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 作者:芳菲袭予

    朕爬墙那些年——芳菲袭予(37)

    至于苏清安,虽说唐懋修尚未中第,然唐家家底还算厚,加之苏清安积蓄不薄,本不愁吃喝,只是饱暖思淫|欲,苏清安本非安分之人,闲下便想登台重展才艺,但唐懋修因当初受人蛊惑、令妹妹身陷泥沼一事历历在目,尚是追悔,怎会赞同此举?尤其对他去酒楼卖艺更是反感,因多是赴私人宴,怕他身不由己,不过终究体他生平也就此一爱好,遂勉为其难许之每月四五回往勾栏献艺,以一偿所愿。

    (1)揭短

    和风入院,月光照井。

    不大的后院内,阵阵狗吠尖利哀怨,惨绝人寰。

    墙头影子一晃,便见张人面探出,月光下笑得邪魅:荀少卿,洗狗呢?

    手上力道加重,荀渺咬牙不言,只是狗叫得愈发惨绝。眼见一盆水又已黑透,荀渺起身端起,前走两步,对着院墙一股脑泼去。

    霎时缩头,却无奈墙本不高,加之这半年来你捣我扒,裂口不少,依旧被淋半身。一怒,苏清安收起笑脸,索性跨坐上墙:荀渺,你好歹也是读书人,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了?

    对啊!被你吃了。淡淡一语,荀渺返回井边提水。

    墙上人不依不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叫你纵狗行凶,岂知我苏某人是好欺的?此回我尚手下留情,墨汁混浆糊,洗两遍也就好了,再有下回,莫怪我心狠,定然一棍下去吃狗肉!

    你敢!荀渺怒目。

    你试试就知道我敢不敢!墙上人昂首一嗤,摸摸下巴:时辰不早,荀少卿有这功夫与我费唇舌,不如尽快将狗洗干净,否则一阵郭殿帅回来,见下可不好说。一垂眸,邪色蹿上嘴角:且说,不知今晚可还留有气力爬老树,哈哈啪!才笑两声,便被飞来一物往脸上打个正着!身子一晃,似觉朽墙也晃了晃,险些摔落。未及恼羞,便听门外熟悉的话音,一惊,拈起那块已然漆黑的抹布扔回去:好生洗你的狗!一个翻身下墙,整整衣裳,向门前迎去。

    另一侧。

    荀渺满心懊恼:都怪前夜醉酒,说些胡话被他听了去,就此不断隔墙讥诮,教人气不过,才放喜福,谁知反中其奸计,实是气煞人!

    门声一响,荀渺条件反射般一震,慌措起身,见郭偕进门或看他一人一狗满身狼狈,顿时乌云覆面。

    阿偕,你听我说荀渺忙解释,却闻听隔墙人声,忽是灵光一闪,气沉丹田,开口高脆:阿偕,我知我今日又去酒楼饮宴已破规矩,然允诺的钱须给,你让我把这钱送去与苏清安,回来再言,可好?

    言方落,隔墙唐懋修方才还温润的声音顿转冷怒:你又去酒楼了?

    无声一哂,荀渺志得意满,然转眸见对面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才惊知自身处境,一哆嗦,小声:你听我说

    一拂袖,郭偕恨恨:你倒果真屡教不改,既这般,这家规,便也须改一改了!自今日起,家中钱物皆归置一处,用时先问过我!另则,今后你每月俸禄,我会令人去代领。每日为防急用,与你二十文傍身。

    什什么?荀渺两腿一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文?够什么花销啊!

    那是你的事!言罢不再搭理他,郭偕径自进屋。

    怔楞许久,仰面一叹,荀渺歪坐下去,耳中,又纳入唐懋修气急的声音:从今日起,闭门静思一月,哪儿也不许去!明日便吩咐做杂活的小厮婆子暂不用来,一日三餐皆你自行操持,再去市上买回百斤木柴,你给我一一劈完,储着过冬!

    耳听那一声绝望如心死的哀嚎,荀渺顿觉春风拂面,满心清爽!哼,虽说玉石俱焚,但他好歹还得自由,一日二十文,如何也能吃两块蜜糕,较之隔壁那只花蝴蝶,一月禁足,做饭劈柴,孰优孰惨,一目了然!

    果然,这世上,并无最惨,只欠比较而已。

    (2)五五开

    阿偕,他们说我五五开身材!恨恨闯入内,来者满面不忿。

    吐出嘴里的瓜子壳,郭偕蹙蹙眉:下回瓜子还是要买祥兴记的,街边摊的东西真不能吃!

    抓过瓜子碟扔到案角,来者厉声:你可曾听我说话?

    斜睥他一眼,郭偕不耐烦:你一个大男人,在乎什么身材?再说,我早叫你把腰带系上点你不听,五五开能怪我?

    我荀渺语塞,半晌,一跺脚:我想系这么下么?还不是裤子松,腰带系下点好顺道带住裤子?

    你就没一条合身的裤子?言者打量着他腰间。

    此话不提还好,提起荀渺更来气:你每日只给我二十文,可想过我多久未吃过零嘴了?衣带渐宽,裤子能不大么?

    这般?拿手在他腰间比了比,郭偕困惑:也未觉细啊看他又要发火,为息事宁人计,自袖中摸出钱袋:罢了,你着实也有段日子未添新衣了,明日自去做两条合身的裤子罢。

    蹲在檐下数过钱,荀渺摸摸下巴,怒气消散大半:裤子做得便宜些,倒还能省出两包蜜饯钱,算是得可偿失吧。

    于此同时,隔壁院内。

    只着单衣站在镜前,左扭右转,一脸晦色之人咬牙切齿,自语喃喃:我腿短吗?什么叫五五开?简直血口喷人!

    你做什么呢?这般天色,不怕着凉?一脚跨进门,怀抱书卷者诧异。

    急转回身,镜前人气势汹汹:你说,我身材五五开吗?

    一愣,来人眯目:谁说的?

    一点下巴指向隔壁,苏清安目流火光:隔壁三姑!方才说得声音可大,道什么我一把年纪还上台,身材走形五五开,锦绡加身也白来!放屁!若不是看在有人出高价,我还不稀罕去酒楼那种喧杂地登台呢!

    你,眸光一闪,唐懋修面色忽冷:又去酒楼了?

    我一怔回神,方才还气势汹汹之人一捂嘴,心思飞速转动,片刻:三姑还说,你妹妹即将复出,入驻清芳轩待客!据闻现下清芳轩预约一睹芳姿的都已排到明年了呢!

    眼看其人甩门而去,苏清安捧胸缓了缓气息,自也穿上衣服出门。

    门一开,险与来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呵,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罪魁祸首,竟还自己送上门了!

    剑拔弩张,争吵一触即发。二人的理由相似且充分:除了彼者,无人会出这等卑劣之举背后泼脏水,无端拿人相貌取乐!然而嘲骂半日,谁都不承认自己是那散布谣言者,于是一横心,相携去寻三姑。

    好端端在家嗑着瓜子,忽被两凶神恶煞之人拖出对质,三姑一脸莫名加委屈。好容易听明白二者来意,即刻喊冤:这可不是我说的,五五开还是三七开,那都是你家一顿,示意二人竖耳细听。

    郭殿帅,对不住,清安莽撞,上回与荀少卿生不快,将墙头捣坏了,修葺费用由我承担!唐懋修的声音。

    郭偕倒不谦虚:唐兄也太小看阿渺了,他人瘦削,动起怒来蛮力却不小!遂有错,他二人也是五五开,修墙的费用,你我便也无须承让,各自对分便好。一顿,阿渺的俸禄,修墙足够了,再说无钱傍身,他也安分些。

    唐懋修声音压低:说到安分,我听闻荀少卿这段时日已不甚出门游逛花销,殿帅却是如何做到的?

    容易!郭偕七分得意,三分嚚猾:他的俸禄我如今已代领了,这几月来每日与他二十文傍身,以免有急用。无钱不敢随意花销,他零嘴都吃少了,近时体态轻盈不少,可谓一举两得!

    代领俸禄唐懋修似领悟,我懂了,下回勾阑发薪,我也去代领,无钱傍身,我看他还置办什么衣裳道具,还如何去酒楼卖笑!

    对视一眼,隔院的二人默默松开拽着三姑的手,并肩出门。

    由水火不容到同仇敌忾,有时只在须臾间,但得一个共通的理由即是。

    第45章 番外六

    天色微暗, 穿堂风吹在身上开始有了凉意。幽寂的室中,两条身影相依坐在床上。

    荀渺睁开眼,并不见什么巨犬的影子, 顿时松口气:方才是做梦了。

    醒了?耳中纳入一个闷闷的声音, 你头压得朕肩膀甚酸。

    急忙抬头,荀渺露愧:对不住陛下, 我方才实在困了。

    叹了气,穆昀祈抚着肩膀躺下, 拉过被褥盖上有些发凉的腿,看你睡足了, 那狗也半日不见踪影, 你可下去将窗掩上?朕有些冷。

    可是荀渺嘴角微抽:万一那畜生就在外间候着,见我便冲来怎办?

    穆昀祈不悦:那般小一条狗,都跳不上床,你却怕它?

    我荀渺咬唇但显委屈:狗虽小, 却极凶!陛下又不是未曾看到方才它追我咬那样

    朕早教你将骨头与它,你偏不听!穆昀祈恨恨。

    骨头是留与我家喜福的!提到自家狗,荀渺眼中闪过一丝喜光:待喜福回来,将这小畜生赶走便好。

    穆昀祈翻个白眼:一个大活人要靠条狗来救,也不嫌丢人。

    怕狗的人多了,倒是怕青蛙怕蛤|蟆的少见, 更莫提这般大人被两只蛤蟆逼上床!荀渺不平, 却也只能暗中腹诽。不过说来,那狗着实坏成精,方才将自己追上床不算,竟还叼来两只蛤蟆伴它玩耍,似存心要将二人逼入绝境。

    目光往地上扫了圈, 荀渺试探:蛤|蟆当下应已不在室中,陛下是否

    穆昀祈炸毛:你要朕下去替你赶狗?孰是君,孰是臣??

    那荀渺丧气:就只得等人来

    不成!穆昀祈依旧暴躁:你家中无下人,外间院门又关着,孰人会来?朕今夜一定要去春风楼,绝不能耽搁!

    那处何时都能去啊!荀渺不解,为何定要今夜?

    今夜彼处有西域舞女献舞,虽说这几日都有,然朕只今晚有空,景珩出城公干,我让郭偕出城巡查军营,这样你就能陪我一起去春风楼!免得一人独去显落寞。

    跳舞不是常看么?荀渺更费解。

    你懂什么!据说那舞女个个金发碧眼,高鼻红唇!那人言间嘴角一抹黠笑幽生:且舞时着装清凉,绝非寻常可见!

    果真?荀渺脸颊至耳根一点点红起:我还未见过女子除了头面与手之外的地方但万一被阿偕知道

    所以才要今日去!穆昀祈笑得愈发邪恶:听说舞女们浑身下上只挂两片遮羞布哦

    真的?荀渺显然动心,但仅剩的那丝廉耻感令他犹豫:这能看么?

    穆昀祈像看土包子一样看他:出得了这门就能看!

    感觉到被鄙视,荀渺的自尊心陡升:陛下既看得起微臣,臣自不能令陛下失望!

    半个时辰后,通往朱雀门的小径上出现两个形色匆匆的身影。

    荀渺不安:陛下,您说我们这样,能进春风楼么?拎着自己沾满泥土的衣襟,难免沮丧。

    有钱就能!拍着衣上的树皮木屑,又看了看勾坏的衣角,穆昀祈没好气。

    原本事还顺遂,那狗已在院中安然入梦,荀渺在室中仔细搜了通未见到蛤|蟆,穆昀祈便下床,岂料千算万算,未想门前偏蹲着只蛤|蟆!穆昀祈慌下跳上柴垛,由此惊醒了狗,荀渺逃窜间绊上门槛

    又半个时辰后,春风楼门口。

    二人满心不甘。

    荀渺委屈:不是说有钱就能看吗?可惜了我这身新衣

    穆昀祈撇嘴:不知哪个钱多人蠢的包场!

    荀渺低头:我认识就好了

    身后传来马蹄音。

    耳熟的人声:就是此处,今夜包场,并无外人,吾等可一醉方休。

    另一人:郭殿帅不愧豪贾家出身,果然大手笔!

    邵知府谬赞,郭某不过践诺而已,倒是邵知府肯赏脸,实令郭某受宠若惊

    荀渺回身,入目赫然两张熟悉的面孔。

    八目相对,脚下的地皮陡然似震三震。

    这一晚,春风楼的舞姬们个个挥汗如雨,只因多穿了三层衣裳。

    荀渺:还是只见脸和手可惜了我的新衣裳

    穆昀祈:你已念了上百遍,朕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这能怪谁?

    撇撇嘴,荀渺识趣噤言,一心喝酒吃肉。

    另一侧。

    邵景珩:你不说一条狗足消你后患么?

    郭偕:五十步笑百步!自家后院失火,还有心管邻家进不进水?

    邵景珩:闭嘴!

    第46章 番外七

    城南勾阑近时有新来的波斯舞伎献艺, 听说人品技艺皆上乘,穆昀祈早有心前往一赏,然而提过几次, 皆被邵景珩驳回, 道是彼处人杂,不宜私访, 至于宣进宫来献艺,他又道不雅, 实则穆昀祈也只是随口一言,果真将外番艺人召入宫, 莫说下议要对他加指责, 舞伎也难免拘谨,战战兢兢,却还有何意趣可言?遂心下实还欲伺机亲临一观。

    而这时机,倒是不期而临。

    这日邵景珩三堂弟新婚大喜, 所娶是郭偕五表妹,二人皆要去吃酒,穆昀祈但一闻悉,便蠢蠢欲动:邵景珩言来也有理,勾阑人杂,去了恐也难以近赏, 遂不如近处寻间酒楼坐定, 将舞伎召来献艺!只独自饮赏未免寂寥,还决意带上荀渺(郭俭嘴不牢,万一被金芙套出实情,又是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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