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帅,可惜我瞎 作者:常安十九画

    听说你帅,可惜我瞎——常安十九画(77)

    起身时, 头顶的镁光灯直射下来,乐队中素来冷静内敛的键盘手井寒,嘴角带着粲然的笑意,脸上一片泪痕。

    演唱会结束后,依旧是老规矩,歌迷答谢会、网络平台直播采访。

    整个采访过程中, 主持人将全部的话题焦点都放在了这场收官之战中, 网友对calm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关注度也是极高, 但是依旧不乏有人针对方驰前些时日的车祸事件提问, 而这一次, 方队长对所有的个人问题都三缄其口,不嘲讽也不回答,甚至连个回应都不再给。

    方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calm乐队本身。

    因为, 这是最后一次了。

    采访结束,几个人在后台休息间稍作调整后,乘车回到酒店。

    全年巡演完美结束征程,张远心中一颗重石终于落地,从刚一上车就打了鸡血似的嘚啵嘚,一会儿说到回国后给他们放个长假,让他手里这个满世界辛苦奔波了大半年的当红祖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一会儿又开始细说年尾这几个月的工作安排,几个简单的集体通告,之前个别队员就已经签了合同的个人代言等等等等,可能确实是结束了最后一场巡演,众人肩上的重担卸下,本来已经累到筋疲力尽的几个人难得没有无视他,反而颇有兴致地侧耳听张远口若悬河,时不时地凑头还会搭上几句闲腔。

    氛围放松而惬意,方驰慢慢靠上椅背,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坐在靠窗位置的井寒,始终看着前方座位上自己的队友和经纪人,嘴边带笑。

    到了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出了电梯厢,张远在走廊口叫住几个人,问:接下来什么安排啊,要是想一起回家我就直接给你们订票了,嗯明天休息一天,后天飞?当然了,你们要是想分头去浪也可以,注意低调,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不过事先说好啊,下周公司给你们办庆功宴,到时候甭管在哪潇洒的,都得给我回来啊。

    几个人纷纷说没问题,而这时走在众人后面,沉默了一路的井寒突然开口,说:远哥,庆功宴我就不去了。

    张远正准备刷卡进门的手放下来,疑惑道:怎么了,有事啊?不去可不成啊,咱们这次巡演这么成功,公司那边肯定是要借此大肆造势,到时候各路媒体记者的也要做后续宣传,算是给你们明年劲头提前做个铺垫,你

    井寒打断他:没有明年了。

    张远:

    众人:

    走廊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张远目光紧紧锁在井寒脸上,片刻之后,嘴皮开始不自觉地打颤哆嗦起来,但就是说不出话。

    钱松打量的眼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刚刚结束最后一场演唱会的脑子还有点没从极度亢奋中缓过神来,嗓音也略带沙哑:寒哥没、没明年了,是什么意思?

    井寒看了看自己的主唱傻弟弟,又看了看静立在周围,明显已经反应过来,表情却依旧难以置信的波仔和安达,笑了一下,才回答说:对不起兄弟们,我决定退圈和公司解约了,所以,这场演唱会,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以calm键盘手的身份和你们站在一起,我

    话音未落,刚才直白提问的始作俑者就突然一声爆喝,随后一个箭步朝井寒冲了过来!

    钱松一把拽住井寒的衣领,不只是因为太过激动所以不能自抑,还是因为力气太大而产生的正常现象,小主唱整条手臂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抖,同频共振的,还有钱松惊怒的吼声:什么叫最后一次?这就是你说的最后一次?!你解不解约我管不着,但是你要退、退团你走了,想没想过calm怎么办?!哥几个儿怎么办?!

    井寒一张疲惫至极的脸此时更是苍白,他垂着眉目看着钱松掬在自己下巴尖下的手,指尖微动,却最终放弃拉开他,只是有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波仔和安达站在两人斜后方,乍一听见井寒刚才那几句话,同样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直接被炸晕圈了,但毕竟年龄稍长钱松几岁,就算心里已经被这当头一棒敲得找不到北了,此时状态还算镇定平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试图将马上就要理智崩盘的钱松拉开。

    小松放手!

    好好说!

    我怎么好好说,我没法好好说!钱松眼睛死死盯着井寒的脸,咬牙道:倒是有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当初说什么不会走不会离开的鬼话,说什么放不下大家放不下calm,现在呢!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啊?!我就问,你走了,咱们calm怎么办?!单飞,还是直接解散?

    一句话,再次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在这无声的缄默之中,井寒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看着钱松眼睛里越积越多的湿意,刚想哄他一句别哭,突然感觉到自己眼角有温热的水汽坠下,划过脸颊时,留下一串冰凉的湿痕。

    原来是自己哭了。

    calm解散还是单飞,需要公司高层和团队商议决定。过了许久,就在巨大无边的沉重感将要吞没众人之际,站在自己房间门前的张远忽然开了口,一句之后,他飞快抬手抹了一下眼尾,生生将自己在此时逼出了一个经纪人应有的做派,竭力控制着声音说,或者这两者都不选,最后的结果是新成员加入,代替井寒原有的键盘位。

    井寒无声闭了一下眼睛。

    我不要!钱松一声惊吼,带着浓重的哭腔,始终攥着井寒衣领的手指骨节一片青白,小主唱咬牙,声音和低泣一起从牙缝里被挤了出来:老子不要什么新成员!我就要、就要他我寒哥,兄弟们一路走过来的,什么感情你自己知道我他妈我现在根本接受不了我站在麦克风前唱歌的时候,右后方给我弹键盘的那个人不是你!哥不走行吗,求你行不?

    井寒张张嘴,却发现语言中枢在这一刻完全失灵,他没法办回应一个字。

    没办法回应这一路风雨同行的兄弟们此时的挽留。

    也没办法将自己必须要走的原因再复述一遍

    那么悲凉且无力的事实就像一块贴在自己心底的旧疤,再隐隐作痛,也只能自己忍着,他没办法把至亲罹患重病这件事去反复说给每一个人听,说一次,疼一次。

    张远眼圈憋得通红,但是不想在这帮弟弟面前失了体面,于是皱眉又说了一遍:钱松你先放开,什么事都需要和公司高层正式谈过才有有定论。

    小主唱不为所动。

    小松,放手。

    僵持之际,一道清冷沉缓的声音倏然从走廊最里端靠墙的位置传来,众人于凄入肝脾的情绪中被拉回,一齐转头,只见从一开始就未发一言的方驰靠在走廊墙壁上,廊灯打在他身上,在他脚下拉出一道提拔却沉默的阴影。

    钱松喉间微动,一时间像失力一般,放开了已经被自己掌心的薄汗浸出湿痕的衣领。

    而后,小主唱缓缓走向方驰,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不像是疑问,更像是陈述般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方驰想说不早,只比你们早了一个晚上而已,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义,索性沉默以对。

    行吧,行钱松胡乱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吸吸鼻子,嘴角的笑意不知是苦还是讽,但总归扎得人心生疼:calm是当初你一手攒起来的,最难的那段时间,也是你一个人咬牙撑着我们,现在既然连你都点头默认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这样吧

    说完踉跄后退两步,留给众人一个挥手的背影:散了吧都,都他妈散了才好呢

    砰的一声关门声传来,将走廊中众人铅云般浓重的沉默关在了门外。

    都、都先回去休息吧张远梗着嗓子,掩耳盗铃似的咳了一声,这不是小事,如果井寒真的解约退团了,那么接下来乐队何去何从,公司一定会和你们当面沟通那么明天吧,也别歇了,一起回国,有什么问题,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坐下来说。

    说罢,又看了井寒一眼,故作从容地挥了挥手,催促道:都回房间睡觉,演唱会刚结束,这么熬着谁也搁不住,散、散了吧。

    波仔和安达站在井寒两侧,进门前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终归现在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于是分别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安达叹息着给钱松刚才的失控打圆场:哥们儿,别跟小松生气,谁都知道,在咱们队里除了老大,他和你最亲,他这是真难过了,你别

    我知道。井寒点点头,苦笑道:我还不至于跟自己弟弟见外,放心吧。

    波仔走上来,停两秒,轻轻一拳捶在井寒肩膀:按理说在队里,你们都是我弟弟,所以兄弟,哥什么都不说了,你想好了就行,往后不管你人在哪,咱们哥们儿不会差样的。

    井寒咬着嘴唇内里,嗯了一声:我知道哥。

    波仔和安达回了房间,整个走廊只剩下井寒和一直倚墙而立沉默依然的方驰。

    好半晌,井寒搓了搓脸,掌心和脸颊摩擦带出了一点温度,使他脸色看上去终于不再苍白如纸,放下手,他对着不远处的方驰笑了笑,疲惫至极却也松懈至极地说了一句:总算说出口了。

    方驰深深看他一眼:还好吗?

    还行,撑得住。井寒失笑,老大,谢了。

    还叫我一声老大,就别说这些废话。方驰凝重而迟缓地叹了口气,像是想将心底郁结的那团气沼一并呼出,然而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就算他能体谅井寒的人子之情,但是就像钱松说得那样,calm毕竟是他当初一手组建起来的,曾经兄弟几个窝在郊区排练室没日没夜的写歌练歌的日子还历历在目,那些一起走过的脚印都在心里刻了章盖了戳,鲜红如昨毫无褪色。而现在,这群兄弟忽然有一个人要脱队说再见了

    这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有多难受。

    calm从来就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的完整性不只局限于乐队的人数,关键在于,他们一直在一起,走着,经历着,陪伴着,这一路而来的灰暗也好,荣光也罢,才被赋予了真实的意义和温度。

    就算是他自己,在身处于乐队的兄弟们和小林师傅之间时,都无法果断而克己的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这世间的感情分很多种,爱情,亲情,友情,一字之差,却个中百味。

    但在这一刻,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早点休息吧。方驰深深叹了口气,从墙壁上直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胀麻酸痛的肩膀,对井寒抬了抬下巴:定好时候去公司面谈了,说一声。

    井寒回答说一定。

    道别之后,各自回房。

    而这一晚,注定星夜无眠。

    同一时间,在国内的小林师傅这里正值下午三点。

    北方的九月中旬,空气中属于秋天的味道已经十分明显了,酷夏时节的暑气渐渐稀释消弭,天高云淡之间,多了几分飒爽秋意。

    林晓做完店里最后一个腰部按摩的客人,慢慢走到洗手间,摸到水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而后回到按摩店一楼大厅,在电脑前坐下。

    这几天就是这样,林晓照常来店里营业,有客人的时候就上岗按摩,没客人的空闲,就自己坐在电脑前继续复习。

    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再次进行高考报名了。

    但是由于不是应届的高三考生,所以这一次,林晓只能以往届社会人员的身份进行考前资质审查。

    而他心驰神往的那所院校已经发布了高考报名的公告,今年的盲人考生招生名额确定在五十人。

    而小林师傅心心念念想要报考的教育学英语专业,今年对于盲人考生的统招人数是九个。

    林晓戴上耳机,心想,九九归一,没问题的。

    时间分秒走过,林晓跟着耳机中的课程讲解,在盲文本上扎下一排排凹孔,每每沉浸在学习之中的小林师傅神情都会格外凝定,像是一种完全的浸入式吸收,他用自己无限的内在动力将有限的精神内核扩容至正无穷,只等着最后一刻井喷式的能量爆发。

    今天的客人不算多,实际上,自从林晓一开始被方驰带着天南海北满世界转悠的第三天开始,店里的客人就陆续的少了很多,一来是很多人都是慕名奔着小林师傅的手艺而来,而林有余在每每别人问起的时候,都用大老板的合约按摩师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因此慢慢的,熟悉的客人都知道了小林师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店里,故此上门来做按摩的频次也就日渐较少。

    虽然林晓不在的时候,林有余和师娘还会照常营业,但是老林师傅多大排面啊,每天亲自上手做的顾客必须提前预约,而且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一天就做五个人,多一位都不行,赚钱多少都是小事,关键是禁不住老伴总是念叨担心他的身体。

    因此就算这几天林晓回归到正常的营业生活,但是上门的客人依旧不多,而且林有余为知道儿子心里记挂着明年考试的大事,所以让林晓将自己的预约制度严格承袭延续下来,为的就是能给他更多的安心复习的时间和空间。

    因此,小林师傅这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得非常安静。

    六点多,林有余拄着盲杖从后门走进店里,进门叫了一声晓儿,没听见回应,就知道儿子一定又在听电脑,于是拄着拐杖探着路,慢慢走到休息区。

    此时林晓的全世界都只有音频的声线,直到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才茫然回神,按下暂停键,摘了耳机,恍惚问道:谁啊?

    老林师傅一乐:你爸。

    林晓乍一听见笑声就知道了。

    他将耳机放在电脑桌上,笑了笑,说:有事啊您,怎么不在家里陪我妈干活呢?

    北方的秋天非常短,一阵小西北风下来,冬天的寒潮也就不远了。前些天吃晚饭时,师娘看着新闻,说预测今年的冬天严寒气温持续的时间会再创新高,于是不由分说地要给林晓做一床厚实点的新被子。

    林晓舍不得她操劳,当时就问:床箱里不是还有一条新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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