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突生,一时情势大变,众人不敢确定来者是谁,又担心是魔教,皆惊慌失措,手里紧张地拿起兵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傅秦从人群中走过来给傅还殷作揖:“拜见庄主。”

    傅还殷惊讶,刚刚说的话也全是凭一时意气并没有计划后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怀里陆青简的苍白毫无生气的脸,道:“当日他要见你就是为了这个。”

    傅秦看见陆青简的尸身,眼里惊讶却只道:“是。”

    傅还殷看看那些骑马的人,笑:“他竟然叫你去叨扰策涯楼薛老先生?”

    不知情的众人大吃一惊,早已经认出来的却不知在暗暗盘算什么。

    策涯楼虽然是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最有名望的门派,历任楼主都是武功卓绝智力超群的能人,但都不问江湖事,但却无所不知。传闻是一个守护着整个武林的门派,江湖里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在其掌握之中,因此各门派颇为忌惮。又因其掌握着武林中许多经济命脉,富甲一方且仗义疏财,一直被诸门派所敬服。

    但就算当初魔教几乎吞并中原,策涯楼也不曾派人出来。现在竟然会出马,所有人的神色都惊疑不定。

    此时其中一个骑马的着黑衣的中年男人又下马走到傅还殷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傅庄主,我家楼主说这样东西暂且借你。”

    众人细看,原来是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牌,花纹繁复从未见过,中间写着“策涯楼”三个字。

    最近的谢尘寰惊讶出声:“龙髓玉。果然是策涯楼。”神色也不免慌张起来。

    傅还殷轻轻地把陆青简交予傅秦抱着,接过那块玉牌,道:“既然如此,稍后替我谢薛老先生仗义相救。”

    那中年男子只点点头,便站在了一边。

    傅还殷拔高了声音:“各位在场的武林豪杰,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都先听我把事情说明白了。这件事本不关沧澜教的事……”

    不多时,傅还殷把所有因果全部说明,一时间哗然,有人大惊失色,有人羞愧掩面,有人目露凶光,又有投机取巧的人勉强道:“傅庄主,这话可是陆教主告诉你的?他只不过编着谎话来诓你。我们中原武林都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会闹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傅还殷道:“这位掌门,你才是最清楚事情始末的人,不是么?”

    谢尘寰沉吟了一会,眼睛里露出些阴鸷来,又打量了周围,又笑道:“大部分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都参与了这件事情,要说真要什么公道,只怕这整个江湖也就毁了,其中利害傅庄主不会不知道吧?何况我们人数也相当,大家不过拼个鱼死网破,最后两败俱伤又有什么好处?何况,大家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只是一时不慎走岔了路,何必非要追究个清楚?”

    傅还殷冷冷看着他。

    谢尘寰老奸巨猾地笑道:“只怕傅庄主心里也有数。其实我们早已知道错了,只是事关武林颜面并未曾说出口,我们也将那些尸体厚葬了。只是现在魔教穷追不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又当如何?虽然这件事因我们而起,但是魔教中人毕竟是大奸大恶之徒,趁此机会除了他们,一劳永逸岂不是更好?”

    傅还殷皱着眉头刚想说话,那个中年男人接道:“谢盟主不用担心。我家楼主和沧澜教陆教主交好,因此也早就出面和阎王手商议过了。既然两厢都有错,便自此收手,谁也不追究谁的错处。”

    “若是魔教出尔反尔呢?”

    “盟主放心,若真出了此事,我们楼主自会亲自出手。”

    谢尘寰虽心有不甘却无话可说。

    几个时辰之后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下了隔月山,到了深夜才真正没了声息,当日并没有发生任何伤亡,只是山上发生了什么全部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谈。

    那中年男子也没说什么,像是料到这样的结局,径自去了。

    中原武林不义在先,沧澜阎王手残杀武林中人也是事实,因此众人为了武林体面又约定了再不提这事。暗地里分了金袋子的财宝,取回了各自的武林秘籍,至于死去的人也不过多烧一份纸钱也就了了。

    只是第二日傅还殷就宣布退隐江湖。

    坊间流传的版本皆是道,隔月山庄傅还殷亲手杀了魔教教主陆青简,后来便平息了此事。

    傅还殷也无心理论这些,准备给陆青简办丧事。

    再一日,孟戚便来了隔月山庄。

    ☆、第十一章

    后来傅还殷还是让孟戚带走了陆青简的尸身。

    连带着一封休书。

    只是那块玉佩,傅还殷悄悄留下了。

    那一日晚间,又听见山下传来消息,藏梅堂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傅还殷大约猜到是谁做的,也不甚在意。

    只是心里明白,这件事完了,那人要回沧澜去了。

    任凭世人猜来猜去,外面吵吵闹闹世事冗杂都不管隔月山庄的事,傅还殷也就闲下来。

    二月末,春寒犹在,山庄里的几棵玉茗山茶却开花了。

    但是傅还殷却径直去了听光院,即使梅花已完全谢了,只剩些枯枝,他也只是盯着发呆。

    傅还殷突然开始怀疑陆青简当日改造这山庄的意图,因着每处都能想起他罢了。

    抬步又去了储曦阁,书房里的素心兰依旧枝繁叶茂。

    陆青简曾经无聊翻过的书被何叔收起来了,傅还殷又拿出来翻了翻。

    香炉里还燃着香,香气幽远淡泊,傅还殷想起陆青简曾经错点的沉水香。

    走出回廊,又遇见傅灵,背着个小筐,说是去山上采药。

    因陆青简略懂医理,傅灵便和他十分投缘。又说起,陆青简也曾经去山上采过药,只是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

    傅灵告退,傅还殷也就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回头去看傅灵消失的方向,又想不起来刚刚自己说过了什么。

    恍惚了一阵,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又停住,一抬头便看见那三个大字,殷勤院。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傅还殷走进去坐在陆青简曾经坐过的石阶,那一盆他曾弄过的兰草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想起陆青简说过,幽草涧有很多兰花,若是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然后他去了梧桐台,又想起那一晚陆青简那像狼一般孤傲的眼神,还有他一身的伤,鲜血淋漓的模样。

    还有那一年的除夕。

    晚间夜不成眠便起来喝酒。

    喝着喝着又去了曾关着陆青简的那间监牢,醉了便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冰凉的月光从狭窄的窗户内透进来,打在他眼眸上,生生地浮上一层凉意,眼前已经模糊了。

    突然有一日,喝着酒的味道同往常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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