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作者:放鸽子

    [西楚]霸王无独——放鸽子(71)

    韩信微愣,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见最先离席的楚帝项羽,竟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了!

    项羽极自然

    地接过在韩信背上的吕布,略一犹豫,即亲自用了双臂,换了个最能让吕布舒服地继续打醉盹的姿势抱着。

    将人抱住

    后,他才淡然自若地看向一脸怔然的韩信,平静道:随朕入殿。

    韩信呆呆地点了点头,木木地跟在了项羽身后。

    叫他背得吃力的贤弟,到了以一身拔山之神力而冠绝天下的项羽手里,竟显得无比轻巧。

    看得韩信是既佩服,又

    担忧。

    项羽步伐稳健,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就领着韩信等人来到了皇帝所居的寝殿前。

    看清那匾上文字,

    韩信又是一阵惊讶,心里不禁浮现出万千感慨。

    霸王得天下霸业,贤弟确是居功至伟。

    幸霸王亦信重至深,不曾

    辜负这忠肝义胆,不仅欣然数番纳贤弟之武谏,连卧榻之侧也愿容贤弟酣睡。

    项羽入殿后,却稍踯躅了起来。

    他

    于主殿与偏殿间迟疑片刻,到底只将人抱到了偏殿中,再将韩信也安置于此。

    只是在将人放下后,他却不忙离开。

    而在韩信眼中,则是项羽眸光深沉,看着沉浸于醉梦中的贤弟,不知想着什么。

    忽似自语般道:汝可知晓,今日

    朕为何可赢得天下?

    若换做旁人,必然要揪住这大好时机逢迎拍马,赞楚军威武,赞陛下神勇,赞兵略如神,赞举

    贤任能

    偏这殿中除守在门外的宫人外,唯有同样正打量吕布睡态的韩信。

    韩信对这来得莫名的问虽觉得困惑

    ,仍坦然表示:自是因陛下得贤弟为肱骨、鼎力辅佐之故。

    他投身于楚营的时日,远远多于吕布的。

    之所以

    那日心灰意冷,失望离去,不外乎是看透了项羽一身致命弱点。

    知其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残忍暴戾,目光前短,不

    恤百姓

    虽有世间无双之勇,最后也必将是落亡结局。

    韩信始终坚信,之后那一切转机,皆起于贤弟。

    江

    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如今回想过往,仍感些许不可思议。

    怕是只得贤弟这等世间同样无双的奇士,才拗得动项

    羽的固执脾性了。

    闻言,项羽非但未被惹恼,反倒极难得地笑了。

    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不由转过身来,正眼看

    向神色自若的韩信,沉声道:朕亦如此认为。

    韩信面不改色,正仔细思忖着这话的真伪时,项羽忽又开口,漠然

    招呼:坐。

    竟是一副要与韩信促膝长谈的架势。

    韩信虽领兵横扫数国、立下显赫战功,但他既非江东出身、

    追随项羽多年的亲信部将,又非他贤弟那般后来居上,神奇地最合了项羽眼缘的心腹重臣。

    加之他擅谋军,却不擅谋

    己,不知钻营官场为何物。

    在这封赏前的紧要关头,旁人忙着结交可用、积极运作时,他始终只顾着闭门钻研撰写兵

    书,连入宫都极少,况且专程去项羽前表现?

    自回咸阳后,他于贤弟催促下,交上兵符归还兵权后,除那日又被贤弟

    催着入宫向将称帝的项羽干巴巴地道贺几句外,就只有得了贤弟留书、大惊之下入宫的那回了。

    真正得向来高傲的项

    羽如此平和亲近地邀谈,着实是头一回。

    韩信微一怔后,神色仍是泰然,微微颔首谢恩后,即真坐下了。

    吕布对

    这场二人夜话,自是不得而知。

    他于睡梦中纵马驰骋,酣畅淋漓地大杀特杀,眼看着就要捉着那可恨的刘耗子大卸八

    块,得意大笑时,耳边忽传来一阵极耳熟的声音。

    就连那对话,也隐约让他感到几分似曾相识。

    好似是那憨帝在

    问:如朕能将几何?

    好似是他那便宜憨长道:陛下将兵,多多而益善耳。

    就当他朦朦胧胧中感到几

    分欣慰,暗道这憨长到底底子比那憨帝强得多,无师自通了逢迎拍马的精髓时,就又听那憨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复问:子有何如?

    却听韩信一派轻松写意,出口的话却是狂妄至极:臣亦多多而益善耳。

    这二憨子

    趁他睡着,竟敢当他的面如此厚颜无耻地自夸!

    吕布怒从心中起,倏然睁开眼,于意识清醒前,即忍不住气冲冲道:

    老子亦是多多而益善耳!

    第84章

    吕布这惊天动地一声喊, 直让正说着话的项羽与韩信二人一愣。

    他们的心思

    一下由方才的话题上移开,不约而同地上前询道:奉先醒了?

    被二人一脸关切地围着,曾因醉酒而没少挨高伏义

    的唉声叹气的吕布, 反倒感觉出几分不自在了。

    怎跟被人围着看耍猴似的!

    他脑袋虽还有些昏昏沉沉,到底是醒

    来了。

    不等二人再走近前, 吕布便慢吞吞地下了榻,满腹狐疑道:陛下与便韩兄在商议甚么?

    韩信正要

    开口解释,素来寡言的项羽竟抢先开了口,平平静静道:正为奉先最为挂心之事。

    他最为挂心之事?

    吕

    布当场一愣。

    连他也不知为何,眸光竟下意识地先落到了面无表情的项憨子身上。

    二人目光对上的那一瞬, 项羽

    眼底微微泛起些许波澜, 不知在想着甚么。

    吕布则在发了会儿怔后,似被烫着尾巴的猫一般,猛一下别开头。

    他

    娘的,自己怕不是由这憨子处沾了一身憨气!

    吕布恼羞成怒地想:否则怎会想起那日树林子里的怪事, 而非他自来这

    几百年前后最心心念念的那颗脑袋!

    间贤弟微一愣住后, 嘴角扯出个堪称微妙的笑来, 韩信虽觉得哪处怪怪的,此时

    也未多想。

    他微微笑着, 点了点头:巴蜀二郡地形复杂,山路崎岖, 关隘险恶, 且那刘耗子颇具将才, 欲要速战速

    决,怕是不易。

    而战线拉得太长太久,则极不利于后续补给尤其与远征的楚军要进行比较的,还是势力已具雏

    形、粮秣上颇有积蓄的汉军。

    实际上项韩二人具心知肚明的是, 楚帝登基不过数月,北边且有异族蠢蠢欲动,眼下绝

    非伐那巴蜀的最好时机。

    然奉先近乎无欲无求,唯一执念,便是手刃血敌刘邦。

    既如此,纵最后八成落个得不偿

    失的结果,二人亦是默契地议了大半宿的西攻之事。

    韩信这话一出,已思索起如何减少对后方本营的粮草需求、该怎

    于前线自给自足了。

    项羽神色淡淡地看着满脸期待的爱将,忽平静地掷下一道惊雷:无碍。举尽关中之粮,足矣。

    关中沃野千里,本就未受多大荼害,又得楚国官吏近二年的精心治理,称得上粮仓充足。

    然话虽如此,项羽肯

    出尽关中存粮,也要西伐的决心,仍是让韩信面色一愣,心里大吃一惊。

    他禁不住想:看来继同他贤弟间结下血海深

    仇后,竟连陛下也不知从何时起对其恨之入骨。

    宁肯付出沉重非常的代价,也不允刘邦固守一地以称王。

    他日

    发兵,便由奉先为主将,信为次将,至于末将

    项羽略一沉吟,索性直接询道:奉先可有成算?

    捉只穷

    途末路的刘耗子罢了,莫说是末将了,在吕布看来,那简直连兵仙都无需带!

    但既这憨子已开口问了,吕布倒也不至

    于驳他面子,是以不假思索道:便那李车子,再捎个项家将罢。

    吕布于人情世故方面,虽远称不上练达,却绝对

    比另二人要灵性上太多:心知人臣领兵在外,最忌小人趁机进谗,惹来君王猜忌。

    他心忖,莫瞧这憨帝正垂涎他这身

    本事与英俊相貌,然帝王变起心思来,通常可比他撒尿更衣都要来得快,哪儿是能信的!

    与其带着这同为项家军外

    人的便宜憨兄一道犯忌讳,始终需堤防他日清算,倒不如一开始就爽直些许,主动纳个姓项人的进来,好安这憨帝的心

    。

    不过这话一出,吕布忽想起什么,心思一下跑远了。

    却说他这几日里,稍留心了些,便很快得知那憨帝后宫中

    ,除一些个旧秦宫娥外,竟称得上是空空如也。

    许是因项羽常年投身军旅、醉心征伐之故,那脍炙人口的虞兮虞兮

    奈若何里的虞美人,竟是至今不见踪迹。

    在那金光璀璨的池子里,倒是有百来条鱼美人。

    听了吕布末尾那

    话后,原面色安和的项羽,倏然拧紧了眉。

    他勉强按下火气,对一脸严肃、实已神游天外的吕布,硬邦邦地吐出二个

    字来:不必。

    莫名挨了一记凌厉眼刀的吕布:

    甫一被那仿佛慢是控诉的眼刀杀到,他下意识地生出

    几分心虚来。

    后又幡然醒悟,心里暗骂这憨帝脑子犯轴、不识好歹。

    老子好心避嫌,连项家憨货这等无异于

    皇帝眼线的麻烦都主动往军里请了,反倒不叫这憨货领情!

    即使三人心思各异,大军的整编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吕布虽为面子,那日情不自禁地跟着加了句多多益善,但真要他去整合近三十万军士,那他必是一个头两个大,

    百般推脱。

    韩信重任贤弟副将,却丝毫无再度屈居主将之下的不悦,反倒很是欣然,成日忙碌着。

    一晃眼,即到

    了项羽封赏功臣宿将的前夕。

    眼看着军团已经整装待发,只等明日那场欢庆仪仗一过,即拔营进发时,韩信才终于有

    了些许闲工夫。

    他正于尽快回府,用出征前这最后一日功夫再整顿一卷兵书,还是寻贤弟说说话间犹豫着时

    ,忽想起什么,不由眸光一滞。

    而在随行众人眼中,则是这不苟言笑的韩大将突地脸色一变,竟甚么也来不及解释,

    匆匆入宫去了。

    韩大将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具在对方眼中看到重重疑惑。

    韩信自那日得项羽留

    殿夜谈后,应是项羽吩咐了甚么,宫门卫兵竟连半句拦人盘问也无,就干净利落放行了。

    见此情形,哪知自己还能有

    受大王信重一日的韩信,不禁愣了一愣。

    他无暇细想,直奔地牢而去。

    张良与随何二人,仍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监

    牢中。

    狱中无日月,眨眼似千年。

    在韩信吩咐下,狱卒隔三差五,就将一些个无关紧要的书简随饭菜及衣裳、浴

    汤等物一道送来。

    若非如此,再心性坚韧之人,此刻也必觉痛苦难熬了。

    与渐渐适应此地,开始苦中作乐的随何

    相较,张良面上平和,心里却愈发不安。

    韩信临行前那句轻描淡写的宣言,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

    只是距韩

    信宣称东伐那日,已过去多久了?

    张良眼底掠过一抹茫然。

    随何自知脱身无望,就渐渐沉默下来。

    此时二人

    各怀心思,相对无言,除偶尔翻看竹简发出的细微声响外,几乎称得上如死一般的寂静。

    当韩信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

    传来时,若非近到跟前,变得愈发迟钝的二人竟都未曾发觉。

    子房先生。韩信客气道:别来无恙?

    若吕

    布在此,定能一眼瞧出,这面上风平浪静的便宜老哥,其实正心虚局促得很。

    韩信初作主将、东征魏国前夕,曾来此

    一劝张良投诚。

    原想讨魏一成,便将归还兵权,返回咸阳等候,刚好局势大定,好二劝张良。

    哪曾想项羽倏然改

    了吝啬脾气,见他进军得力,竟命他继续率部队东进。

    他生平第一次得以放手施为,自是无比珍惜。

    每日除

    了练兵发兵,便是苦思冥想,定计攻城略地。

    稍一忙碌起来,便不慎将张良给忘了个干净。

    后来班师回了都邑,

    他沉浸于修撰兵书的乐趣中,更不可能想起已被彻底抛至脑后的张良了。

    唯有这回又是出征在即,他难得再得闲暇,

    二者似曾相识,才终于叫他忆起仍在狱中的张良来。

    韩信不善言辞,这声问候不仅客气,且暗暗透着心虚。

    奈何

    听见这话的张随二人,具觉得刺耳无比。

    张良无奈一笑,正要开口,随何已嗤笑一声,冷冷讥嘲道:我等身处楚狱

    之中,得诸位悉心照护,何恙之有!

    韩信听出他话中怒意,却是面不改色。

    他只因张良同为韩人,有过一

    分旧谊,又晓其才智绝顶,方另眼看待。

    但对于不过是贤弟随手往狱里一塞,忘得比张良还干净的随何,他并不怎地

    瞧得上,更遑论一眛容忍?

    遂云淡风轻地颔首,赞同道:不错。身处楚狱之中,到底比身处楚釜之中要好上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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