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了一夜终是停下,那一天对京中百姓而言是难忘的一天,陵王大逆不道竟胆敢带领死士发起宫变,女帝郊外祭祀先祖,险些就糟了他的毒手!
    所幸女帝早就在皇陵埋伏下大军将陵王击伤,而陵王不敌后便一路潜逃回王府,最后自裁而亡。
    这张告示刚被官兵张贴出来便被京中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交头接耳对着陵王的画像指指点点,不乏情绪激动者张嘴就是一坨口水喷在上面。
    有人站在告示下看了许久,而后才回头偷偷地左边的人小声问道:“白师娘,为什么这陛下要把蛊人之事给隐瞒下来啊?”
    “莫要多嘴。”白孀曲指轻轻点了一下江流的脑袋,在她不解的眼神中神色严肃地轻轻摇了摇头:“天子脚下不可妄言。”
    江流当即一把捂住了嘴,又把眼神投在了右边的人身上,像是在用眼睛在问什么。
    段明馨双手抱起,怀中夹着一把长剑,她不是官场中人也一向随心所欲,见江流一脸希冀地瞧着自己,便一挑眉毛无所顾忌地道:“乱易稳难,报喜不报忧已经是朝廷的常态,若是百姓知到这京中存在过吃人的怪物,恐怕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了。”
    江流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一眼便瞧见了守在皇宫门前的女人,她举起手兴高采烈地挥了挥大声喊道:“瞳姐姐!!”
    江流一路飞奔过来,脸蛋跑的通红,肆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暗道这小丫头许久不见,已是又长高了许多。
    “不错。”得到夸奖的江流喜形于色,她身后的两人也跟着走了过来,只是有一人的脸色略显不快。
    段明馨不想跟朝廷牵扯太多,若不是此时商迟就在里面,她是怎么也不想进去。
    一同前来宫门口接人的毕方在瞧见白孀后眼前一亮,他上前一步对着众人躬身,一一行礼后才道:“白大人,您来的正是时候,陛下正养心殿中等您呢。”
    “诸位,那我便先行一步了。”白孀对着几人轻轻颔首,而后便随着毕方率先进了朱门。
    这一路走来残根断壁,有不少匠人正在修复和漆刷满是血迹的宫墙,白孀皱起眉头,没想到她们在抚城灭掉的蛊物,相比京城来说不过尔尔。
    过了良久,两人终是到了殿前,相比其余地方的破败,此处则被保护的很好,依旧富丽堂皇光彩照人。
    “大人请。”通报过后的毕方站在殿门一旁,白孀不缓不慢的走进其中,入目便是跪了一地的大臣与将领。
    在其中她发现了丁沫白的身影,不过此时的他面容虚弱身体纤细无力,看样子应是受伤不轻。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白孀屈身跪下,双手奉上轻轻行拜,周围的人无不侧目打量着她,相互交头接耳小声低语。
    对于这位神秘的白大人,他们只听过其名,却不想居然掌握了整个天朝消息网的权贵,竟会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子。
    “白爱卿快快请起,这一路赶来真是辛苦。”坐在高位上的顾琳琅虽是黄袍加身气质雍容,可脸上却难掩疲惫,看来这一场纷争下来她也是心力憔悴。
    白孀站起来后侧站在一旁,微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听着陛下赏罚众人心思却早就飘走。
    也不知那小混账现在究竟怎样了。
    而此时被人惦念的商迟正落坐在偏殿内的一张床前,她恢复的很快,脸颊红润怎么看也不像是受过大伤的样子。
    但躺在床上的人却脸色潮红满头大汗,口中不断呢喃细语,呼出吸入的气息散乱不堪。
    “姐……姐!不要…不!不要离开我。”掉落的手臂,还有那满是鲜血的笑容,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阮黛冰的心。
    她的脑袋时不时左右晃动,沉浸在梦魇中不断挣扎,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抱着块浮木上下浮动。
    前来出诊的御医摇了摇头,在把女人苍白的手塞回被子中后他站起身对着商迟无奈开口道:“这位姑娘的内伤并无大碍,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无事了才对,她这……嗐是自己不愿醒来,心病难医,心病难医啊!”
    “老朽已经尽力,这位大人,杜将军虽然暂时稳定了下来,可依旧危险无比,老朽便先过去了。”
    “多谢太医。”
    说话间御医收拾好了针盒,对着商迟一礼后挑起了另一侧隔间的门帘,那里面烟雾缭绕,正有人侧身端着盆被血染透的热水,神色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商迟盯着那门帘看了许久后才收回视线,那里面躺着的是杜慕飞的姐姐,她的状况并不算好,可强在没有伤及脊椎与脏器,也不知这位御医能否救治好她。
    阿冰已经失去了姐姐,她不想杜慕飞也失去至亲,商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心中一股无力感升起,如果是没有中毒的她,取血入药定能将人救回来。
    可是……
    商迟握着自己的手,力气大的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掌心已经出了血丝,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了她。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两位姐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白灵儿乖巧地蹲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商迟的手给予她安慰,另一只手的指尖则在用力捏着被子垂下的一角,在掌中不断摩挲。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白灵儿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她们把人带回来的时候,这姑娘还有意识呢还会流泪和抽噎,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闭上眼睛,当时的画面便又历历在目,湖中心的雪地赤红,其中一名锦衣女人手握发簪疯狂的在刺地上的一摊黑泥,而旁边就躺着昏迷不醒的这位姑娘,和一具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尸体。
    “唉。”
    商迟凝重地叹了口气后拍了拍灵儿的手,随后她将旁边水盆中的手帕拧了拧,轻轻放在女人的额头上,面上表情担忧又后怕。
    在她看见那张与阮黛冰一模一样的面孔出在棺木中时,商迟的呼吸都要凝固住了,虽然在之后得之里面躺着的是阿冰的姐姐后,但她的痛意依旧不减半分。
    如果那时她选择了继续战斗下去,或许这一切……
    “师傅!”
    就在商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外面忽然传来的喊声令她猛然回过神来。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也跟着来了?”白灵儿嘟着嘴抱紧双臂站起身来,商迟也跟着抬头望去,只见江流探着半个身子在门外往里看着。
    “师傅师傅,我学会长生的第七式了!”江流满脸的笑容在瞧见床上还躺着一个病人后戛然而止,她抬起双手将方才嬉笑着的嘴捂了起来,一双眼睛眨了眨满脸都是歉意。
    “抱歉啊师傅,是徒儿猛撞了。”
    “不错,你的进步很大,进来坐罢。”商迟没有责怪江流,反而真心地夸了两句,她招了招手让人进来,却见江流还是卡在门口,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江流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她又指了指门外,眼神一阵飞舞,商迟见状不明所以却也站起来向外走去,一出门她便瞧见一身白衣胜雪的段明馨正抱剑站在台阶下。
    见到商迟出来,段明馨双眸轻轻晃了一下,那人一双桃花眼弯弯,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她的心猛地触动了一下,原本有些怨愤的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略微红润的脸颊越发滚烫。
    时隔半年,商迟也变得更加成熟沉稳,段明馨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将自己拥入怀中,发丝纠缠在一处呼吸也清晰可闻。
    “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莫要生气了好吗?”
    段明馨捏紧了商迟的衣角,她听见一向冷静的自己,声音颤抖又带了几分委屈地道:“你总是这么任性,白孀要独自一人前去抚城你竟也同意,若不是我放心不下一路跟着,你可知道抚城里面……”
    “明馨。”商迟轻唤她的名字,用手指点住了段明馨嘴唇,也堵住了她后面的话语。
    “我相信她,也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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