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戒 作者:夜泠莎

    难戒——夜泠莎(28)

    没事。李青海冲他摆摆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上了,跟庄奕碰了碰杯,陪你喝点。

    庄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李青海自己喝了几口,又给他倒上了。

    两人喝了一阵,小陈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旁边儿说: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吧。

    李青海为了早点脱身过来,酒桌上就没怎么吃东西,酒喝得又快又急,这会儿再陪庄奕这么喝,他真怕老板那个金贵的胃受不了。

    李青海从清汤锅里夹了一筷子菜,在自己的料碗里裹了麻酱,放到庄奕的盘子里,别光喝酒,吃点菜。

    庄奕夹起菜吃了,小声嘟哝:没有你调的料好吃。

    等你拍完戏给你弄。李青海又给他加满了酒,还想吃什么?

    庄奕说:土豆片。

    李青海夹了土豆片给他。

    庄奕嚼着土豆片,含糊不清地说:你以前不给我夹菜。

    李青海摸了摸他的头,我以前什么样?

    庄奕说:我不告诉你。

    李青海笑笑,伸手捏了捏太阳穴,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喝酒吧,哥陪你。

    庄奕最近一直都情绪不好,昨天半夜做梦醒来又没睡着,身体素质比平时差很多。

    本来他还收敛着,有李青海在旁边儿陪着,却很快就喝醉了,到最后眼神都迷蒙了。

    李青海一共没吃几口东西,倒是给他夹了不少,一顿饭吃到最后,众人都在那看李青海陪庄奕喝酒。

    饭后小陈去结了账,谭俊峰和邹凯把人扶到李青海车上,李青海坐到他旁边,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单手揉按着发昏的头醒神。

    庄奕靠在他怀里,忽然说:你以前不是不让我喝酒吗。

    李青海按了按太阳穴,声音疲惫而沙哑,我以前也不让你抽烟,还不让你骂人。

    庄奕在他怀里仰起头,闭着眼睛冲他笑,我不听你的话,为什么要听你?

    副驾的小陈心说这是真的醉了,转头问李青海:老板,送庄奕回剧组?

    不去。李青海屈指在他扬起的脸儿上轻弹了一记,说:回我家。

    第37章 回忆

    37

    车开到地库,李青海今天也喝了不少,弄不动庄奕,小陈和司机两个人一起架着庄奕,把他放到了李青海家床上。

    李青海自己去冲了个澡,拧了湿毛巾过来,发现庄奕竟然又起来了,双手抱膝在他床上蹲着。

    怎么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喝那么多酒,还不睡觉?

    不想睡,庄奕说,又强调:我没喝多。

    嗯,没喝多。李青海把毛巾随手丢在床头柜上,不想睡就不睡。

    他走出卧室去调了杯蜂蜜水拿进来,庄奕还是那个姿势蹲着,看见他进来就问:你去哪了?

    给你倒杯水。李青海看他那个样,吃不准他能不能拿稳水杯,就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你去哪了?庄奕不搭理他,兀自低声叨念,你为什么不回来?

    李青海的动作一顿,水杯墩在柜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转身也上了床,就在庄奕的对面坐下,轻声说: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很难过?

    庄奕这时候却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小庄奕,李青海酒劲开始上涌,胃里火烧一样的难受,他闭了闭眼,伸手在庄奕后颈捏了捏,哑着声音问他:你想不想想过哥吗?

    庄奕还是不说话。

    他虽然喝醉了,但还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还知道有的话是不说给李青海听的。

    不是不想说,是太想说了,曾经咬紧牙关和着血咽进肚子里的,之后就再没给人说过。

    但有一只温热的手顺着他腰侧摸进去,覆盖在在他后腰的伤疤上。

    李青海把他环在怀里,贴在他耳边问:跟哥说说,疼吗?

    这一句话,击溃了庄奕的防线。

    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疼。他说。

    他不能说,喜欢男人是禁忌,在别人眼里是不正常的、是变态,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好疼啊。庄奕的声音带了哽咽。

    他已经不记得最初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同学们在他背后议论纷纷,说他不正常。

    后来有一天,孙伟趁他上厕所的时候翻出了他的日记本,站在讲台上对全班大声朗读。

    庄奕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拼命去抢,日记本被从书脊处撕开,四散的纸张在全班传阅,他抢到一页,就有十几页被其他人拿着大声念读。

    那天之后庄奕再没写过日记,但是晚了。

    全班都知道了他喜欢一个男人,两人经常在一块儿,那个人走了,他每天都在想他。

    一个火星暴起,消息像风刮过荒野,转瞬间就是燎原大火。

    开始有不认识的人来班门口看他,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流言是最可怕的魔鬼,渐渐地,那些议论越来越肮脏,有说他跟男人不干不净的,有说他喜欢那个人因为他变态的感情被吓跑了,甚至有说放学亲眼看见他上了老男人的车的。

    他的书上被画上各种污秽的东西,书包里经常莫名出现垃圾和虫子。

    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这下更是孤独,在课本被老师亲手撕掉之后,他开始害怕去学校,成绩一落千丈。

    庄妈妈这时候已经辞掉了长期出差的工作,庄奕央求母亲转去了老家所在的县里学校,本以为能松一口气,没想到意外又碰到了二中的学生,流言再次扩散。

    以前有三中李青海、王蒙几个的名声镇着,至少没人敢打他,县初中没人认识李青海,各种欺负又卷土重来。

    庄奕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中煎熬,终于学会了反抗。

    在他把一个经常往他水杯里倒粉笔灰的男生头打破的时候,他们又反过来说他性格偏激,果然是变态同性恋。

    庄奕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逃课,跟欺负他的人打架,打不过就咬牙忍着,抓住机会就用全力反抗,他终于明白了李青海跟他说过的话,只有硬气点反抗到底,对方才不敢继续欺负他。

    他学着李青海曾经的样子,抽烟喝酒,这两样东西似乎有神奇的效果,能让他镇定下来,就好像那个人还在他身边儿一样,再多人围攻他,再重的伤,好像都没那么怕了。

    就这样混到了中考,他凭着初一初二的底子进了个不好不差的高中,依然没什么朋友,整天浑浑噩噩度日。

    他这时候身高已经长到了173,每天仍然坚持跑步,筋骨匀称长相又清秀,开学第一天就被班里女生封了班草,开始有小女生偷偷给他桌上放情书。

    庄奕在这个时候发现他没有办法喜欢上女孩儿了。

    流言依然伴随着他,但他这时候已经不怕了,他不再是以前软弱的小孩儿,有人敢欺负他,他就敢打掉对方的门牙。

    结果高二的时候叫他碰见了白麒。

    染一头银头发,手腕上纹着一条蛇的男人,他是个同,曾经在台球厅碰见过李青海教庄奕打球,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那时候白麒看上的是李青海,这回他看上了庄奕。

    那是庄奕另一个噩梦。

    白麒是混社会的人,手下的小弟都是打架见血的,带着人对庄奕围追堵截,从最开始的克制到后面越来越肆无忌惮。

    最后白麒耐心告罄,带人把庄奕堵在垃圾场,他自己坐在一叠压平的硬纸板上,把玩儿着铁棍,漫不经心地说:庄奕,陪你玩儿了一个月都腻歪了,今天给你做个选择吧,你要么靠自己站起来,以后都放过你;要么过来给哥哥舔,哥哥好好疼你。

    庄奕这时候已经挨过一顿打,全身都疼,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爬起来。

    白麒的小弟围着他,每次他快爬起来的时候就狠狠一脚把他踹回去,反复十几次之后,白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拎着铁棍站起来,生生敲断了庄奕的右腿。

    整个垃圾场都是庄奕的惨叫声。

    白麒把刀横在他身上,语气含着嗜血的兴奋,庄奕,三中李青海比不上我有势力,你能陪他,为什么就不能陪我?这么为难自己干什么?

    庄奕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李青海这个名字了。

    但听在耳边仍然柔软而有力。

    他想自己如果不能爬起来,就要给白麒玩。

    这个想法让他作呕。

    如果李青海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的视线被血模糊,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嚎叫,顶着后腰上的那把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

    少年一脸血污,脸上泪水冲刷着泥污,对白麒露出个丑陋又嚣张的笑容,想玩儿我,凭你也配?!

    在场众人皆被他震撼,到少年拖着右腿一步一挪地离开垃圾场,竟然没一个人拦他。

    庄奕走出垃圾场就撑不住晕倒了,被人送去医院躺了一个多月,那以后白麒再没找过他,但他已经毁了,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条路上去了。

    庄奕紧紧攥着李青海的衣服,力道大得像要把那布料攥碎一样。

    你为什么不回来?他低声问他,声音哽咽。

    李青海痛不能抑,心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

    那回忆太惨痛,两个人都无法消化。

    庄奕忽然狠狠一口咬在李青海肩上!

    李青海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躲,又生忍住了,只是更加抱紧了他。

    鲜血的味道冲入口腔,庄奕咬得狠而决绝,满含着憎恨,仿佛要把那些年受的伤都从他身上讨回来。

    直到一滴水滴进他敞开的领口,顺着后背一路蜿蜒,留下冰冷的触感。

    庄奕如梦方醒,这才惊觉李青海根本就没有反抗。

    他猛地松开,想推开他,却被李青海更紧地搂住。

    别动。李青海的声音彻底哑了,给哥抱一会儿,你想怎么咬都行,给哥抱一会儿。

    庄奕被按在他怀里,泪水和着鲜血,打湿了李青海的衣服。

    李青海低声说:我不是不回来。我在李家,想等自己强大了再回来找你。

    没有不要你,哥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当初他离开,是怕李妍会对庄奕下手;如果要是早知道他离开以后庄奕会遭遇这些事,他宁愿永远不回李家。

    庄奕似乎是哭累了,又也许是酒劲上来了,在他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李青海用湿毛巾给人把脸擦干净了,帮他把外套和长裤都脱掉,把人搂在怀里,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38章 公墓

    38

    第二天李青海迷迷糊糊地醒来,怀里已经空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神色怔忡。

    昨天晚上借着酒劲,庄奕把以前的事断断续续讲了,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就这样和解,但这也是个好的进步。

    他下了床,见昨天放在床头柜上的庄奕的衣服不见了。

    李青海捏了捏眉心,昨天喝了不少酒,现在头还疼,胃里头也不太舒服。

    他打开卧室的门,喊了一声:庄奕?

    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李青海心里微凉,抬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庄奕!

    仍然没有回音。

    他先去了卫生间、客厅和厨房,最后把家里整个找了一遍,庄奕不在。

    李青海脸色微变,摸到手机给谭俊峰打了个电话,庄奕回剧组了吗?

    谭俊峰也懵,今天庄奕不用拍戏,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李青海挂断电话,等了几分钟谭俊峰回过电话来,老板,庄奕没回剧组。剧务那边儿说他请了五天的假不知道去哪了。

    李青海腾起一股火气,又想起昨天是自己把人带走了,于是又问:他没说过要去哪?刘晗也不知道?

    谭俊峰:没说。

    李青海挂了电话,想了想给庄奕拨了过去。

    庄奕先前把他拉黑了,后来手机被孙崇明摔碎了,通讯录都没来得及备份;让小陈给买了个新的,顺便把他的号码又存了回去,就是不知道庄奕有没有私下再拉黑他。

    电话通了,倒是没拉黑,但却显示暂时无法接听电话。

    李青海急了,叫小陈查庄奕的行踪,自己带上钥匙出了门,去楼下敲庄奕的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应,李青海拿自己留的钥匙开了门,进屋直奔卧室,看见庄奕大部分衣服都在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确定庄奕其他东西也没带走,这才泄气似的在他床上坐下。

    去哪了,也不知道跟哥说一声。他叹了口气,胃跟头叫嚣着比谁更疼,出了一身的汗,全身都没劲。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小陈的电话打过来了,查到庄奕买了早晨去A市的高铁票。

    李青海忽然心里一动,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日期,9月30日。

    小陈那边问他用不用叫司机过去,李青海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查的资料上,庄奕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小陈愣了愣,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像说是十月份,没写具体几号。

    李青海又问:墓地选在哪?

    这个小陈不知道,资料上没写。

    李青海闭了闭眼,查,现在就查。还有,让司机过来。

    车祸日期查出来了,八年前的10月1日,但墓地不好查,还没有查到。

    司机过来之后李青海让开车送他回A市,到了A市直奔西山陵园,找了负责人查档案,但八年前的档案混乱缺失,众人把时间锁定在10月上旬,找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李青海从早晨醒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胃里头一阵火烧火燎的疼,想了想,给邹凯去了个电话。

    邹凯想了想,他去年和前年这时候也回A市来着墓地?这个不知道我想想,庄儿有一回提了一句,说是回老家,他老家就是A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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