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作者:放鸽子

    [西楚]霸王无独——放鸽子(62)

    投向目光深沉的项憨子,忘情大喊道:大王,布这有策要献!

    转眼已入夜。

    月色凄清,夜墨浓郁,虽有晚风

    习习,张耳仍是夜不成寐,苦闷不已。

    眼看着时日不住推移,不但麾下将士斗志愈消,连对他最为忠心的一干亲信也

    越发惶然。

    相比之下,城外楚军却始终一副兵精粮足、士气旺盛的景象

    待真入冬后,若还等不来楚军撤围退

    兵的转机的话,他这城中粮食必将耗尽。

    届时兵疲少粮,又无寒衣补给,那当真要不战自降了。

    可他苦撑至今时

    今日,又哪愿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张耳毫无睡意,索性不浪费时间在榻上辗转,而是披了外衣,顶着微凉夜露,往

    城墙上去了。

    城墙上的轮值守兵皆是面有饥色,眼里透着茫然无措。

    见主将无声来此,他们也仅是一愕后闷声行

    礼,恭敬让至一边,除此再无多的反应。

    张耳心事沉重,倚在石砖上,远眺乌蒙蒙的远方。

    一望无尽的平原上,

    整整齐齐地驻扎着数不胜数、此刻微映淡淡月辉的军帐,将这座临淄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定睛看去,还可见手持火把

    的一道道深色人影,在其中有条不紊地巡视着。

    临淄这座孤城置身其中,就如在江心的一片枯叶,随时将被翻卷来的

    浪潮击打沉沦,彻底覆灭。

    张耳登高远望,盯着一道道朦胧却醒目的火光,怔然出神。

    直到被越发冰冷的夜风吹

    得打了个寒颤,才一下清醒过来。

    回去罢。

    张耳眼下满怀顿挫失意,步履蹒跚地欲下城墙。

    结果才下几步,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歌声!

    歌声起初只是堪称微弱的轻响,随风声荡漾。

    然而不出数息功夫,便因越来越多人声加

    入唱和,变得响彻四野,贯入临淄城人耳中。

    酣睡的人迷茫醒来,清醒的人潸然泪下。

    被临时征用的齐兵一脸茫

    然,他们不通赵话,只听出歌声响亮而凄婉,令闻者胸口抽紧,倍感伤怀。

    但追随张耳多年、于之前恶战中幸存逃至

    此地,一困就是数月的赵兵们,哪会辨不出熟悉的乡音?

    他们只听了一小会儿,便被勾起思乡愁绪,加之前路茫茫,

    生死不知,更是泫然欲泣。

    不知谁先启头和歌而唱,不出片刻,临淄城中凡是醒着的赵兵,皆难耐满心郁结,泪水纵

    横,情不自禁地和声同歌起来!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凄婉悱恻的赵歌,混杂其中的哭泣声亦是清晰可闻。

    此

    起彼伏间,早已分不清哪些源自楚军营帐,又有哪些源自城中赵兵了。

    张耳则大惊失色。

    即便他的头个念头,便

    是楚军故意用计乱他军心,但潜意识里还是浮现出个叫他不敢相信的可怖念头。

    楚营之中,怎会突地冒出如此之

    多赵兵来?

    张耳心中悚然而惊,喃喃自语道:莫不是楚人已尽得赵地!

    他非是赵人,却治赵地甚久,加之视

    其为最后退路,情怀非同一般。

    因所受震荡过重,以至于自言自语时,竟大意地忘了压低声音,叫左右侍从听了个一

    清二楚。

    一听连大王亦自知穷途末路,又失去了做最后屏障的家乡,本就垂头丧气的众人再无法强撑镇定,纷纷失声

    痛哭,再无法拿稳手中兵器。

    张耳见此情形,不由仰天长叹,久久无语。

    那日盟军打项羽个措手不及、连下三地

    、屠戮楚地的威风,仍历历在目。

    怎才错眼功夫,即每况愈下,落得孤身为战,四下无援的境地?

    他想不清楚,

    也无暇再想清楚。

    张耳默默回到屋中,未理四周凄凉赵歌,也无心鼓舞泪如雨下的众兵将,兀自派出许多斥候,打探

    各个城门把控的状况。

    待听取完毕,他心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来许是因南门朝向楚地之故,楚军于那处看守最为

    空虚,仅得千余人。

    张耳实在不愿相信,赵地真已沦于楚军之手。

    为着最后那丝侥幸,他决心撇下这座孤城,精

    简随从,趁夜突围北上。

    哪怕真丢了赵地,实在要死,他也不愿葬身他乡,宁肯死在回家乡梁地的路上。

    于是一

    炷香后,北门处忽战鼓高擂,声势大作,城中赵兵好似失心疯般欲要朝外突围,一下吸引了围城楚兵的注意。

    趁着楚

    兵纷纷朝北门聚去时,张耳仗月色遮掩,靠最后追随于他的二百死士自南门慨然突围。

    南门那千余楚兵似是都挂心于

    北门动静,对忽然冲出的张耳一行人毫无防备,多的是只来得及抄上兵器、而未赶得及上马的骑兵。

    徒劳地追出几十

    步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骑绝尘,越跑越远了。

    张耳虽自知处境凄凉,见此计施行得如此顺利,心里仍是油

    然生出一丝得意来。

    项藉匹夫,到底不通谋略。

    楚军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围困,却只需他略施小计,即可轻易

    脱身。

    张耳自顾不暇,当然管不了被他留在城中的那斗志尽丧、随时要反的二十几万兵士了。

    横竖若逮不着他,

    以项藉近来好装模作样的做派,为彰显假仁假义,多半也不会要了降俘性命。

    张耳长叹一声。

    哪似他,一旦受擒

    ,便是必死无疑。

    风清寒,夜悲凉。

    专心驰骋,逃亡于这茫茫平原上的张耳一行人,胸中心跳如擂鼓,纵耳畔还

    回荡着那轰天震地的惨烈喊杀声,却始终不敢回头。

    唯恐一回头的功夫,就耽误了逃亡的时机,从而叫察觉南门动态

    的楚军追上。

    张耳不得而知的是,他若真回头了,便会看到叫人肝胆俱裂的可怖一幕

    不知自何时起,他这队

    列后头就有一黑一白、二道高大颀长身影并驾齐驱着。

    如鬼魅般如影随形,始终缀在后头。

    与催座驾奋力疾驰、

    亡命逃窜的张耳一行人不同的是,追赶在后的吕布与项羽显然留有余力,悠然如猫戏鼠。

    吕布骑术精湛,哪会惧这马

    背上的颠簸间易伤舌头的厉害,按捺不住心下得意,开口炫耀道:大王认为,这四面赵歌之计如何?

    原来方才那

    阵惹得临淄城中军心溃散的楚营赵歌,正是吕布灵光一闪下的结果。

    他将史上这倒霉催的憨子所遇那四面楚歌的

    绝境来个移花接木,套用到处境相似的临淄守兵身上,竟是如此好使!

    原来吕布所献之计,即是派人将被编用入楚军

    的赵卒一一寻出,又叫个脑子灵活的幕僚现编出赵歌一首,力求调子哀婉悲怆、语句通俗易懂,再让将兵们现学现唱。

    这才有了之后那四野鸿哀,叫人愁肠寸断,凄惨泪下,士气无存的四面赵歌。

    也只有似老子这般顶顶机灵的人

    ,才能活学活用得淋漓尽致!

    吕布唇角翘起,下颌也无意识地高高抬着,眉飞色舞地看向项羽,眸中神光熠熠,要求

    表扬的心思可谓一目了然。

    连迟钝如项羽者,也将爱将那直白可爱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项羽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

    唇角,重瞳中泛起温柔涟漪。

    在与爱将相视时,一向词拙嘴笨如他,在经一番搜肠刮肚后,当真缓缓开口赞道:奉

    先果真神机妙算,奇策百出,凭唱和赵歌,竟兵不血刃,大退数十万之众。

    吕布嘴角微抽,面皮竟是微微发烫。

    怎这素来嘴笨得很的憨子,也晓得说好话?

    忽露出一副心服口服相,夸他智计过人时,反倒叫他浑身不自在。

    倒不如夸句无双武勇,叫他受来更觉名副其实的舒坦。

    项羽夸完这几句,就默默等着爱将的反应。

    熟料爱将

    只抿唇别开目光,又莫名其妙地用力晃了晃脑袋。

    项羽目露疑惑。

    爱将这是作甚?

    不待项羽陷入沉思,

    吕布忽持鞭直指前方,剑眉一挑,冲他嚣张地发起了挑战:大王可愿与布较量一番,看谁先取下那张耳之项上人头?

    项羽微愣,静静看向意气风发的爱将。

    平日幽深漠然的重瞳中,此刻却有月色如水流淌,又有星光熠熠散漫。

    少顷,项羽轻笑一声,欣然应道:有何不可?

    第73章

    话音刚落, 二人几乎是同时催马加速,化作一黑一白二道

    电光朝前疾掠而去。

    骤然加快的马蹄声与破空的厉响愈发接近,这动静之大, 叫心神不宁的张耳一行人再无法刻意忽

    略了去,本能扭头查看。

    这一回头,可不得了。

    二樽杀神竟不知何时跟在自己身后, 本就心中惴惴的众人哪能不

    吓得毛发悚然、百骸冻结!

    张耳御马跑在最前, 忽听得周边传来倒抽凉气的骇声,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

    握缰的双手颤抖着,牙关不住打战。

    眼已被凌厉寒风刮出泪来, 模糊了视线,他仍宛若无知无觉, 徐徐扭头望去。

    仅是简单望上一眼, 就当场将他魂魄也给吓飞了。

    那杀名赫赫的西楚霸王项羽, 与他那声名鹊起、好戴雉鸡尾

    冠的吕姓爱将, 竟是各驭神驹, 目标明确,直奔他而来!

    凭他身下良骏, 又如何抵得过日行千里的踏雪乌骓与玉狮的

    神速?

    仅他仓促眨眼的功夫,二马与他之间的距离, 就被毫不留情地拉近了一大截。

    离得越近, 就越能看清来追

    这二人的容貌:具是身形颀长高挑, 四肢修长, 着银色甲胄的上身微微前伏, 一手从容握缰,另一手各抄着最为趁手的兵

    器。

    项羽自是提着最为得意的那杆随他纵横沙场数载、足有一百十二斤重的霸王枪。

    眉目冰寒如霜赛雪,周身翻

    涌着无边煞气, 让骑从纷纷被摄住心神,不敢为敌。

    而骑着通体雪白的玉狮的吕布,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上亦是毫不

    输霸王的锋芒毕露,浑身杀意腾腾。

    二道雉鸡尾翎张狂上下飞舞,手提一柄张狂华丽至极的方天画戟,刃有雪光锃亮

    。

    威壮虓虎合袭,凭一老迈雄鹿,又何以为敌?

    张耳绝望而恐惧地看着自己与二人间的距离被不住缩短,哪还顾

    得上看前方之路?

    这也导致坐骑不知所措地放慢了些许步子,待他第三次眨眼时,二煞星已然近在咫尺!

    吕布面

    上不显,实则一直对上回肉搏落于下风、还欠了憨子踹飞兵器架那一救之事耿耿于怀。

    平日里就没少寻思该如何不着

    痕迹地扬长避短,才能在离开楚军那日到来前,于这憨子手里扳回一城。

    眼下迎来大好良机,他又是主动提出比试之

    人。

    对张贼这杂碎的小命,那是势在必得,非要夺回威风不可,哪敢会有片刻分神?

    却不知身边这闷头闷脑的憨

    子,也因得了世间仅有的他这对手的邀战,被激起了十足的好胜心。

    若无这场约斗,似项羽或是吕布这等盖世豪杰,

    哪会将张耳这等庸将放在眼里。

    偏此刻张耳所代表的,不仅是简简单单的一颗脑袋,更不是逐鹿中原的那最后一记定

    音,而将决定这场二人较量中的胜者为谁!

    对自诩无敌,傲气凌人的二人而言,哪能不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拼劲全身

    之力去夺去胜利!

    吕布知晓这玉狮短程爆发的脚力,实际上并不输于乌骓,是以不觉在座驾上有多吃亏,是铆足了劲

    要在这次夺回一筹。

    好不容易赶到跟前,他眼睛一亮,右臂猛然发力,方天画戟如闪电般挥出。

    与此同时,还下

    意识地提气高喝了句:杂鱼纳命来!

    项羽从不兴同猎物废话,只专心致志地闷头赶路,待距离一够,即眼也不眨

    地以□□挑。

    说时迟,那时快。

    同具无双骁勇、独斗无敌的二人眼光同般凌厉,几乎同时出手,更不约而同地盯

    准了张耳最脆弱的背上心口。

    一枪一戟如携万钧雷霆,朝前悍然击去!

    眼前寒光迸现,张耳自知死期将至,绝望

    扬首!

    其麾下骑从目眦欲裂,纷纷闭目,不敢看主将下一刻就注定命丧黄泉!

    嗷?!!

    孰料下一刻

    响起的,非是张耳死前的最后哀鸣,也非丧失性命的躯体坠地的沉闷响声。

    而是吕布猝不及防下,以方天画戟那锋刃

    撞上同样倾力出击、对张耳性命势在必得的霸王枪时,被震得虎口剧痛,骨节激疼下的失声痛呼!

    不光是在场众人看

    的目瞪口呆,他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还有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撞了自家人的一日!

    他眼冒金星,手掌被那一

    撞是撞得又痛又麻,一时间根本使不上力来,手中画戟自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吕布恼羞成怒地于心里大骂起来。

    他滴个娘!

    他怒气冲冲地瞪向面无表情的项羽。

    这憨子究竟吃甚么长大的?忒得力大!

    而在同时受到莫

    大对冲力的项羽,亦是吃了不小的亏。

    他发力的那条臂膀,当场被二人兵器撞上所带来的莫大冲劲所震得麻痹,生平

    头回连霸王枪都险被震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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