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将军的小竹马 作者:岩城太瘦生

    偏执将军的小竹马——岩城太瘦生(16)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给了李重山重重的一巴掌。

    到了今天夜里,江逝水仍然是不肯闭眼入睡。他铺好了床,吹了蜡烛,帮李重山把枕头摆好,但是自己不肯入睡,时刻谨记着李重山不喜欢听他说梦话这件事情。

    他一连两夜都这样,李重山有些慌了,温声哄劝,威逼利诱都没有用,最后江逝水眨巴眨巴眼睛,顺从地道:那我闭上眼睛,不睡着就是了。

    李重山一滞,然后细细碎碎地吻他的眼角:你睡吧,我不欺负你了,说梦话也没事的,你睡啊。

    最后没办法,李重山只好睡到隔壁房间去。

    天刚擦亮时,李重山估摸着他睡着了,想要过去看看,却不想江逝水如今对他的感觉十分敏锐,在他才到门前时,就睁开眼睛看着他。

    李重山原以为江逝水是在跟他置气,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的。在江逝水知道自己的梦话是这场灾祸的起源之后,他就无法在他面前就安然入睡了。毕竟,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说梦话,再惹李重山生气呢。

    李重山让孟叶朴熬了些安眠的汤药,把自己从前用过的宁神香和安神丹给江逝水用,江逝水也不拒绝,全盘接受,只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江逝水仍是睡不着。因为夜里难眠,江逝水也很快就消瘦下去。

    每当李重山在夜里看着他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江逝水慢慢地抽去了。他这条命原本是江逝水给的,如今江逝水要把他曾经给予的鲜活,一点一点,都收回去。

    李重山真有些后悔了,起码那天夜里,不该在江逝水父亲与兄长的牌位前,起码不该下那么重的手,江逝水都半死过去,他还不肯松手。他还用了药,对他说那些混账话。

    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细节没写出来,比如李狗第一回 把逝水抱出来的时候,逝水脸上应该沾了点脏东西,对,就是那个桌子它很脏,灰尘蹭到逝水脸上了

    第22章 恶奴职

    接下来一段日子, 李重山都没能和江逝水睡在一块儿。只要他一靠近,略有动作,江逝水不论睡得多好,都会下意识从梦里挣扎着醒来。眼见着他日渐消瘦, 最后连孟叶朴也婉言劝他暂时先别靠近江逝水。李重山没法子, 只能暂时搬去书房。

    书房里重又燃起宁神香。

    渐渐地入了夏。比照着前代皇帝的旧例, 每年夏天, 皇帝应该携文武百官与后宫众妃前往北边山上的行宫避暑。前些年皇帝年纪太小,不宜舟车劳顿, 这个规矩便在建威大将军的提议下暂时免了。今年建威大将军再上疏,奏请恢复旧例,请皇帝移驾行宫。

    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种事情。朝中百官虽然怀疑,但也不敢单站出来说话。最后如往常一般,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点点头:亚父所言极是。

    这件事情就这样被定下来。

    下了朝,容淳就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滑下来,身边的小太监燕郎扶了他一把。他站稳之后,就小跑着去了后殿。

    后殿也有几个小太监在伺候,其中一个正给江逝水打扇,剩下的见皇帝来了, 便上前要给他宽衣。而江逝水撑着头,倚着软枕正睡着,微风吹动他垂在耳边的一缕乌发, 他睡得正好。

    这时李重山也到了后殿,他用眼神遏止住要凑到江逝水身边的容淳, 让他不要吵醒江逝水,却不想他一来,江逝水就睁开眼睛了。

    原是李重山把他吵醒了, 与容淳无关。

    李重山站在原地,在他横行多年、无所顾忌的皇宫里,头一回有了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见江逝水醒了,容淳也不要小太监给他换衣裳了,拖着解到一半的礼服,就走到江逝水面前:逝水哥哥脱,他们手笨。

    同江逝水待久了,他在江逝水面前,才像个寻常孩子,也会撒娇。

    朝服厚重,大人穿久了都觉得闷。江逝水坐直起来,帮他将朝服上繁复的系带解开。容淳站在他面前,侧举起双臂,同他说些闲话:方才亚父说,今年夏天要去行宫玩儿,逝水哥哥也去吗?

    江逝水只是看了一眼李重山,李重山便顺势坐到他身边,还替他回答:去,逝水也去。

    那就好。

    帮他脱下礼服,江逝水转头从铜盆里捞起巾子,拧干了给他擦脸。容淳向来天真,看不出他二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只是笑嘻嘻地道:我只去过一次行宫,上次和镇南小王叔一起去的。那儿有一个马苑,到时候逝水哥哥教我骑马。

    江逝水笑了笑,随口问道:你怎么不让燕郎教你?他不就是从马苑出来的吗?

    站在一边捧着衣裳的小太监赶忙弯腰行礼:奴才卑贱,马术低劣,自然教不得陛下。

    看吧。容淳撇了撇嘴,他又教不了

    话音刚落,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李重山的心肺。他低声斥了一声:皇帝未免太过狂妄。

    容淳还是怕他怕得厉害,听见他这样说,吓得浑身一哆嗦,直往江逝水那里看。而江逝水扭头看去,透过李重山咬得很紧的下颌线,好像看出了什么。

    他自己也是从马场出来的马奴,当然不喜欢旁人这样轻贱。

    要说起来,他还是马奴的时候,江逝水也曾这样冷待过他。江逝水小的时候,还不太懂得世家大族里的门第尊卑之分,父亲兄长也不怎么管束他,所以他总是和马奴李重山在一块玩儿;后来梅疏生来了,他那时十分羡慕这样的世家公子作风,所以总是和梅疏生待在一块儿,对马奴李重山反倒冷淡许多。

    如今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江逝水以为,这句话里,多少有说给他听的地方。

    李重山面色铁青,久久不语。旁边伺候的太监自以为会意,连忙让人拿了戒尺来,双手奉到他面前。

    容淳一看见那柄戒尺,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什么帝王仪态,直接扑到江逝水怀里,带着哭腔唤了一声:逝水哥哥。

    江逝水也抱住他,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一边看向李重山,把手心递到他面前,正色道:陛下童言无忌,倘若有冒犯将军的地方,请将军责罚。

    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愈发清晰,李重山无力解释,他原本就没想用戒尺,也没怪江逝水,都是旁人胡乱揣测,才引得江逝水误会。

    他从那太监手里接过戒尺,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戒尺重重地扇在那太监的脸上。太监连忙跪下请罪,李重山站起身,照着他的心窝踹了一脚,太监直接摔到对面墙上。

    混账东西,你们又知道了,你们也配拿戒尺,指使人责打陛下。来人。

    外边的侍卫闻声入殿,李重山一摆手,让他们把殿中所有的太监都拉下去,换一批新的。

    他调整好表情,再看向江逝水,想向他澄清这只是一个误会,他没有怪容淳的意思,更没有怪他的意思。但是江逝水已经无暇顾及他,他怀里抱着容淳,捂着他的眼睛与耳朵,还把燕郎也拉到自己这边,也掩住他的眼睛。他没让两个小孩子看见太监们被拖下去的场景,也没让他们听见太监们的求饶哀嚎声。

    江逝水好像没有一点怨恨他的意思,李重山却再也无法解释。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力地握成拳。他在江逝水面前,像是一个恶魔,又像是一个罪人。

    *

    让钦天监的几个官员定下一个吉日,建威大将军亲自整肃队伍,护送皇帝前往行宫。

    江逝水与容淳同坐一辆马车,容淳窝在他怀里,捏着他的手指玩儿。今日早起动身,两个人都有些困,靠在一起,懒懒地说些闲话。燕郎原本要跟着马车步行,也被江逝水喊上来了。他坐在边上,仍旧是那样拘谨谦恭的模样。

    不知道容淳对江逝水说到什么,他朝燕郎招了招手,要他上前。容淳问道:你会骑马吗?

    燕郎垂首答话:奴才马术拙劣。

    容淳晃了晃脚:那就是会了。等我也学会了,我们就来比赛。

    他仍是低着头的谦卑模样:奴才自然不及陛下。

    还没比你就这样说,真没意思。

    容淳看着他,一时兴起,抬起脚,用鞋尖戳了戳他。江逝水看见,连忙按住他的腿:做什么呢?怎么能这样欺负燕郎呢?

    做了坏事,小皇帝倒还是一脸纯良:我就是想看看他怎么样才会生气。逝水哥哥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那还不快向燕郎道歉?

    哦,对不住。

    燕郎没有一点生气,立即跪伏在地上:陛下言重了。无论陛下对奴才做什么,都是奴才应受的。

    江逝水有些无奈,小皇帝在宫里养着,知道李重山安排的人得罪不起,逮着一个燕郎就使劲欺负,偏偏燕郎性子绵软,由他任性。

    他叹了口气,让燕郎起来,又捏了捏小皇帝的脸,正色道:以后不能这样。

    知道了。容淳看了看四周,亚父不在,逝水哥哥今天要教我念书吗?

    碍于建威大将军的权势,太傅不会认真教导小皇帝,江逝水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偶尔会偷偷地教他识字念书。

    他从袖中拿出一册童蒙识字书卷,放在膝上:来吧。燕郎也过来。

    *

    傍晚时分抵达行宫,稍作休整,就入了夜。容淳心心念念的骑马只能推到明天。

    李重山部署好行宫的防备,匆匆洗了个冷水澡,就抱着枕头被褥,敲响江逝水的房门。所幸江逝水才睡下不久,听见敲门声,他重又点起蜡烛,端着烛台来开门,昏黄的烛光映出他苍白瘦削的面容,披散在肩上的乌发与雪白的中衣更显得他白。他垂着眼睛,困倦又脆弱。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李重山伸出一只脚,抵住门扇。

    他堵在门前,被别人看见也不太好,况且倘若建威大将军非要进来,他也挡不住。江逝水思忖片刻,就侧开身子,让他进来了。

    关上房门,将烛台放在案上,江逝水一言不发,要从他手里把被褥接过来。其实这间房里什么都有,李重山没必要自己带过来。

    但这回李重山显然是做好了克制的功课才过来的。他抿了抿唇,用了个很蹩脚的借口:他们不知道我们分开睡,太晚了,没地方了。

    江逝水很配合地点点头,伸出手,要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建威大将军肯纡尊降贵想出这个借口,他怎么敢不顺着台阶下?看似是让他选,其实他哪里有选择的余地?还不是李重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倘若他不肯,则更显得李重山对他情深似海,是自己太不识好歹。这么些天,江逝水已经想明白了,就这样吧,如果逃不了,那就这样吧。几年,几十年,总归很短的。

    李重山却不把东西给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榻前,将被褥丢上去,自己铺床。

    他原本就会做这些事情,还很利索。指尖触到熟悉的温度,却有些失神。他顿了顿,又道:我不在行宫久留,明天就走。

    那时江逝水正借着烛光,仰着头,专心地研究帐子上的绣花。听见这话,也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见他收拾好了,才吹了灯。

    尽管江逝水尽力保持平静,但李重山察觉得到,越靠近自己,江逝水就越害怕,抖得越厉害。

    想来也是那天晚上留下的阴影。李重山把他吓得浑身发颤,又在他逃出半步的时候,抓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不遗余力地把他哄好。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江逝水慢慢地爬上床榻,在里边的位置上躺好,盖好被子,不留一点缝隙。

    照理来说,如今身份地位都变了,该是他睡在外边,伺候李重山夜里的事情。但是从前在江府,他二人就是这样睡的,到现在依旧是李重山占据着外侧的位置。他不提要换,江逝水也假装不知道。

    他背对着李重山侧躺,一躺下来就不自觉是蜷起来的姿态,保护自己的防御姿态。

    李重山伸出手,小心地勾了一下他散在枕上的头发,却把他吓得又是一抖。李重山心里钝钝的疼。

    江逝水定了定心神,回头看他:将军有什么事?

    我李重山指了指他的枕头下,嗓音低哑,逝水,我在你枕头下边放了一把匕首,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情,你把它拿出来。

    没有太大的反应,江逝水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转回去睡了。

    房里静静地燃着安神的香料,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江逝水已经能在没有李重山的地方安然入睡了,有李重山在的话,可能还需要努努力。

    他把自己整个都埋进锦被里,深吸一口气。

    困就睡罢,折腾自己算怎么回事,又不会伤到李重山分毫。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独自挣扎到了后半夜。最后他索性把被子扯过头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快把自己闷死时,他身边的人伸出手,把他盖过头顶的被子扯下来,很轻地捋了一下他的头发,像风拂过。

    *

    江逝水再醒来时,已经是日头高起的时候了。

    李重山早已经离开,门外的容淳小声地问守在外面的人:逝水哥哥还没醒?

    传来的是吴易的声音:小公子晚上睡得迟,陛下先去和燕郎玩儿吧。

    顿了一会儿,容淳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

    江逝水难得地赖了一会儿床,睡足了才起来。老管家年纪大,江逝水没有让他跟过来,伺候的都是将军府的人,由吴易管着。

    将军还有些要事,一早就回京了。走时让我一定照顾好小公子,小公子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

    好。江逝水顿了顿,忽然道,吴易。

    小公子请吩咐。

    江逝水端起茶盏,却不沾唇,只是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瓷盖:李重山是不是去处决叛贼了?

    吴易一噎,没敢开口。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这些年梅疏生不知怎么联系了一群的世家公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私下动作,给建威大将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李重山也派人暗中查探了好几年,前些日子刚刚全部查清。梅疏生作为头目,自然是死罪难逃。若不是顾忌着江逝水,李重山直接批了死刑就是,绝不会费尽周折,提起什么夏日避暑的旧例,把江逝水先从皇城支开。

    江逝水见吴易躲闪,也不再为难他,他也不过是为李重山做事。

    我只是之前看到他批过的几封折子。

    他自己上的折子,他自己批复,还挺不错。

    江逝水放下茶盏:我去陛下那里。

    说完,他就站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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