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你的白月光 作者:息霜

    想做你的白月光——息霜(28)

    第45章 打吧

    他们纠缠了多久了?

    霍司容深深地注视着眼前人。林襄都从少不经事的孩子长成了杀伐决断的大人。

    七年或者更久。

    霍司容心想,那么他用了漫长的七年消磨掉曾存于少年心头的喜欢,直到他将林襄送走,然后转身,看不见他在他身后经历煎熬。

    毁灭只消短暂的瞬间,而重铸大约要耗尽毕生心血。

    对不起。霍司容失落于他的沉默,随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个问题太唐突。

    有。林襄蓦然开口。

    霍司容抬头望向他,眼中闪烁了希冀。

    只见林襄从背包中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一分为二,一半写上讨厌,另一半写上喜欢,然后画了只箭头,从喜欢指向讨厌。

    在这儿。林襄指着讨厌那一半说。

    霍司容陷入沉默。

    其实半年前那件事,我确实很早就计划好了。比起你,林奇山对我的威胁更大。我不得不和高叔计划除掉他。

    林襄轻挑眉梢:那时候我以林砚的身份回去见你,只是想看你看到我危在旦夕,会不会后悔。

    我后悔了。霍司容沉声道。

    林襄摆手,打断他:那是我唯一错误的决定。我想过要不要跟你坦白,可惜你根本听不进去、你也不在乎我的想法,你不停地告诉我你后悔、你喜欢我,有什么用呢?

    霍司容挺直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弯曲,他局促不安地抓起了搁在手边的汤匙,沉默以对。

    你也不能保护我,从林奇山手上。你看乔伊只要报个警,你就不得不将我拱手送走,乔伊却能让你们根本找不到我,长达一个月。

    当时的情况太仓促混乱,很多环节霍司容都来不及细想,他毕竟不是计划了整整两年的林襄。

    即使后来林襄将他带入局中,他也只是按照高振传达的林襄的指令行事,林家和他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也没想过林奇山对林襄的威胁那么大,大到林襄要动手端了林奇山。

    以后、不会了。霍司容徒劳苍白地强调。

    没有以后了。林襄矢口否决。

    霍司容轻轻皱起眉头,他仿佛能听见心脏像玻璃裂出一条缝的细微声响,在安宁静谧的空间里,一圈圈放大。

    假如那时候你能好好冷静,询问我为何与林砚交换身份,凭你的手段帮我躲过林奇山,根本不成问题。可惜你只顾自己,不管喜欢还是生气,你都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我只好等乔伊来宁北。林襄淡淡道:否则我也不用变成金鱼脑,对吧。

    林襄的口吻太平静,霍司容也不像半年前重逢时,因为被突如其来的离婚,还饱怀着满腔愤怒。

    光阴流逝,他被迫接受和林襄离婚的事实。

    那些挣扎的愤怒、强迫和疯狂占有欲不得不陷入死灰般的冷寂,因为他这么不经大脑的行事,只会被事实证明,是害了林襄。

    一次又一次。

    羞愧与无奈攀上男人的脸。

    但我也不可能放开你。霍司容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以后,来日方长。

    霍先生,你没有体会过我的痛苦,凭什么认为我们来日方长?我给你多少喜欢,你还了我多少失望,还不够吗?!林襄蓦然激动。

    他捡起笔,笔帽轻敲玻璃桌面,疲惫地揉紧眉头,长叹一口气:算了吧,霍司容,到此为止。

    不。

    林襄微微瞪大眼睛。

    霍司容拿走他的纸笔。

    林襄满脸麻木厌倦,视线随着那只中性笔游移,他烦躁地后倚,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令他糟心的人。

    他听见笔在纸上划拉的沙沙声响,犹如蝮蛇腹部着地,灰暗粗糙的蛇皮刮过粗粝砂石,吞吐蛇信,令人毛骨悚然。

    看看。霍司容将纸页撕下来,递给他。

    林襄拉低眼帘,冷漠地望去。

    霍司容字如其人,龙飞凤舞间透着一股不言明的霸道和强势,非得将人的全部眼球吸引过去才肯罢休。

    林襄焦躁不安地摆弄汤匙。

    第一件事,我对你不够好,不能理解你的处境;第二件事,我盲目信任林砚,逼你抽血输给他

    林襄深深吸了口气。

    第三件事,用你和林奇山交换林砚,我救了他,害了你;第四件事,半年前,我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囚禁强迫你,最后让你被乔伊带走。

    林襄不耐烦地站起身,他想走了。霍司容拉住了他的手腕。

    第五件事,在你失忆期间,因为这张脸,你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一顿。当时林襄看见他的脸,前一秒吃下去的东西,下一秒就能完完整整吐出来。

    脾气最好的护工都抱怨这间病房老是弄得很脏。

    你要我,怎么还你?霍司容起身,在林襄身前半跪下,仰头注视他的眼睛:无论你还喜不喜欢我,这些都要补偿你,林襄,如果不能两清,我只能缠你一辈子。

    纠缠是一种难以言明的东西,或者因为爱,或者由于恨。至于他们两,大概就是爱恨交织。

    你后悔吗?林襄语带戏谑,他懒得再用正眼瞧霍司容,扭头望向隔窗外。

    步履匆匆的行人摩肩接踵,车辆次第路过,寒冬将至,街道两旁的高大香樟树却依旧暗绿葱郁。

    悔不当初。胸腔中积压着太多沉重心绪,霍司容有千言万语试图表达,如果化成文字,能滔滔不绝讲述上百万。

    但他没有林襄那份文人本事,只有说一个词,然后拉着他的手,等候潦草答卷被判决。

    我不信。林襄似乎给了霍司容一个他意料中的回答。

    霍司容轻轻叹气:我希望能让你相信。

    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干干脆脆一了百了。霍先生,我四下无助、求告无门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林襄无语地反问。

    说永远看不上他的是霍司容,说爱他的也是霍司容,自己打自己脸?牛逼。

    我就不应该和你结婚。林襄淡漠道。

    那时候陈蓉去世,林砚背叛,所有乱七八糟的状况一股脑儿挤到他面前,那时候脑子发蒙、脑海中全是浆糊,除了霍司容伸出来的手,他不知道还能抓住什么。

    结婚后霍司容一度让他有了希望。

    直到霍先生用他交换了林砚。

    但我最幸运的事,就是和你结婚。霍司容笑了笑,笑意不太明显,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抓着林襄的那只手上。

    分明还是那么清瘦,指骨磕着皮肉,令他心疼。

    您可真是,林襄气笑了,太无耻了。

    霍司容缄默不言。

    这样吧林襄烦不胜烦,干脆顺了他的话思索片刻,稍有停顿后,低声道:你不是要拍新戏吗,预定五十六集,全程不用替身、实景拍摄。

    乍一听上去这个惩罚似乎相当无力,但看过剧本的霍司容和修改剧本的林襄却心知肚明,苏秦周游列国,做八方说客,后期风光一时,前期却艰困潦倒。

    全剧为了还原史实、再塑苏秦这个人物,从他早年郁郁不得志开拍,一直拍完苏秦的一生。

    前期情节比如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前往秦国却惨遭毒打驱赶,到燕国为见一面燕王而经历太阳暴晒、风雨摧残,其中苦难处颇多。

    为了保护演员安全,过于凶残的场景采用了专业替身、以及电脑后期制作。

    如果全实景预算可能不够。霍司容低声提醒。

    哦,这个你别担心,我现在什么也没有,除了钱多。我跟赵导联系,他所有外景资金我包了,给你舞台,让你发挥。林襄笑眯眯道:如何?

    霍司容没有立刻答应。

    他只是想到,他和林襄这些年的纠缠,比狗血肥皂八点档还惊心动魄,他把林襄折腾得遍体鳞伤,林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却也正常。

    不用问我。霍司容起身道:我都答应。

    林襄笑眯眯地走了,跑回去把前期剧本加长,最后剧本出炉,苏秦整一个古代受难者形象。

    《纵横》导演姓赵,和谢宗耀是多年好友,拿到林襄的剧本后,有点困惑:写得好是挺好的,就是前期这会不会太长了?

    林襄面不改色心不跳,眼观鼻鼻观心说:主角风光就不能体现当时战争不休、人民生活苦难的景象,我想纵横的重点应该放在苏秦前期求告无路、仕途坎坷上,借此反映当时政治生态、社会生态无序,反衬当今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赵导:

    广电应该林襄欲言又止。

    赵导急忙摆手打断他:你们编剧再开个会,如果定下来你这篇,那就这篇吧。

    晚上林襄带编剧团队出门吃喝玩乐、一一道歉,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一下林家。

    第二天编剧团一致通过了林襄的剧本。

    他也不是写得差,相反,意外的专业。情景布置、人物动作提示、台词、情节走向,各方面都趋于完美,就是前期略长。

    既然没有大毛病,也没理由不通过。

    开机仪式就在影视城内举行,结束后各单位立刻准备开机。

    《纵横》开头第一幕,就是苏秦西行至秦国,游说秦惠王兼并列国。当时商鞅刚被处死,秦王讨厌说客,暗中派人揍了苏秦一顿,将奄奄一息的说客丢到大街上,不再搭理。

    准备揍人的群演已经就位。

    林襄翘着二郎腿坐在老爷椅上,怀里抱着热水袋。

    赵导特意询问霍司容: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挨打呀,霍老弟,你真不用替身?或者我让他们下手轻点。

    不用。霍司容远远地看一眼林襄,眼中流露出不太明显的笑意:就按剧本写的来。

    历史改编剧通常回报收益不高、愿意来投资的冤大头金主本来就少,难得林襄肯接个盘子,唯独要求实况拍摄。

    林襄既是编剧也是金主,他说了要拍出真实感,那就拍呗。拍出真实感也不是坏事,就是苦了霍司容。

    赵导坐到小电视前,手里拿着扩音器:各单位准备就绪!

    霍司容站在场地中间,群演手持板杖、木棍就绪,得益于金主大额投资,服化道全都货真价实。

    拍出真实感哦。林襄拿着剧本,眯眼微笑:打残了送医院,救回来接着打。莫慌,我有钱,打得起。

    对吧,霍先生。林襄换了左腿搭在右腿上,双手交叉合十,饶有兴致地望向霍司容。

    嗯。霍司容看着他,笑了笑。

    林襄脸色一黑,站起身,轻挑眉梢:打吧。

    第46章 连睡三天

    老霍真进医院了。

    闻尧蹲在病房门口,手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吸个没完,脚边已经扔了一堆烟蒂。

    林襄代表剧组来慰问霍司容。

    闻尧看见他的时候,眼眶有点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只是撇开视线,无声叹气。

    林襄隔着门缝看了霍司容一眼,弯身递给闻尧一张信用卡:密码123456,里边的钱够他痊愈了。

    闻尧一把拍开他的手,信用卡飞远,林襄也没去捡,冷漠地杵在原地。

    当时那帮人真刀真枪上的时候,闻尧刚忙完其他事赶到片场。

    剧组其他人都慌了,连连喊停手,林襄却说:没事儿,这不还活着吗?

    闻尧忽然想到,当初被小混混插了一刀的林襄倒在血泊中,也是这番光景吗?忍受着命悬一线的痛苦,在极度失血中头脑昏沉地渴望有谁拉他一把。

    那时的林襄和现在的霍司容,都是切肤之痛。

    闻尧后背发寒,恍然意识到什么,头皮发麻地望向一动不动的林襄,林襄眉梢眼底全是让他看不透的冷漠。

    直到霍司容只剩一口气了,林襄叫来的救护车才上前将人抬进医院。

    我没资格责怪你,但是林二闻尧抱着脑袋,苦恼地说:就算先生那时候没能及时救你,也不该像这样报复他。

    那会儿先生都不确定他喜欢的是你,还是林砚。你一味责怪他对你不好,可你妈妈、你,你们一家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不是先生伸出了援手?!

    我知道你上大学时,先生每个月只安排一千生活费,不让你打工兼职,断了你的财路。但他每周都会来接你出去,安排我补给你的生活用品,你为了何思远找他借钱,先生二话没说也同意了。

    闻尧深深吸了口气,抬眼望向他:你要结婚,你威胁他,先生背着河安霍家弄来申婚书。你以为那份申婚书得来就很容易?不,同性婚姻申请通过概率太低,何况先生是公众人物,少说送出去上百万,才有你看到的那份盖了章的申婚书。

    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但你偶尔也为他着想。闻尧叹气。

    林襄后背靠墙,视线漫不经心地游荡,等闻尧说够了,他才缓缓直起身,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讥讽:那份申婚书摆在我面前时,我就后悔了。比起结婚,我更愿意发表文章,可惜你们先生用授权书威胁我二选一。

    现在说这些的确没意思。就是血债,要血偿,对吧。林襄微微眯了眼睛。

    闻尧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想做什么?

    林襄摆摆手:让你们家先生好好养身体,来日方长。他双手插兜转身走了。

    林襄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似乎回国后,他就总是形单影只,穿着普通臃肿的大棉袄,蹬着一条黑长裤,手里抱着个热水袋,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林襄招了一辆出租,径自回到他租住的公寓。公寓毗邻闹市,年岁已高,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脱了漆褪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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