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发安妮和他的王子 作者:短袜子钗钗

    红头发安妮和他的王子——短袜子钗钗(45)

    他张了张嘴,憋出一句来:我要去见班主任。

    姜屿西不同意:不行。

    他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行。她正生你的气。

    林安尼破罐破摔,我不管了,我就是要去见她。

    可惜比他高许多的姜屿西宛如一个最帅气的城墙,直接隔绝了他和班主任正面刚的机会。林安尼左右不得入,气得直接打了姜屿西一下。

    可拍完,林安尼又心疼得要命,自己这是犯什么病了,竟然迁怒于姜屿西。明明自己才是最活该的那个人。

    姜屿西无奈道:你究竟去找她做什么。

    林安尼也与姜屿西保持对视。

    他微微仰着头,说道:我得告诉她,姜屿西是不可能选什么文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姜屿西先是惊讶于林安尼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来一想,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少,林安尼现在才听到,已经不算早了。

    他无奈说道: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那么冲动。

    小事?林安尼睁大眼眸,你管一个能决定你人生未来的事,叫做小事吗?

    姜屿西:决定不了。

    林安尼对抗道:决定得了。我给你算算吧,你选了文科以后,你要面对的就不是你的最强项,你可能会面临这么多年第一次的危机。

    姜屿西说:不会的。

    他狂道:无论文理科,我都会是第一名。

    林安尼:

    他无言以对了。

    然而姜屿西好像说得也没什么错。虽然他选文科的未知性会更强,但就目前来看,一中这些阿猫阿狗还不足以威胁到他。

    姜屿西顿了顿,笑道:如果非要有一个人能威胁到我,甚至超过我。我也希望

    他定定地注视着林安尼,一字一句道:是你。

    林安尼的神情略显傻样。

    姜屿西认真道:也只能是你,我愿意被你超过。

    林安尼有点脸红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个人想当然地觉得他这个怂货能那么优秀,比他本人还要相信自己许多。而这个人,还是他喜欢着的人。

    林安尼没被姜屿西的糖衣炮弹迷惑太长时间。

    他赤红着一张脸,毫无说服力地说道: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屿西笑了笑。

    林安尼冷静了一些,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文科以后是不能选医学的。你是把它也一并放弃了吗?

    姜屿西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办公室内。

    班主任被门外听不真切但窸窸窣窣的谈话声给打扰到,都不能好好地为下一节课而备案。她忍了半刻,最终暴脾气上来,忍无可忍,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等待她的只有扑面而来的空气。

    第58章 亲舅舅

    每个学校都会有两三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基地, 比如建在人工池塘边的小亭子, 或者是校方斥巨资打造的竹林,又或者是没人会大老远跑上去的图书馆最顶层。

    图书馆将近有十层楼,校方明显错估了学生的阅读力,这么多桌椅的闲置恐怕又是一次默认的资源浪费。白天学生都在上课, 鲜少有人从教学楼跑到图书馆来, 更别提去顶楼吹风。

    今日下午阳光明媚,图书馆顶层却只有两个少年人的身影。高大的图书馆对面是一栋老教学楼,由于课桌黑板都太过陈旧,闲置下来供给学校五花八门、不成体统的社团用作日常活动的场所。

    偏好摄影与雕刻的社团正巧在组织一学期难得一次的团建活动。少年人就恰巧被咔擦一声的镜头隔着有些脏污的老旧玻璃远远地记录了下来,被作为一张风景照, 而当事人暂时毫不知情。

    林安尼趴下来, 左侧的脸颊贴住微凉的栏杆,风吹乱他的黑发。他动作是懒洋洋的, 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姜屿西使劲瞧。

    姜屿西笑了一声, 道:我今天是怎么了, 值得你看那么久?

    林安尼换了个姿势趴着, 顺便踢了姜屿西一脚。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语气:因为你是个傻逼。

    少年人脚力狠, 他竟然也没收着, 姜屿西一步也不挪,就硬生生地受着,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上一皱, 一声未吭。

    林安尼心疼得要命, 他只是想和姜屿西闹着玩, 没想过来真的。

    他立马收住腿:你怎么也不躲躲?

    我躲了。姜屿西却说,你更生气。

    图书馆是全一中最高的建筑,从顶楼往下看,几乎能俯视一整个校园。这个时间学生还在上课,楼下学生无几,仅仅能看到零星三四人。倒是稍远处,操场上永远有学生在,密密麻麻的渺小得像是一圈圈的蝼蚁。

    林安尼里立起身来,收起开玩笑的态度,我在等你跟我解释。

    姜屿西对上林安尼抓着他不放的目光。

    过了许久,林安尼似乎听到姜屿西的发出一句浅浅的叹息。他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林安尼很少有看到姜屿西这么明显的情绪。

    再一瞬,姜屿西已经恢复平常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还记得物理老师吗?姜屿西对上林安尼毫无防备的目光,薄唇微启,却是冷不丁地引爆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定|时|炸|弹。

    林安尼放在栏杆上的手抖了一下,想着应该不会是他想象得那样。他张了张嘴,还想开点轻松的玩笑:你是说我在医院看过的那位,还是新的女老师?我都记得啊。

    姜屿西看了他一秒,平稳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不被察觉的悲凉,他低头看着操场上奔跑的一个个小黑点,老师还是没熬过。

    从姜屿西提到这位老人,林安尼就做了一点心理准备。猜测被证实,他却还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林安尼发出来的声音都是哑的,他深吸了口气,拉住姜屿西的袖子:什么时候的事?

    姜屿西说出了一个时间。

    林安尼的记性一向不错,他瞬间就记起这个时间节点发生的所有事。也就是在这天,彼时还对林安尼若即若离的姜屿西,罕见地主动找他聊一些小事。林安尼沉浸在游戏中无法自拔,敷衍几句后就借口一句我去洗澡了,明天聊终结了所有话题。

    林安尼有感受到姜屿西那日莫名其妙的脆弱,却压根没想过他的脆弱来自于什么地方。说些冷血一些的话,他对这位物理老师,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他没认真听过这位老师的课,老师入院后,也只能作为一个外人感叹一句世事难料,顺便客客气气地去看望他一眼。

    可姜屿西不是他。

    姜屿西转学来,就是物理老师莫名其妙钦点的课代表,老师惜才爱才,姜屿西深受老师的照顾,还专程托人送杭中的卷子过来给他。老师入院后,姜屿西甚至是院方的第一联系人。病情稳定宣布出院后,姜屿西也时不时地去看望他。仅林安尼记得的,就有三四次,算上林安尼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物理老师没有家人,姜屿西也就承担起小半个家人的责任,就连姜妈妈都带着自己文火慢炖的鱼汤去看过好几次。

    林安尼咽下喉头的干涩,他想要安慰姜屿西两句。回头一想,姜屿西最需要慰藉的时候,他却因为一个破游戏弃之不顾,都已经过了那么久,看姜屿西的样子,应该是缓过来了,他这过期的、虚伪的安慰还要扯出来缓解愧疚,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一番话藏在心房,汹涌得像是一头猛兽,挣破牢笼就要冲出来。

    林安尼最终却还是趋于平静,他说:不是已经出院了吗?医生还说病情控制得不错。

    姜屿西沉默。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话:世事无常。

    这四个字,老生常谈,实在不算新颖。林安尼却能真正共情到姜屿西的无奈来。手术费到位,医生也说做了一场很成功的手术,术后老人恢复得很不错,从只能睁眼,再到说两句安慰的话,从只能用棉签沾嘴唇,再到能吃流食,一切看似都那么完美。

    直到出院,老人的检查报告还是很好看的。

    可谁知道,不过离出院半个月的功夫,就毁了原先安安稳稳建造起来的顺利和圆满。

    林安尼指了指自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能去看看老师吗?

    姜屿西看他,没说话。

    这个事班主任肯定是知道的,可她没有告诉任何学生。林安尼猜想知情者应该全是物理老师最亲的学生或者是知己好友,他们这一帮子半陌生人并不拥有知情权。

    这是正确的处理方法。

    林安尼不大好意思,不行也没关系。老师本来就不怎么认识我。

    不会。姜屿西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了,他认识你。我带你去。

    这两个好学生,就再一次,没有征得任何老师的同意,在门卫午后困顿半张半合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走出了学校的铁门。

    这个时间点,不像早晚高峰期那么忙碌,公交车空荡荡地来,也空荡荡地走。林安尼站在公交站牌边缘,头顶着快要下山的太阳,抬起头尖尖的下巴淌过一滴汗。

    他嘴里尝到一丝微苦的咸味,仍在盯着公交站牌看,随口问道:我们坐几路?

    姜屿西拉住林安尼胳膊,车已经来了。

    林安尼眯着眼一张望,诧异地转头,对方俊朗到完美的侧颜就像往常每一天每一次那样,毫无防备地落入他的眼帘。

    奇怪的却是,这一次,林安尼恍惚中看出了姜屿西表情中没有完全隐去的固执和隐忍,即使只在脸上流露出一丁点,依然被他捕捉到了。

    32路。

    林安尼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它的目的地是一片海。

    南方人去北方看雪,稀奇得像个刚进大观园的孩子;北方人来南方感受冬日难得的温暖。内陆人偶尔得见一海,就会感慨家乡最广阔的湖水在大海面前宛如小沟渠。

    江城是个不折不扣的岛屿城市,本地人自然是看腻、看厌了海,连别人觉得得来不易的珍贵海鲜也会笑着说不过如此。

    林安尼亦是如此,在江城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早就看腻了海,也没什么兴致看海。他不明白姜屿西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他好几次撩起眼来看姜屿西,话刚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

    欲言又止无数次后,林安尼终于不解地开口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大多数的海并不浪漫。江城虽是岛,但离陆地太近,又因着或多或少污染化的原因,海水跟沙土的颜色相近。码头的栏杆经历风吹日晒,一年到头经历着海浪的拍打,早就生锈发臭,夕阳西下,混合着海水独有的咸腥味,直冲着林安尼的鼻稍。

    一阵突兀且响亮的鸣笛声传来,海面上漂泊着的一艘船只在姜屿西和林安尼的视线下出发。

    姜屿西答非所问:你喜欢海吗?

    林安尼不怕脏地把整个人靠在生锈的栏杆上,问:你要听实话吗?一般。那些傻娃子从小电视剧看太多了,以为海水有多美,依我看,还没我家门口那条小溪好看。至少我往小溪边上一蹲,还能当镜子用。

    说着,他又瞧着姜屿西:那你呢?你从小就不在江城,是不是对海有幻想。

    姜屿西却摇了摇头。

    我在江城出生的。姜屿西难得开了个无足轻重的玩笑,我自然知道故乡孕育出来的海是什么德性的。

    并没有太好笑,但却是心上人说出的玩笑话。

    林安尼扯着嘴角笑了笑,眉宇之间是他不曾发现的温柔。

    但是我们所居住的,只是一座主岛。姜屿西说道,听说远方还有几座小岛围绕着这座主岛。它们偏僻、穷困,无人居住,甚至连房屋都是石头建成的。曾经的一些当地居民早在几十年前就转移到主岛居住,乘坐最快的船单程也需要四个小时。

    林安尼当然知道这些,听爷爷说这些小岛今天已经没人住了。

    可是,它们的海却是蓝的。姜屿西顿了顿,转头看向林安尼,老师说,那里才是他的家。他要回那里去。

    而他们现在所站着的、无时无刻散发着腥臭味的码头,是离他们的老师最近最近的角落。

    隔着一片海,离着四个小时的船速,却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近。

    我知道的。林安尼想了想说,爷爷和我说过,那里的海水比天空还要蓝,就像是

    他憋出几个字,怔怔地看着姜屿西,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这句话实在违心,尝尝鲜还行,真让他在孤岛上待十天半个月,林安尼估计得疯。他这人喜欢闹腾,受不了没有人烟的地方。但林安尼的爷爷却喜欢,好几次跟他提过这样一个小岛。

    林安尼道:所以你之前准备学医,是因为老师吗?

    姜屿西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算是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止是。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如果能学一点,总归是好的。

    比起姜屿西来,林安尼其实幼稚许多。他没想得那么多,那么远,可真想劝他不要放弃:其实我能懂。那次我爷爷只是摔了一跤,我就慌得不行姜屿西,你想学医就去学啊。你那么聪明,就应该学这个。

    姜屿西看了他一会儿。

    海风吹起他的校服下摆,姜屿西忽然笑道:我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好。

    姜屿西是个对世界很多事物都挺冷淡的人,可有可无、无所谓,这是贯穿他整个人的形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去追逐的方向,却要因为他一个偏科生而放弃。

    林安尼感到无力极了。他觉得自己口舌不笨,虽不算能言善辩,但每天被语文老师夸的文字功底摆在那里,总能说出些令人信服的话语来。

    可对手是姜屿西,他就像是入了一个困境,左右摆脱不了,成了最笨拙的那一个人。

    讲道理不成,只能来硬的。

    林安尼拉下了脸:你能不能听我这一句?

    姜屿西啼笑皆非,说道:我一直在听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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