氛围的意识,林君盛一人说两人份的话,让这一方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小院显得很热闹。

    池暮轻。

    哥哥在某一个男孩停下来的间隙里忽然说。

    林君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啊了一声,带着疑问。

    不过他随即明白自己刚刚是获得了那人亲口告知的名字。

    林君盛认为这名字好听,他还拜托哥哥告诉自己具体是哪几个字。

    然而等这一天的暮色降临,他又必须得离开池家,他把自己今天顺利亲自得来的名字转告给长辈时,他就发现,长辈对于这个名字的想法仿佛与他不同。

    你觉得这是个好名字?长辈问林君盛。

    男孩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给出理由的是这个名字音好听,形也好看,而且暮色轻淡柔和,描述的画面应该也是美丽的。

    长辈听完理由后没接腔,反倒拉开了侧边遮光的绒帘,让窗外正颜料浸染一般浓烈的霞光斜照进窗。

    你什么时候见过轻柔寡淡的暮色。长辈敞开了帘,不过考虑到孩子的眼睛不宜直视太强的光,他还用宽大手掌帮林君盛略略遮了下眼睛。

    他告诉男孩:一般讲究的是晨轻暮重,池暮轻的名字却反其道而行之,取自晨重暮轻,这名字从根基上,带着的就不是好寓意,在暗中期盼这人能日益衰退,还在暗指他是违背规律之人。

    林君盛脸上原本的笑容消失。

    长辈宽大的手挡住了大半外间光线,夕阳仅从对方手掌侧边漏出来一点,让男孩看见一圈金红光晕描出的边。

    林君盛在静默片刻后将长辈的手轻轻扒开,他直视了天边的霞彩一眼。

    然后他说:我下次还要去。

    这是林君盛下定的一个决心,并不是和长辈打的一句商量。

    在那之后,但凡是需要去池家的行程,不管林君盛那天是否原本有别的课业要忙,又或者他那几日的功课锻炼任务是不是格外繁重,他都会以惊人的效率提前完成任务,确保自己能匀出时间,赶上拜访池家的趟。

    池家人对池暮轻既防备又畏惧,他们最早试图拿话吓唬小孩,之后见实在拦不住,林家又不好轻易得罪,林小少爷更是林家这一代的金贵独苗,不好得罪的指数还得翻倍,根本不能像自家孩子一样去疾言厉色的教训。

    慢慢的,池家人对林君盛一来自家必去那间院子的行为,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索性,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家也不是没劝过没拦过,然而人家胆子有天大的林少爷不听,他们有什么办法?真出了事就也怪不着池家。

    林君盛就这么去小院去得越来越顺利。

    他给池暮轻带去过形形色色的小玩意。

    有的是他认为好的,有的是他在学校里听同学说正流行的,还有更多的时候,因为池暮轻的话实在太少,他实在很难参透对方究竟喜好什么,他就只好凭着自己对这人逐步积累的观察,猜测对方应该是对点心还挺感兴趣的。

    所以林君盛更多的时候是带一包公认好评的点心过去。

    池暮轻这位年龄据说不小,话也很少,不过问题却很不少的哥哥常常一开口,五句话里有三句都带为什么。

    林君盛偶尔就还觉得他们角色颠倒。

    我才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个。林君盛有一回这样说。

    池暮轻没搭腔,只把一双黑眼睛抬起来,他手上还正在剥一个包着绿豆水晶糕的纸包。

    这是在表达疑问的意思。

    但我总觉得是我操心你比较多。林君盛对着他叹气,在一张普通样式的四方桌上撑着脑袋。

    话说完后发觉这人剥纸的方式不太对,指尖沾上了糖油,那点微黄焦色在对方素白指尖尤其明显。

    作为真年纪小的一方,林君盛才说完操心,就又现场展现了一番是如何操心。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手帕替人擦手,动作那叫一个熟练。

    被擦手的池暮轻则全程都很安静,等男孩把自己的手指擦干净,便把已经剥出的点心一分为二,给对方递过去一半。

    这种分食的行为池暮轻是跟林君盛学习的。

    池暮轻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正是因为他所有跟人亲密接触的首次,都是在林君盛靠近他后才拥有。

    林君盛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池暮轻因第一次带来的陌生感而困惑,当然只能追着林君盛问为什么。

    窗口外的景色已带上冬意,小院外的树木枝条上结着寒霜。

    林小少爷早已经获得登堂入室的许可,不再是只能在窗口看人。

    慢慢,窗外的景色又有了春意,继而是夏季的翠意森森,然后秋季转凉,绿里染上红黄,再之后便是又一场银装素裹。

    转眼一年四季。

    林君盛对池暮轻的印象始于好奇,发展于善意,在他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善意中又带了破解谜题一般的探究欲。

    他想要更多的了解这个人,也想要给这个人的生命里带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而少年尚且不明,探究与解密倘若一路往深了走,渐渐就也会演变成别的东西。

    具体的转变是因哪一桩事件,前后又还发生了些什么,林君盛恐怕自己也说不好。

    不过他记得那天,那时他已经无需长辈带领,自己也可以单独上门去池家拜访。

    那人还是住在八卦廊尽头的小院,无论是那间小院还是那个人都与初见时看起来完全一样。

    可那个因好奇心太重而去□□,还差点卡在墙头下不来的孩子就已经长大太多了。

    小男孩已经成了俊朗少年,他肩膀或许还不够厚重,但已经可见成年时的开阔,个子高挑,藏在衣袖下的手臂上有流畅有力的线条。

    少年林君盛轻车熟路迈进池暮轻的小院,他一眼有人等在屋外走廊。

    鬼使神差的,他那天忽然就只想要喊对方的名字。

    他也确实喊了。

    迎着那人看过来的视线,他说:暮轻。

    嗯?正在往廊下走的人便微微一怔,他朝长大的男孩看过来。

    你今天不喊哥哥了?

    ☆、转变

    池暮轻不只有许多首次是在林君盛的陪伴下才获得的。

    就连许多关于人情世故的道理,也都是林君盛带着他半是亲身体会半教的。

    林君盛一直管他叫哥哥,他看着过去只有窗台高的小男孩一点一点长大,近两年对方的身高更是像拔节的竹一样加速猛长。

    男孩长成少年,身高都快赶超他了。

    可在池暮轻的认知里,他便仍然是哥哥。

    他认为这个称呼不该随男孩长大而更改,不管小家伙慢慢长成什么样,这个由对方主动给予的身份应当是不会变的。

    但这天的林君盛却主动改了它。

    比起林君盛改完口后的心情莫测,少年人还在为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而纠结。

    池暮轻想得就要简单很多。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非常直眉楞眼的等式:

    不叫哥哥了带有身份标志的被剥离林君盛可能是不需要哥哥了。

    由此类推,就是

    林君盛不需要他了。

    池暮轻感觉自己是想通了前因后果。

    于是这一天,林君盛在弄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忽然想改口前,他先紧急发现大事不好。

    他哥突然变得像颗墙根阴影里悄然长出的蘑菇,阴沉安静,还比平时要更显得生人勿近。

    你怎么了?高挑少年三两步迈到蘑菇身边。

    蘑菇已经从先前等人的门廊转移进了室内,把自己栽在他最喜欢待的那扇窗前。

    他没有答少年的话,发挥了一颗蘑菇应有的沉默寡言。

    林君盛耐心在旁边等了一会,就终于听见这人说:你不要我了。

    池暮轻习惯说话简略,经常会掉一两个字,以往也不影响林君盛理解他话意。

    然而不要和不需要的一字之差,在少年本就心思有异时听来,陡然显得微妙起来。

    那甚至是有些暧昧,让原本等候答复的林君盛倏地一愣。

    他撑在深色木桌上的指尖没来由的有一阵轻微麻痹,像是指腹刮擦到了木桌打磨不够圆润的棱角,又刚好磕到了那根藏在修长筋骨间的麻经。

    怎么可能?林君盛在卡了数秒后才找回声音,自我感觉像个走音不够流畅的八音盒子。

    他本可以帮池暮轻补足那惹人误会的话。

    他也已经很明白,池暮轻是误解了他改口不叫哥哥的意图,他与对方结识相处的这几年已够他大致弄清对方的思维方式了。

    但他没有。

    林君盛出于本能一样的私心,他放任了话语间若有似无的暧昧。

    他还顺着它往下说:我不会不要你。

    那天是个阴天,屋子里的光线比外间还要昏暗。

    然而少年人的眼睛很亮,他眸光深处仿佛还有一层迷雾散去。

    当说出那句我不会不要你时,他的心口扑通跳动了一声。

    他窥到了迷雾背后的东西。

    林君盛在那一日的随后告诉池暮轻,他是因为自己已经长得很高了,等再过两年,假如池暮轻同他一起出门,别人恐怕都要觉得他是哥哥,对方才是年纪更小的弟弟,他要是再像小孩一样追着对方喊哥哥,会显得仿佛占人便宜,还会有点难为情。

    所以,他才要从现在起改口叫对方的名。

    池暮轻接受了这个解释,在之后的时间里渐渐习惯少年叫他暮轻。

    林君盛在池暮轻面前一直都温暖又贴心,以他的地位出身,他还显得格外没有架子,也过于擅长照顾人了一点,仿佛是很温和无害。

    但事实证明,狼不会因为小时候像只热情小狗,就真的一直做更热衷于护卫的狗。

    狼还没有成年,他对于自己中意的目标就有了狩猎本能,在想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才这样做前,先遵从了想这么做的天性。

    林君盛最初的称呼改口实际上是一种无意识的修改角色定位。

    当池暮轻习惯被直呼名字,他不再被固定在哥哥的位置上,相对应的,林君盛这头便也不再是弟弟。

    这种定位修改,会让池暮轻眼里的他逐渐仅是单纯的林君盛。

    一个已经脱离幼年变成少年,接着再要不了两年便会走向成年的男人。

    又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后,林君盛方彻底看清自己心意。

    他在与池暮轻的见面里增加了更多有意无意的触碰,言辞间偶尔会悄悄踩线,透露出超出寻常的亲密。

    不过令人感到难办的是,池暮轻在情感方面根本就是一张白纸,那个仪式与长达多年的孤独岁月都对他留有深重影响。

    他并非没有感官,也并不是没有情感。

    只是他多个感官钝化,情感吸纳学习的过程也十分缓慢。

    尽管池暮轻也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他已经很习惯对林君盛给予的东西全盘接受,也会将林君盛给过自己的东西又学着反交付回去。

    然而又正是这份模仿学习,让林君盛不得不时常自我警醒,约束自身,避免在见面时太过踩线。

    因为林君盛担心自己提前过分外露的感情会变成干扰,他怕池暮轻只是依葫芦画瓢,按着他对待对方的方式把那一套言行记录下来,再原封不动的照搬回他身上,而对方本身对于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则一无所知。

    林君盛有所求,可他所求的是最真挚美好,并且到手相当困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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