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GL) 作者:王租租

    仙尘乱(GL)——王租租(242)

    语毕,已有大量潮生宫弟子拥来护在汤沐冉身边。汤沐冉选了一块岩石和眸静坐,不再言语。

    图巴尔识趣的退去一旁。他知她已有婚嫁,纵然无有,这样一个可见天机,可御合盟,可担家国,可挽苍生的女子,又岂是他这样的莽夫能做良配的。此生能与她有这样一丝接触一段对话,便也算是无憾了。

    图巴尔看看自己的手掌,明明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因为刚刚扶触过心田中的高岭之花而变得不同。很快,图巴尔狠狠握紧拳头,一柄如火龙般的尖枪骤然出现掌中。他还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既然是莽夫,那就在这为人间清朗而战的沙场上,多多诛鬼杀敌吧!

    鬼雄被迫开了血魂共映,将汤沐冉震到心脉受伤,他自己也暗中惊心不已。不由得庆幸自己虽然断了仙缘却仍有数世修为在身,否则汤沐冉若是累过三世修为,只怕此刻飞灰湮灭的人便是他了。

    然而汤沐冉暂时撤出对峙,还有六人要围剿于他。鬼头环刀的幻像和噬魂兽都被汤沐冉给破了,修为也被那该死的仙帝后人损了大半,鬼雄深知自己的胜算严重不足,必须背水一战。他血红的眼睛扫过虎视眈眈的六人,心中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一战合盟前来送死,他本该胜券在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许多道师全部炼成人丹鬼煞,壮大自身修为和鬼军实力。不料竟横生诸多枝节,步步败退势危至此。鬼雄哪能甘心折在这群人界的乌合之众手里,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已打定主意,奋力一击以求取胜。若实在到了损兵折将修为崩毁的危机时刻,那就顾不得许多,还要像上次仙霄之战时一样,溜之大吉。

    于是鬼雄唤起气海里的煞气,送至右臂。那鬼头环刀瞬间更加巨大粗壮,已不知是鬼刀变成了手臂,还是手臂化作了鬼刀,鬼雄与鬼头环刀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随着右臂发生膨胀巨变,鬼雄原本清瘦的身躯也随之增高变壮,转眼间竟从一个枯瘦老头化身为二人多高的庞然巨物。而他的身后,也升腾起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幻影。此刻的鬼雄常哪里还有人类的模样,俨然已成了刀臂兽身的怪物。

    初一厌恶的啧了一声,刚展开歌风扇,即被鬼雄一刀斩来。别看鬼雄身躯庞大,速度却是迅捷奇快。这一击初一根本无法回避,只得以歌风扇抵御。

    鬼头环刀开了血魂共映已坚如钢刃一般,歌风扇亦难敌其力。只听隐隐脆响之下,歌风扇的扇骨竟有碎裂之意。

    初一岂能任鬼雄这般欺压,她二话不说,即刻将手掌握上扇柄锐处,鲜血随之而出,氤氲进扇面之中。另外几人也以鲜血与各自武器法宝心神相映,齐齐掀开鬼雄手刀,将初一解脱出来。

    鬼雄猛然回手又袭,凌非焉与道灵躲过,却有玄一门青玄高手惨遭不测,被鬼雄切为两段。如此惨状众人便是有心相救也是无力,只得强忍愤慨悲伤与鬼雄再战。

    一番速战过招,又有几人或轻或重为鬼雄所伤。对于那些丧失战力的无力之人,鬼雄也不急于诛灭。反正帮手越少,他便越容易得手伤人。待他正要起刀对道灵痛下杀手,忽感一股强大的力量十分掣肘,竟将它的右臂牢牢钳住。

    何人!鬼雄狰狞嘶吼,转身去看。

    但见初一手中折扇清光熠熠,冰蓝透彻。扇尾两颗玲珑玉坠精光闪亮,漾出一波白色一波蓝色的光晕,沿着扇形的扇面缓缓流动,就像海岸边至刚至柔的波浪。牵制鬼雄的力量,正是歌风扇中散发出来的真气,无形无影,将他的右臂紧紧环绕,扯得不能动弹。

    鬼雄万分诧异,小小折扇哪来这股力量。初一则扬手一掷,歌风扇立于面前浮空高速旋转,恰似一轮浑圆满月。折扇中的海潮也随之天旋地倒反复翻涌,渐渐形成了一个深邃的漩涡。

    鬼雄起初不得其意,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海潮之力的汹涌强大。那力量不仅拽着他的手臂无法动弹,甚至将他的煞气他的修为也硬扯了过去。回想起这女道师曾是蕴藏三环邪瞳的神器之躯,这歌风扇又是一个吞噬天地于无形的恐怖法器,鬼雄真的有些慌了。

    而当鬼雄看见凌非焉手中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剑刃时,他知道或许不必再等什么恰当时机,再不遁逃,恐怕便要折命在此。

    想溜?没那么容易!初一识破鬼雄心思,左手控扇,右手五指于虚幻沧海中轻一抚拨。万顷海水霎时环于鬼雄周身,迅速向上升起四方水幕。

    鬼雄料想初一是要画地为牢,将他困于水牢之内,再顾不得任何,纵身跃起想从尚未闭合的水牢上空遁逃。初一没有给他机会,又弹指以两道水龙拴住鬼雄脚踝,把鬼雄扯回水牢底部。然后立刻封闭牢顶,让六方水幕相互弥合融为一体。

    清冷凛冽的海水顷刻倒灌进来,将鬼雄浇灌成极其狼狈的模样。他恨不得凿壁逃逸,以手刀疯狂挥砍牢笼的水壁。可惜,抽刀断水,水更长流,鬼雄的反击毫无意义。

    放我出去,我是鬼雄仙君!尔等尔等凡人!何敢谋杀仙君性命!放我出去!我是要当仙帝的天神!!许是被绝望的恐惧笼罩,许是被刺骨的海水惊醒自己大限将至,鬼雄语无伦次的叫嚣着,却很快就被海水灌进了喉咙。

    到此结束吧。凌非焉轻声言语,将炎月剑御在身前,剑锋直指囚在水牢中的鬼雄。

    只见炎月剑此时通体赤红,剑刃里透着橙黄之色,极像是炎炎熔炉中炼熟的炽铁。随着凌非焉左手环动在身前划出一个浑圆,长剑亦随之幻化出无数剑影,于她身前形成一个圆形的剑阵。

    初一尚未见过凌非焉的血魂共映,只道凌非焉身前无数赤红的炎月剑影十分耀眼。看架势,这一招很像涂明宫的剑艺万刃齐鸣。怎料凌非焉并未将这些剑影直袭鬼雄,她的右手再向相反方向环动,那赤红的剑阵中又随之增添一环剑影。两环赤色剑影向彼此相反的方向不停转动,杀机四溢令人骇然,却又华丽炫目让人移不开双眼。

    更可怕的是,除了这两轮与炎月剑自身同等大小的剑阵,在鬼雄头顶的半空中,竟还高高悬着一个巨大的剑阵投影。那阵中赤红的炎月剑内内外外足有六环之多,其剑影之量不计其数。锐利剑锋垂直向下,就像笼罩在鬼雄头上的一轮巨大血月。凌非焉这一招下来,便是青玄上境的高手也只逃不过碎尸万段飞灰湮灭的结果了。

    怪不得叫炎月剑。初一赞叹一声。

    此时此刻,几乎整个堃山的生灵都被这轮巨大的血月震慑,怔怔等待着万刃如雨后的尘埃落定。

    然而,凌非焉最后驱剑的动作却是那般轻描淡写。她只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向前一点,身前两轮剑影便由缓慢旋转变为飞速轮转。半空中,刹那星河倾洒众星陨落。

    剑刃带着火光与月华刺入初一囚禁鬼雄的水牢,灼烫水汽瞬间升腾为白色雾气。水雾中,剑影没有受到丝毫阻隔,尽数刺入鬼雄庞大的身躯。

    啊!!!鬼雄痛苦的嘶鸣震动山林,却没有任何人为之惋惜。

    待到水雾散去,鬼雄的身体已经变回原本清瘦形状。那鬼头环刀倒是还与他的手臂连在一起。初一撤了水牢,鬼雄即刻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呼吸。

    谁能想到曾经的上古二圣仙尊、下界雄首会落魄到这般田地。哪怕再是憎恨于他的合盟弟子,见此上仙堕落也免不得慨叹几分。

    不过,凌非焉没有心软。这次她拂袖一挥,身前剑影齐齐刺入鬼雄残躯,那躯体里骤然泄出一股黑色瘴气,便再也没了动静。

    剑影消散,炎月剑渐渐褪去赤红,变回原本颜色。初一上前将长剑由鬼雄的尸身上抽出,扯下一块儿衣襟将剑身擦拭干净,递还给凌非焉。

    结束了。初一轻道。

    凌非焉接过长剑,归入剑鞘,郑重点了点头。

    众人极目远眺,笼罩在堃山上的阴云浓雾终于豁然开朗,阳光再次缓缓铺入这片古老的山林。那些残存鬼兵在阳光的灼烧下仓皇遁去,逃得慢的便永远被灼成了飞散的灰烬。

    结束了结束了!我们赢了!!幸存的合盟弟子欢呼着围将上来,都想亲眼目睹鬼雄陨灭的撼世场面。

    让开!给老夫让开!!忽然,人群中有一发丝凌乱衣衫染满血迹的道者,提着长剑拨开人群,直奔鬼雄尸身。

    人们认出那是清泉宫的柳暗明,很快又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呆。柳暗明疯了一样用那柄被预言会诛杀鬼雄的入尘剑劈砍着地上的尸体,直到那赫赫不可一世的上仙之躯被他斩成肉泥,才哭丧着将长剑一丢,颓丧歪坐在地泣出声来。

    有人道他是终于为柳风烟报了仇,才如此激动失态,便劝他节哀。有人暗笑他为应那少年预言,硬在已死之人身上乱挥乱砍瞎逞威风。

    毕竟这一战,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是目击者。上古二圣仙尊的鬼雄,是那七人合力诛杀,与柳暗明和他的入尘剑并无半点干系。

    或许,这将是世人永远不会知晓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凌非焉的血月剑阵屠戮了鬼雄的肉躯,二轮剑影也诛灭了鬼雄的神识,但就在那股黑色瘴气散去的时候,鬼雄将一缕微弱的神识经由掌心鬼煞头颅渡进了已经已经肉身化的鬼头环刀中。待合盟众人以为大事已成撤出堃山,他即可自此陷入沉眠潜藏修养。数世千载后,借尸还魂卷土重来。这就是鬼雄最后的逃脱之策。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正是柳暗明这一顿胡乱挥砍,阴差阳错的将那鬼煞头颅劈个稀碎。入尘剑执念极重,对于自己的目标杀意也就更重。鬼雄唯一的一缕神识就这么被入尘剑无情斩断。可以说鬼雄真正的永殇,的确是入尘剑这致命的一斩所致。

    然而,那又如何。

    命运弄人不就是这样。

    反正柳暗明自己也不知道,就这么让济世救人的齐天壮举变成了狂泄私愤的丑行。造化之下,他失去的不过是清泉宫反压天御宗的机会。而鬼雄常失去的,是他的命。

    仙尘再乱,危机已解。

    无论何处高人得成大道,攫鬼雄之位再成下界雄首,人世间依然是风清云朗,岁月匆忙。

    此役过后,九州十二门各有整顿安排。

    钦天监全程未尽全力,受损最小。派去几个官爷尤其惜命,眼见鬼雄并非为入尘剑所杀后,便忙不迭的回去向景鉴年汇报了。

    潮生宫亦无大碍。汤沐冉虽有伤势在身,但她奈罗汤氏自有诸多奇药,修养些时日即可复原。

    清泉宗此役闹了许多不快,被天御宗比下一头还陨了传功长老柳风烟。柳暗明神志恍惚癫狂许久,终于某日幡然彻悟。那入尘剑被他封入禁阁,从此全宗上下净修仙道不问俗事,唯愿青衫无垢,白袍不尘,心若清泉。

    十二门中,唯独天御宗变动极大。

    道灵言己心念难净,以丢失夜幽石为始,引发无数起惨祸事。想来应是罪孽深重,难了尘缘。是以无颜再入问天塔,乃效仿叶小舟青衣而去。并于世间传法布道另修大成。

    有人离了问天塔,便又有人入了问天塔。

    明崖归来不久,便将宗主之位授予明心,径入问天塔内。倒是机缘已至,不消数月竟就升临九霄羽化为仙。

    可惜明海失了右臂,永不提笔写字,亦不提剑诛邪。他把守钢锏从堃山带回紫麓山,立做墓碑树于明达葬墓前。日日独坐碑前,不令任何人前来近前。

    偌大天御宗,众多同门手足都渐离去。明心于宗主之位日理宗务甚觉清寒枯烦。那日小猫梅朵寿元已满,奄奄故去,终将明心心中最后一缕尘丝牵绊了断。没想到天御宗内最怕冷清寂寞的人,终究步步迈入了苦寒高处的问天塔。

    至此,凌非川秉承大任,继宗主之位。他虽有心重振宗门五宫,奈何其余三宫凌尊首徒各有原因皆有去意,只得先休养生息,一切且待从长计议。

    却说时光荏苒,堃山一战已过三月有余。

    大炎都城张灯结彩,爆竹声声,正是辞旧迎新的好年景。

    一袭青衣外负青裘的人悠然坐在桌前食下几箸菜肴。

    这蓬莱酒楼三层窗外的精致着实不错,推窗望去,便可见开京最繁华的街巷被白雪装点成银装素裹的模样。窗前伫立的人亦是神色清冷白衣胜雪。那人轻叹一声,便在唇边呵出了轻薄的白雾。如此平常一幕,在青衣人眼中却是极不寻常的景致。

    离了天御宗三月,终日带我走街串巷吃喝玩乐。如今又进了开京当阳道最大的酒楼消遣,真是好不聒噪。凌非焉关上窗子,言语中带着几分怨念。转过身来,那张净秀清冷的脸颊一如往常,并未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沾染几多人间烟火。

    过年嘛,当然是越热闹越好。紫麓山的年关比起京城可差远了。初一起身,牵着凌非焉的手把她带在桌前按坐在椅凳上。趁凌非焉没有拒绝,又放肆的从背后环抱住白衣的人,用鼻尖在她脸颊上亲昵蹭着,顺带偷嗅几缕鬓边冷香。

    在外面还这么放肆。凌非焉一怔,将初一推开,指指桌对面的椅子吩咐道:坐回去。

    哦~初一坐回椅子,暗笑道:凌尊的意思,不在外面就可以放肆了?

    休得胡言。凌非焉眉头一皱,那家伙在无人处却是放肆的很。不过自己的翻身大计也已得逞过数次。怎么说呢,两番滋味各有美妙。

    呃咳咳凌非焉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那些不堪之事,紧忙清清嗓子义正严辞道:明日便是正月初一,也算是你的生日,京中喧嚣倒像是为你庆贺了。

    初一笑道:我只是叫做初一,又不是真在正月初一生出来的。

    谁管你那日生得。凌非焉被初一一句话噎得生火,冷道:我只是提醒你,浪荡三月有余也该收心了。过了初一,来年不可再颓散浑噩下去。我也不会再随着你这般漫无目的的游戏人间。

    好好好,都听凌尊的。初一见凌非焉说得认真,给她的茶盏里斟上热茶,陪笑道:凌尊不随我去,我就随着凌尊走。不知凌尊想去哪里?

    你不是不知出生在哪日吗?凌非焉冷眼睥睨初一,故意报复道:就去东海奈罗国,问问他们肖歬公主的生辰八字吧。

    别别别,我可不去!果然,初一连连摆手,她还是很敏感那个地方。

    凌非焉微扬嘴角,掩面饮下热茶,将得意的笑容藏在衣袖背后。

    初一发现凌非焉是在逗她,眼珠一转,亦道:如今我们已不算天御宗的弟子,总是唤你凌尊似有不妥。

    凌非焉放下茶杯,警惕道:所以呢?

    初一狡黠道:道灵仙尊曾说你是他从赵家集带回来的,那岂不是跟赵青然同乡?凌尊不会原本也姓赵吧?不如我们去趟赵

    别提那个人。凌非焉目光一凛,断然结束了初一尚未说出口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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