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科生 作者:魏丛良

    偏科生——魏丛良(22)

    不,我不要,我就要做。周佼一下子就急了,抓住闫沭的手,不让他离开。

    周佼抽抽噎噎了片刻,喘着气,断断续续问:哥,我还能叫你哥哥吗?

    闫沭没吭声,周佼又有些急,闫沭才说:你叫都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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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沉沉夜色,就像是一团抹不开的迷雾。

    旅馆的小床泛着一股发潮的霉味,周佼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揪着枕头趴着,脸捂在臂弯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肩膀突然被翻过去,接着耳边一疼,他唔了一声,下意识用手去摸耳朵,控诉地看着闫沭。

    闫沭用手指去碰他的睫毛,长而密的睫毛被他摆弄,周佼像只猫一样,脑袋凑上去,上下睫毛相簇。

    闫沭盯着他的脸,低声道:叫轻一点。

    周佼一下子就没了声音,牙齿咬着下嘴唇,可怜兮兮看着闫沭。

    十年,周佼变了很多,可能是因为每日浸泡在愧疚自责里,他的身上没了少年时类似于怪物般的戾气,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块柔软的海绵。

    闫沭就在他身后,可现在他却不敢看闫沭。程序设计挺累人的,几乎是天天熬夜,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和十年前不一样了,变得丑了。

    闫沭没那么温柔,周佼觉得疼,可又不敢哭,只能把自己翻过去,整个脸埋在枕头里。

    闫沭掐着他的腰,周佼觉得自己像是巨浪里的一艘小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周佼软在床上,他听到嗒的一声,而后嗅到了一股烟味。周佼愣了愣,随即坐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就看见闫沭靠在床头,右膝盖微蜷,右手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火星子和那绵密昏黄的光线融为一体。他右手抬起,嘴唇抿着香烟,慢慢吸了一口。

    那是周佼的烟,混合着一股甜腻的香草味。

    哥

    周佼呆呆地看着烟雾里闫沭的脸,瘦削英俊的侧脸,在周佼面前成了一段摄人魂魄的迷魂咒。

    吵到你了吗?闫沭捏下烟,就在他要把烟按灭时,周佼猛地上前,双手按在闫沭肩膀上,身体前倾,抓住闫沭的手,自己凑上去,叼着那一小截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飘洒,香草的甜香弥漫,周佼就着这朦胧烟雾,嗅着那股甜,捧起闫沭的脸,张嘴吻了上去,

    闫沭被他撞了一下,脑袋磕在墙壁上,发出咚一声响。闫沭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扯开些。周佼脸上泛红,右手被闫沭举起,手指被捋过,夹在食指无名指间的香烟被抽出,摁在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周佼靠在他的胸口,小声问道:你怎么还抽烟啊?

    心里烦。

    闫沭仰起头,后背妥帖靠在床上。周佼把脸靠过去,小心翼翼亲了亲他的下巴。

    烦什么?烦我吗?

    周佼像只小狗乱啃着闫沭,把闫沭的脸弄得湿漉漉。闫沭觉得不太舒服,缩了缩脖子,推着周佼的肩膀。

    不烦你,烦我自己。闫沭用手戳戳他的哭红的眼角。

    闫沭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放在手里把玩,他歪头看了看周佼,掀开嘴角,这烟怪好闻的。

    周佼怕他说自己,连忙说道:尼古丁很少,我就是抽着玩。

    嗯。闫沭点头,他翻身下床,橘黄色的灯光跌落在他的身体上,他背过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背上汗津津亮着光,突起的肩胛骨上划开了几道指甲抓过的痕迹。

    周佼多看了几眼,闫沭已经套上衣服,走到靠墙的桌边,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仰起头往嘴里灌,水滴溅在衣领上,突起的喉结上下浮动。

    周佼盯着他,突然觉得口很渴。

    半跪在床边,周佼舔了一下嘴唇,对闫沭说:我也渴。

    闫沭捏着瓶子的手顿住,手臂上贴着皮有几根青色筋络浮着,他说:我喝过了。

    我又不嫌弃。周佼笑眯眯说着。

    闫沭就把水都给他了,自己又开了一瓶,可能是真的渴了,喝得很快,小半瓶就没了。

    周佼喝水跟小猫似的,喝了几口就撇开头。闫沭依赖在桌上打量着他,周佼没穿衣服,雪白的被子堆在腰间,皮肤比那条被子还要白,有些晃眼。

    闫沭扭过头,把裤子也给穿上了。

    周佼反应很快,立刻问他,你去哪里?

    闫沭低头穿鞋,低沉的声音含糊不清从下方传来,有些饿,出去吃点东西。

    周佼立刻站起来,脚步虚浮,趔趄一下险些摔倒。闫沭扶住他的肩膀,周佼说:你等一下,我也要去。

    你这样?

    周佼脸微红,张了张嘴,我洗个澡,很快就出来,哥,你别走,千万别走。

    闫沭点头,靠了回去,对他说:去吧。

    小旅馆的房间很小,浴室被一层薄薄的磨砂玻璃隔着。闫沭站着没动,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时,稍一抬头,瞥了眼玻璃后的人影。

    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周佼的动作的确是很快,几分钟后,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从里面跑出来。周佼脑袋上挂着浴巾,地上有些水,出来的时候差点又摔了。

    这次闫沭没忍住,让他小心些。

    周佼的脸上有些红,小幅度点着头,胡乱地擦了一下刚才被打湿的头发,就跑去穿衣服了。

    周佼套上毛衣,闫沭捡起地上的裤子给他,周佼小声说谢,背过身去把裤子穿上。

    他很瘦,腰上几乎没什么肉,弯着腰,脊椎一根根突起。

    周佼有些急,一只脚踩住了裤腿伸不进去。闫沭又在后面看着他,他便更慌了,低着头,小喘着气,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闫沭走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让他站稳,而后半蹲着,捏着周佼脚踝。宽大粗糙的手掌圈住那段细瘦骨骼,闫沭掌心的温度微凉,周佼瑟缩,轻轻托起他的腿,理开纠结在一起的裤腿,帮他穿了进去。

    哥周佼的声音很轻很轻,他用手去揉闫沭的头,头发很短,有点刺手。闫沭撇开头躲开,周佼就把手搭在闫沭的肩膀上,反正就是要碰着闫沭。

    穿上裤子,周佼大着胆子指了指丢在地上的袜子,还有袜子。

    闫沭身体微顿,周佼看了就立刻说:我自己来穿。

    他说着从闫沭跟前跑开,溜到一边拿了袜子利落穿好。闫沭见他好了,便走到门口,取下房卡丢给他。周佼双手接过,放进口袋。

    他亦步亦趋跟在闫沭身后,他们坐电梯下去,出电梯时,闫沭甩上帽子,低着头,和周佼错开了几步,往外走去。

    到了外头,夜色与冷风一起像是潮水般涌来。风灌进脖子里,周佼打了个哆嗦。

    闫沭走得稍快,周佼仰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缓过那阵寒战,他便立刻跟了上去。

    他不敢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抓着闫沭的手,只想着尽可能的靠近些,再靠近一些,把这十年的疏远淡漠都磨光了才好。

    第37章

    今年春节比往年都要早,寒冬腊月,深夜街头上根本没几家店是开着的。周佼身上的衣服单薄,这几年来又是一直坐在电脑前写程序,身体素质是比不上十八岁了。没走多久,就冷得打哆嗦。

    突然一件外套丢在了他的身上,周佼一愣,闫沭已经背过身去。

    周佼恍惚,他抓着挂在肩上的衣服,手穿进衣袖里,那衣服上似乎还留有闫沭的体温,他缩着脖子,把自己埋进去。

    在街上走了一圈,还是会回到了最初看到的一家饭店。

    要进去吗?周佼小心翼翼问着。

    闫沭说好。那店里吃的是点菜,菜馆子里没多少人,老板见到他们进来,笑盈盈地招呼着他们坐下,又递了本菜单。

    那菜单本泛着一层油腻,周佼扯了一张纸巾,抓在手里。他把菜单递给闫沭看,问:你要吃什么?

    都行,现在没什么不喜欢吃的。

    闫沭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热茶推到周佼这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浅米色的茶杯冒着热气,菜单摊平放在桌上,周佼左手握着杯子,右手翻动菜单本。

    他点了四个菜,都是他凭着记忆里闫沭的喜好去点的。

    菜很快上来,味道一般般,闫沭又要了两碗米饭,周佼吃不下那么多,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匀了些给闫沭。闫沭吃东西很快,一大碗米饭几分钟就吃完了,菜倒是还剩很多。

    你怎么都不吃菜?

    闫沭拿着筷子的手停顿,夹了几片白菜放在碗里,他吃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咽下去后对周佼说:在里面都习惯了,多吃点饭,管饱。

    周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难受,那种感觉好像是吃到了一只柠檬,咬在嘴里,满心都是酸涩。他抓紧着自己的筷子,低着头,泪意朦胧看着桌上的饭菜。

    他又说对不起,闫沭听了后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可说对不起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没吃完的菜打包带回了旅馆,到了旅馆房间,周佼穿着闫沭的那件外套,舍不得脱下来。闫沭把空调开了,暖风徐徐吹出来,没一会儿周佼就觉得热,但还是没脱外套。闫沭也没搭理他,电视机里放着新闻,说是今年春运和往年比起来没那么拥挤。

    闫沭半靠在床上,盯着电视机发呆。周佼在那天和自己抗争了几分钟,还是脱下了外套,默默挂进衣柜里。

    他挂好衣服,反身像是蝴蝶似的飞进闫沭怀里。他把脸贴在闫沭胸膛上,闫沭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周佼张开手抱住闫沭。

    明明已经长大了的周佼,在闫沭面前却还像个小孩子。他叫着哥哥,像是小时候一样撒娇。闫沭收起心事重重的表情,手顺着周佼的头发温柔抚摸。

    那天晚上,周佼睡得很沉。是这十年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没事失眠没有梦魇,有的只是闫沭平缓的心跳和沉沉的呼吸。

    第二日,周佼醒来,闫沭还睡着。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侧蜷着,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眉头紧蹙。

    周佼盯着他的脸发呆,看了好久,几分钟后,他掀开被子,钻到了里面。

    被子里又黑又闷,周佼小口呼吸,双手在被子里摸索,而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闫沭被他弄醒,皱着眉,脸上是不太好的神色。他盯着周佼,眼神幽幽暗暗。

    做什么呢?

    他这么问,周佼的脸便越发红。

    我我他支支吾吾,闫沭侧头,拉开被子,看了一眼。

    周佼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脸红的像熟透了的柿子。

    闫沭伸手,粗糙的指腹划过他的眼角。周佼的睫毛颤抖的厉害,闫沭故意去拨弄他的又密又长的睫毛。周佼先忍不住,小声说对不起。

    闫沭问:对不起什么?

    吵醒你了。周佼不敢睁开眼,小颗的眼泪从睫毛根部溢出来。闫沭的手往后,扣住他的后脖。

    周佼只觉得一股压力,迫使他低头,接着唇上一热,他听到闫沭说:继续。

    周佼和闫沭就这样在旅馆里呆了三天。

    他们也不出去吃饭了,饿了就叫外卖,外卖能送到门口,拿了外卖吃了几口,周佼又黏糊到了闫沭身上。

    他觉得通过这种方式,似乎能把自己和闫沭之间疏远了的距离拉近,便就一直缠着闫沭。

    一直到第三天,周佼接到公司同事电话,是邹奇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周佼趴在床上,闫沭抓着他的手,拽着他的身体往后仰。

    周佼大喘一口气,平稳着声音,拿起手机,对邹奇说:有什么事吗?

    周佼的年假有五天,再加上他之前加班的调休,总共加起来有两个星期那么久。

    邹奇也知道打扰人休假不太好,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拨通了周佼的电话。

    他沉默了几秒,周佼有些不耐烦,又问了几句,邹奇才磕磕巴巴问起了他关于游戏设计上的一个问题。

    周佼想了想还真认真地回了他几句,邹奇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又说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闫沭的动作突然加重。

    周佼一愣,接着贴在耳边的手机被夺去,他扭头,就看到闫沭低头拿着他的手机,拇指轻按屏幕,往边上一丢,轻巧的手机被丢在了床下。

    周佼被他拉扯起来,闫沭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低沉沙哑,专心一点。

    你怎么了?

    邹奇呆呆地盯着手机,同事的声音让他陡然一惊,回过神来后,摇头道:没没什么。

    他长吁一口气,手机翻面压在桌上,手心里都是汗。

    那几天应该算是周佼这十年来最快活的,日夜颠倒的贪欢,只想着和闫沭一直这么永远沉溺下去。

    在旅店里住了三天,第四天,闫沭说得去把身份证办了。他之前的身份证已经过期,周佼开车,陪他一起去办。

    身份证没那么快,闫沭先拿到了一张临时的,他重新拍了照,证件上的照片从十八岁一下子跳跃到了二十八岁,圆寸短发,眉骨微突,神色平和深邃,好像压了很多东西在里面。

    周佼看着他那张照片,心里的表情都显露在了脸上。闫沭把证件收好,瞥了他一眼,低声道:眼泪收着。

    周佼吸着鼻子,委屈地喊了声,哥。

    陪我去买部手机。闫沭顿了顿,钱以后还你。

    说什么呢,我的钱就你的钱。周佼觉得自己对闫沭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其它用处了,心里高兴着,刚才的哭脸一下子收了回去,一会阴一会晴的。

    周佼陪他去了手机店,买了部时下最新的手机,特意选了个吉利的电话号码,号码里有三个八。

    闫沭对这些不太在意,也不是很懂,歪着头打量他,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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