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所畏惧 作者:大叶子酒

    天道无所畏惧——大叶子酒(125)

    巫族少女将手腕上的银镯子转了转,思索片刻,亲昵地贴了上去:你也是来接仙尊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被突然垂青的剑修一张脸刷地红成了猴屁股,他从小到大都没和女孩子贴这么近过,周围的师姐师妹们都修习剑法,性格里全然没有巫族少女这样带着特殊柔媚的热情。

    他顶着一张又红又烫的脸努力挺直腰背,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敬仰明霄宗主已久,宗主剑法高绝,是我宗门人学习的楷模,我们从小就是听着宗主的故事中长大的

    他越说越流畅,眼睛因为兴奋和憧憬而明亮如火,问话的巫族少女笑容略微僵滞,眼里缓缓浮上来两个大问号。

    我问话的重点在后面一个问句啊,你怎么突然给我科普明霄仙尊二三事了?!

    行行,知道你很崇拜他了,榆木呆瓜。

    小剑修巴拉巴拉赞颂明霄的话一套接着一套,活像是喷泉终于找到了出水口,少女也没有不耐烦地打断他,还是笑眯眯地听着,等他说完了一个段落,才意味深长地感叹:剑修都是像你这样的吗?真是神奇。

    小剑修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说:谢谢谢?

    但他的声音被另一个更大更激动的声音盖过了,明颐长老并不在意后面的弟子和巫族人说悄悄话,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危楼的大门,在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时,她的声音甚至都颤抖起来:师兄!

    刚刚还在和旁人说话的弟子们纷纷闭上了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明霄,连呼吸都快了几分这可是明霄宗主!他们从没有离明霄宗主这么近过!

    从危楼走出来的男子气势沉凝,白发披散在背后,如长剑藏锋,明颐看着他慢慢走近,眼睛倏地就红了:师兄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明霄平静地岔开话题:无妨,只是一个小意外。

    明颐动了动嘴唇,显然是没有相信他的话。

    师兄失踪前应对魔兽潮的场景太过惨烈,她一点也不信这是什么小意外,修者修仙修体,不食凡谷,也不会像凡人那样发胖变瘦,加之灵气驻颜,身体的每一丝变化都与修行有关,只有到了快要兵解的时候才会因为灵气大量散泄而呈现老态,师兄这一头白发,怎么看都不是好征兆。

    但她没有再问下去,师兄向来有主意,不想说的事怎么都不会说的。

    明霄的回答令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沉默,这种沉默并不显得尴尬,就像是老友重逢时常常会有的那种安静,如温热厚重的流水。

    在这沉默中,明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伸出右手在腰带上一抹,一团浅蓝的光芒随之从腰带中浮现,光芒渐渐消退,虚空中如同绽开了一束银白的莲。

    她空无一物的右手里凝出了似玉非玉的素白剑柄,泛着寒光的锐利剑身一寸寸凝实,这柄剑质地通透,不似铁铸,更像是寒冰凝结,剑柄坠着一只剑穗,式样精致,却沾满了干涸的暗红色血腥,末尾的穗子被切断了一半,凄凄惨惨地挂在剑柄尾端。

    这柄剑气质高华,如林梢月、松间雪,但它锋锐的剑身上密布蛛网般的纹路,令人疑心再触碰它一下它就要碎裂成无数片了。

    明霄在这柄剑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进视线定在了它身上,相伴无数个春秋的剑阒然静默,剑身上灵光已黯淡,它现在看起来和一柄过于精致的装饰剑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柄快要碎裂朽坏的装饰剑。

    明颐用双手托举着它,轻声道:师兄,阿兆出来得急,没有带上它,我来前去了一趟太虚宫,如今小雪天剑物归原主。

    明霄没有立刻伸手来接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振长剑,他被人们尊称为剑主,天下之剑所朝之宗,被他所用的剑天下扬名,但最后也不过是这个结局。

    众目睽睽之下,白衣大袖的剑主抬手在小雪天剑上轻轻一点,他没用什么力道,指尖只拢了一层淡淡的灵力,明颐愕然地感觉到,无声无息如死去多年的小雪天剑骤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嗡鸣,不等她惊喜地出声,那振长剑便哗啦一下,在她手里彻底碎成了数片。

    就像是一个等待了主人多年的灵魂,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心愿,可以安然逝去。

    师兄?!明颐大惊失色。

    明霄掏出一方素白的锦帕,将碎裂的铁片裹在锦帕里收好,轻声道:救无可救,无须挂怀。

    明颐怔怔地看着他,背光而立的仙尊一头白发边缘微微泛着莹润的光,她一时间甚至不能分辨,师兄这话是不是在意有所指。

    明霄没有给她留下多想的时间,荼兆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恭谨温顺地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巫主今天又病了,不见客,尤勾姑娘传话,不日再见。

    明霄点点头,按照礼节,太素剑宗门人自然是该前去拜访巫族之主,但主人都说不见客了,哪有要强行上门的道理。

    明霄剑主如霜雪覆盖的眸光平和地一一扫过明颐身后的六十八位弟子,每个人在被他的视线点到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心跳加速。

    随本座返回昆仑。他声音不高,但是每个凝气屏神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命令。

    是!谨遵宗主令!弟子们齐声大喝,声震云霄。

    ******

    许时晰到底还是没有抓到自己的弟弟,在明霄等人去海域找玉神之前,希夷就提前一步回了鬼蜮,倒不是他心血来潮记起了自己从未履行过的职责,而是被他下令在忘川里头反思的元华,又跑出来了。

    这个又就非常灵性。

    之前为了不让元华打扰到天衡这边的行事,希夷提前一步找了个借口将他关了起来,原本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就把这刺儿头放出来直接继承鬼蜮的王座,可是没想到元华这个鬼本来就不是个能逆来顺受乖乖认罚的家伙。

    生前坐上过帝王宝座的疯子昏君自己有一套行事准则,不巧,鬼王希夷绝不是那个能令他露出咽喉的人。

    希夷不在鬼蜮,鬼蜮里就没人能拦住这位红衣山鬼的行动,忘川是个极致的死地,但只要办法得当,在里面修鬼道也是事半功倍,元华安安分分地在里面待了好几年,连跑都跑得悄无声息,要不是鬼女们偶然发现,希夷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家伙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好在现在摇光已经出现,巫族的下一任大祭司有了着落,妖皇也出现了,几个气运之子都已经归位,只要再将小小的摇光抚养长大,天道化身就能功成身退,元华现在跑出来也无所谓。

    希夷这么想着,身躯化作青色的烟尘奔赴凄冷的鬼蜮,却在鬼蜮的界碑前被拦了下来。

    不,也不算是被拦下来的,毕竟天下也没有谁敢这么大胆地拦住鬼王的步伐,但是看见这道身影时,希夷不自觉地停下了。

    鬼蜮的天色永远是微茫的猩红,像是那条淌着血的殷红忘川河一样,没有城池的地方就是死寂的荒野,吞吃腐肉的群鸦盘旋展翅,来自不知名之地的幽咽鬼哭日复一日地响,好似破了口的风笛啁哳凄凉地吹。

    鬼蜮是绝对属于死者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衰寂幽冷,除非亡魂,生人是走不进来的,因此那个伫立在半截石碑边的少年就显得尤为突兀。

    石碑只有半截,用猩红的字张牙舞爪地刻着一个鬼字,笔画下垂着淋漓的血痕,满含恶意的贪婪几乎要破字而出,而站在石碑旁的少年一身素净到几乎窘迫的白色僧衣,袖口一圈金色纹路,手腕上一条长长的佛珠,感知到希夷的靠近,他睁开眼睛看过来,像是佛前无垢的稚子看向了将要给予他拥抱的人。

    那是一双奇异的眼瞳,乍一眼看去是稍浅的灰黑色,但在鬼蜮微弱的光线中,他的瞳孔里有着金砂一样细腻的薄金,这种绮丽的色彩比星辰还要璀璨华贵,希夷至今只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见过。

    不会

    他喃喃低吟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给东阿王取封号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今天翻书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个阿胶牌子,是不是叫东阿来着?!东阿阿胶???

    我:????我写文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的?!

    评论区我翻了一下,有宝宝想要看大鱼和小鱼互动的,可以有!巫鬼也可以有。这些都算是if线了,独立在正文之外的,说起来我好想写鬼王娶亲!梗虽老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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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终末(二)

    不生。

    希夷的舌尖贴着上颚, 无声地弹出这个名字。

    瀛洲鬼女死后,留在不生身上的阵法就失去了效力,幼童模样的不生在短短几年内就长到了十五岁大小,好像被阵法禁锢的年岁都一股脑回到了他的身上, 要不是他也踏入了修行之路, 自有驻颜本领, 怕不是在这几年里就要变成老态龙钟的年迈老翁。

    不生睁大了眼睛,手中的佛珠硌得掌心发疼。

    阴沉沉的天穹之下, 从青烟里一步踏出的鬼王抬起狭长眼尾,几缕发丝落在斜飞入鬓的眉和红如滴血的唇上,鸦羽般黑沉的长发丰厚浓密折射不出一点光泽,处处都透着死尸特有的那种诡艳绮丽。

    君上。

    少年缓缓吸了口气, 认真地唤出了这个多年未出口过的称呼。

    在他惊讶欣喜的视线里, 那个和以往一样容貌浓艳的男人挑起唇角,对他笑了一笑。

    不生提起的心骤然放了下去。

    虽然在离别时君上说出了以后就是敌人的话, 但他还是不认为君上会这样狠心, 他以前那么喜欢他,会抱着他慢悠悠地逛街市, 会给他买拨浪鼓,会笑眯眯地逗他玩

    他只怕太久不见,君上会忘记他, 所以一到方丈允许他下山游历的年纪, 他就迫不及待地只身来了鬼蜮。

    一路上的春山秋水、夏雨冬雪都留不住他的目光,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君上是个又坏又薄情的鬼,他见过他怎么毫不吝啬地对那些向他示爱的鬼女们展示出恶劣的一面,就像是自知风情而刻意挥霍魅力的妖物一样, 他再晚一点,君上就一定不会记得他了。

    好在,君上还是愿意对他笑一笑。

    这是不是说明,君上心里还是对他有点情分的?

    他这么想着,视线猝不及防被希夷君那张过于美艳的脸给全部占据了,冶艳的鬼王对他笑得眉目温柔,不生还来不及更欢喜,一阵轰然金光便如碎金炸开,霍然翻滚的气浪将鬼王狠狠推了出去,希夷凌空点地后退,大袖翻卷如云,避开数丈才停下去势。

    啧,竟然还有这样的宝贝,大和尚倒是真喜欢你。希夷懒洋洋地抱怨了一句,语气笑嘻嘻的,带着点细微的遗憾,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

    不生的心却一寸寸凉了下去。

    那阵金光他认得,下山前方丈在他身上用白舍利莲的粉末写满了大日如来心经,这是净土佛宗的一门护身秘法,经文在身,就能护佑佛修不受邪物侵害,普通鬼修的一击怕是连护体金光都打不出来,能使经文放出这样即将碎裂的金光,只有鬼王的全力一击。

    鬼王的全力一击。

    不生怔怔地望着满脸懒怠的希夷,一击不能得手,希夷也不恼火,笑眯眯地问:不生,怎么突然想到回鬼蜮了?是想我了吗?正好,你以前还说要给我管库房来着,这话作数不的?

    他的态度寻常自然极了,活像是方才动了杀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不生却做不到他这样收放自如,希夷的态度让他有些错愕,对方温言软语的笑容让他一瞬间连怒气都升不起来,但本能还是令少年喃喃道:你你想杀我?

    希夷比他还惊讶,眉尾一挑,似笑非笑:哎,小孩子话,难道你不是来杀我的?未来佛子,净土佛宗的明日之星和本君可是天生的仇敌,你小时候我没有杀你已经是本君仁慈,哪有放过上门绵羊的道理?

    不生听到前半句就慌了,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我没有!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

    净土佛宗十诫里,第一诫是什么?希夷猝然打断了他的话。

    就像是被寺内僧众抽查一样,不生下意识脱口而出:恶鬼惑心,贪嗔不净,绝不可怜惜饶恕。

    话一出口,他的脸色骤然白了下去。

    希夷冲他眨一眨眼:你看,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俩中间,不管谁死了,对对方都是一件大好事对不对?你上头那个梵行,都没有做过斩杀鬼王这样的大功绩呢,我也没有吃过佛子的心

    鬼王甜蜜柔软的声音沉了下去:我说过,下次我们见面就是死对头,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忘记了?

    那双含着流动金砂的眼睛茫然错愕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天真小羊羔被强迫着面对了血淋淋的屠刀:我没有

    他没有忘记,君上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好好记在心里,可君上将他抱在怀里时,也说过会保护他啊?难道这话就不算数了吗?

    希夷不耐烦跟他再纠缠这些无谓的过往,面上神情还是装得笑意吟吟:不说这些啦,你不是来杀我的,是来干什么的?

    他只是随口一问,显然不管不生说出什么理由,他都是不打算信的,不生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虽然不久,却已经将这个薄情鬼王的性格抓了个十成十,鬼王还在对他笑眯眯,波光粼粼的眼底都是冷酷的杀意。

    他根本没有放弃杀掉一个佛子的诱惑。

    厉鬼与佛修天生死敌,两道悖反,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性,不生以为君上曾经救下他,他对君上来说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是不同的

    贫僧来此报恩。不生垂下了眼帘,语气恢复了舒缓庄严,刻意避开了希夷带笑的探究视线。

    希夷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这声音轻佻极了,似乎报恩这样严肃的事情在他这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报恩?报的是救命之恩吗?希夷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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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无所畏惧——大叶子酒(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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