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作者:放鸽子

    [西楚]霸王无独——放鸽子(81)

    趁旁人不备,吕布眯着眼,洋洋得意地一抬下巴,又冲木愣愣的项憨子一挑眉,嘴角高高扬起。

    项羽被这一下勾得心

    念微动,斟酌着就想说些什么。

    韩信却已一肃面容,将来意道明了。

    得知张良与随何皆愿归顺后,项羽微微颔首

    ,并未多问,只道:韩郡尚缺一郡守,若亚父暂无安排,便由汝领此职事,如何?

    虽再无韩国,却有韩郡。

    张良听得此话,心中终有一颗大石落地的实感。

    他极清楚,纵使项羽敢用他,也绝无可能舍亲信而重用一敌降,更何

    况还横亘着项羽那叔父项伯受计、私纵他逃狱的那一前嫌。

    向来看重亲人,记恨仇怨的项羽,竟愿让他回故土述职,

    已是额外开恩。

    他俯首深拜,冰凉的额头贴着柔软的毡毯,沉声道:谢陛下臣愿往。

    项羽面无表情地点

    了点头,再看向一脸紧张的随何,沉声道:亚父处正缺人手,待午时一过,你自去他府上问。

    对送上门来的可用

    人,范增向来是多多益善的。

    随何哪料以残暴著称的项羽,居然会如此宽宏大度,当真愿不计前嫌,任用于他。

    他傻愣愣地站了片刻,匆忙下拜谢恩。

    项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都退下吧奉先留下。

    众人不疑有

    他,当即趋出殿厅,唯留下吕布一人。

    人一走,刚还疏懒地歪着身坐、表现得毫无威胁性的吕布,一身气势倏然就变

    了。

    他猛然站起身来,瞪着还顶着头湿哒哒的长发,任其往下不住淌水,打湿了大半个上身的大憨子。

    而项羽开

    口主动将他留下后,却只顾一声不吭地瞅着自己,半天一动不动。

    吕布眉头皱了又皱,忍无可忍,磨着牙道:陛下

    怕是不知七月流火,风邪入体的厉害!

    项羽似正思索着什么,闻言想也不想道:怎么厉害?

    话音刚落,下

    一刻眼前便有一道黑影袭来。

    项羽对吕布不存防备,虽以眼角余光捕捉到那道黑影,却是避也不避,任其砸了个正着

    。

    原来是吕布将外裳解了,臭着脸抛过去后,就头也不回地趋出了殿外,只撂下一句:还不赶紧擦干,休误了发兵

    的时机!

    说罢,他一溜烟地跑了,留项羽在殿中。

    项羽无声地扒下那外裳,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又凝望着爱将

    飞快跑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97章

    此次北伐匈奴, 大楚虽未至出尽天下兵的地步,却也相距不远:以章邯、钟

    离眜为主帅,将三十万镇北军悉数调动, 大张旗鼓过阴山,正面进攻右贤王;以项羽、吕布为主帅,于咸阳禁军中选精骑

    十万, 以灵活机动为首要;以韩信、龙且为主帅,领关中军三十万,分别由雁门、上谷隘口北进,袭取左贤王势力;最后

    以钟离眜领余下二十万军势镇守边塞,一方面保重后方粮草输送,基地防务,更时刻准备策应出征部曲。

    始皇帝曾屡

    次调兵遣将, 北伐匈奴, 留下大量珍贵的舆图资料。

    五日后, 项羽、吕布军至九原郡。

    然在制定具体行军路线、

    作战方针时,吕布却只粗略扫了一眼, 便以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沙盘中快速摆了起来。

    他哪儿还需要看那玩意儿!

    吕布一目十行地瞥过后,当即对那粗制滥造的舆图嗤之以鼻。

    若在这天底下,还能寻得出比曾于并州老家上山下

    坡、涉溪过河, 驰骋纵横十数载、凭一手漂亮骑射拦截过匈奴人无数次袭扰的他更来得对山川地貌、敌军习性皆更烂熟于

    心的, 他便他便同这项憨子姓!

    立下如此毒誓,吕布更将十成精力都投入到此战中。

    到了他最熟悉的地盘,

    最拿手的活计, 他破天荒地主动开动脑筋。

    一边摆弄着沙盘,一边还游刃有余地讲解着。

    这会儿的冒顿单于,不

    过是只雄心勃勃, 堪堪长出些茸毛的嫩鸡崽儿。

    才强攻下东胡、月氏和流沙等地,单为镇压叛乱,受纳降俘,就已是

    焦头烂额。

    若再给冒顿个三五年的发展空隙,其必羽翼丰满,成极棘手的对手。

    但相比起才崭露头角的冒顿,项

    羽却正直当打之年。

    六十余万楚军雄师于其亲身引领下,数年来是实打实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士气正盛,又有他

    吕奉先与那便宜兄长的鼎力相助,岂会不能手到擒来!

    对这一仗,吕布打的是趁着晚夏早秋出发,保不准还能赶上

    入冬回来过节的盘算,势必要速战速决。

    毕竟楚军将士多为江东出身,惯了春和日暖,却吃不住北地四处结冰碴子

    的寒风凛冽。

    再骁勇善战的将士,一旦被冻得连兵器都握不稳了,那哪儿能发挥出甚么战力来?

    夏末秋初,既不

    误了农耕,又不将为粮草发愁,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发兵时机。

    吕布深知骑射为匈奴人的拿手好戏,但正因匈奴兵对此

    甚为自傲,信心十足,也往往最不设防。

    因而在制定战略时,动辄便是六七百里的奔袭,目标不外乎是出其不意

    这四字。

    吕布越是规划,就越是眉飞色舞。

    他心绪激荡地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忽意识到那唯一的听众半晌未蹦

    出一个字来,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旋即警惕地抬眼去看。

    憨帝却不似他以为的那般,因听着无趣、兀自打盹儿

    去了。

    反倒是目光炯炯,专注无比地凝视着他,且眉峰深聚,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还差不多!

    见这憨子听得

    很是认真,吕布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孰料这楚帝神容肃穆,眸光深邃,却只有五成心思放在他

    话语内容里。

    至于另五成心思

    项羽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许久未见奉先这般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精气

    抖擞的可爱模样此次北征匈奴,平定边患,倒真正是一举两得了。

    他视线略一摇曳,便落在了已空空如也的铁樽

    上。

    当讲得正上头、连已口干舌燥也顾不上的吕布见这憨子难得开窍,竟表现得如此贴心识趣,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

    这才算识些好歹,不枉费老子替这憨子费心费力地谋划!

    横竖帐中并无外人,吕布索性连谢恩都省了,径直举

    樽一仰头,几下咕咚咕咚,干脆全灌了下去。

    他以这饮酒的豪放姿势饮汤,免不了自唇角溢出一些,又顺着下颌

    的利落线条滚落。

    项羽一瞬不瞬地以目光追随着那滴晶莹剔透、调皮地划过爱将的修长脖颈的水珠,眼睁睁地看着它

    拖拽出一道湿润水痕后,最终落入深深凹陷的锁骨窝里。

    吕布还以为这憨子正凝神沉思着军纪要事,还觉老怀欣慰,

    又哪知那对重瞳净往自个儿身上瞅去了。

    更叫他满意的是,对自己苦心提出的先北进,再西击,直取冒顿新立的那两

    位楼烦王与白羊王的地盘的作战方针,项憨子半句反对也无,当即悉数予以采纳。

    正事谈完,翌日一早便将发兵启程

    ,吕布寻思着离天光发亮还有那么一两个时辰,这才后知后觉,自个儿正身处久违的九原老家。

    他却将全副心思都放

    在如何攻打匈奴、如何说服憨子听自己的战术打匈奴上头去了,全然将这点抛至了脑后。

    不过就如下邳城般,此九原

    ,不论是乡人还是地域,都绝非他连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的彼九原了。

    叫吕布深觉不可思议的是,或是初次拥有了在

    上辈子已无可能的、歼灭匈奴贼军的先机要务,或是这回非是孤零零地至此,而有这十万军士相随,又或是身边多了个胆

    大包天、敢觊觎他这俊俏嫩皮相的项氏莽夫

    这时在他心里,竟是一片坚定澄明,目标明朗,连半点彷徨与迷惘也

    无。

    更因充满干劲,而没那心思四处闲逛,看看这物是人非的地界。

    刚还神采飞扬、一身熠熠生辉的爱将忽沉寂

    下来,虎眸微黯,一直紧盯着他的项羽立马皱眉,询道:奉先?

    话音刚落,吕布便倏地抬起了眼,直直看去!

    而这项憨子不躲不闪,定定回望。

    二人默然对视间,吕布看这被摇曳烛光晃得晶亮的一双重瞳中,丝毫没有平日那

    摄人的睥睨威势。

    只满溢着柔和,与任谁也一目了然的关心。

    也对。

    吕布一脸漠然地想着,这皮相好,力气

    大,脾气也不赖的憨子皇帝,的的确确是心悦老子。

    心悦老子,都到了连糙嘴皮子也能啃得津津有味地步能不是

    这般态度么?

    吕布转念一想,又暗道那也不见得。

    毕竟他当初与貂蝉那花容玉貌的小娘皮,称得上蜜里调油、整

    日只顾着床笫厮混时,他也还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根本蹦不出半句体贴话的。

    哪儿似这书念歪到屁股里去的憨子,那

    等叫人头皮发麻的情诗爱词,就跟用饭喝汤般说使就使!

    吕布烦躁地挠了挠头。

    却不知金冠上那两根鲜艳的雉鸡

    尾跟着一抖一抖,显得极为欢快,丝毫不知主人纷乱的心绪。

    项羽惑然不解爱将刚分明还兴致高昂,却转瞬就烦闷起

    来。

    他正斟酌着措辞,不知当如何问询或抚慰时,脸色沉沉的吕布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猛然抬起头来,凶巴巴道:

    接下来的话,劳烦陛下听好了!

    被劳烦的项羽微怔,下意识地收回了上身前倾的弧度。

    他肃着面容,正襟

    危坐,慢吞吞地摆出了倾听重要庭议时的姿仪。

    见他态度端正,黑着脸的吕布才稍稍缓和了口吻。

    只他一脸挣扎

    ,三番四次要开口,却都咽了回去。

    最后在项羽难掩探究的好奇目光中,吕布暗自咒骂几声。

    骂的却不是憨子,

    而是犹豫不决的自己。

    他彻底将心一横,一刀斩断了理智的那根弦,也绝了那条光明大好的后路:这并州九原郡,

    为布故乡。

    首次听爱将道明出身来历,项羽双目微微睁大,屏息静听。

    吕布故意别开眼,不愿看他,磕磕绊绊

    地继续道:这九原子弟,虽除布外,没出甚么亮眼人物,却无不是弓马骁武、以一当百,悍不惧死的好儿郎。

    项

    羽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吕布紧抿着唇,一会儿看向这处烛光,一会儿望向那处烛光,就是不愿看向项羽。

    他拿

    脚趾头几乎都能想到,听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后,这憨子该有多么欢喜得意!

    一想到这憨子满面春风、得意忘形的模样

    ,他便他便气得慌!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直拖泥带水,装聋作哑,扭扭捏捏,又岂是他这盖世英

    雄的做派!

    吕布沉默许久,又深吸口气。

    接下来要讲的话,对无数大小阵仗都见过的他而言,哪儿能算得了甚么

    !

    吕布微眯起眼,看向神色莫测的项憨子,气势凌人道:九原儿郎爽利,直来直往,从来不吟那些个酸掉牙的词曲

    遂只在此知会你一声。

    始终不发一言的项羽,这会儿眸中却如有光芒迸现。

    他沙着嗓子,心中隐有所察:

    知会甚么?

    被这一催,吕布瞬间露出副恶狠狠的表情,怒瞪向他。

    却再未迟疑退缩,而是掷地有声道:老

    子当初投你帐中,好歹摘了秦王那脑袋做投名状。

    他站起身来,俯瞰坐着发愣似的项羽,薄唇死抿着,神色冷傲、

    威风凛凛如一樽天降战神。

    如今,便再同你立约立誓一回

    老子当初娶那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过是拿了些

    白捡来的寻常金珠做聘礼了事。

    对这家大业大,自身已是天下第一的霸王,自不可随意敷衍,得亲自动身动手,辛苦

    跑上几趟才成。

    吕布满脸写着不屑与不悦,殊不知眸底的炯炯神光,却将他心里的欢喜与期待给悉数出卖了:只等

    过阵子,老子亲手摘了那匈奴单于的脑袋,再以那匈奴的地做聘礼,总归够份量迎个西楚霸王的亲罢!

    第98章

    砸下

    份量惊人的这番话后, 吕布一派趾高气昂,实则紧紧盯着项憨子的反应。

    若这憨子胆敢得了便宜还卖乖,扭扭捏捏地

    不愿同意的话,他必得恼得揍人了!

    被吕布气势汹汹地逼视着, 刚得了心上人提亲的项羽, 竟是纹丝不动。

    不仅

    行为举止上毫无表示, 甚至连微皱的眉头都未曾松上一松。

    正当吕布那股子冲脑热血渐渐褪去,快要被这樽平日吟情

    诗吟得不亦说乎、这会儿却装傻充愣的混账憨子给惹得羞恼时,项羽终于动了。

    他目露迷惑, 先沉默地看了眼目光烁

    烁的爱将,又沉默地打量起了这厚实的矮桌。

    赶在吕布开口发问前, 伴随着咚的一声有力闷响, 项羽竟是骤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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