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对象不如考清华 作者:林嘉鲤

    搞对象不如考清华——林嘉鲤(20)

    普通班里的学生基本全是半路出家的文化生,甚至一部分是练都没练过,来到画室才接触。在持续半个多月的紧张练习,难免有人会受不了。

    今天上午,有个坐在沈听澜身边的女生,画着画着,毫无预兆地哭出声。本来就很安静的画室里时间都似乎凝固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但也只是一瞬,铅笔摩擦这素描纸的沙沙声就又响了起来,只有距离她近的人会劝上两句。

    老师过去看她,她的情绪却更加不受控制,右手紧紧抓着铅笔,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眼神都怯怯的:老师,我总也画不好,我会不会考不上大学?

    没谁生来就是艺术家。老师安慰女生一句,示意她站起来,你离远点看,不要老扣细节,要找准大关系。

    女生一边擦眼泪,一边听。

    沈听澜爱干净,兜里总会带包卫生纸。他什么话都没说,将纸巾递给她。

    女生哑着嗓儿说声谢谢,眼睛看着老师为她改画的过程。

    晚上,沈听澜依然是最后离开画室的人。他关上灯准备锁门,回头看到屋子里一排排画架都笼罩在黑暗中,被窗外路灯照得只显出个模糊的轮廓。他忽然记起那个女生哭的样子,心里没由来地迷茫不安起来。

    澜哥!江诉声从二楼的画室下来,蹬蹬蹬地跑向沈听澜。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用顾忌太多,他脸上带着一股兴奋劲儿,从背后抱住了他。

    澜哥,你刚才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沈听澜锁好门,倚靠在江诉声身上,抬手去摸他的脸,摸出几道黑色印子。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手,指头上全是滑腻腻的铅。

    江诉声没反应过来沈听澜没洗手,还颇为自恋地抹两下自己脸蛋,将那黑色抹开了:今天还没有和你说话,我再抱一会。

    行了。沈听澜偏着头看江诉声留有黑印子的脸,笑了笑,我已经攒了两次考试优秀,再有半个月,我就能和你在一个班了,到时候可以跟你多说几句话。

    多说几句不行,得多说几百句。

    你把我当做什么,无情的说话机器吗?

    哪能啊?我当你是心肝小宝贝儿,听你说话,我就高兴。

    啧,这话真油,沈听澜挺直腰,他离开江诉声的怀抱,又故意用手去摸他的脸,蹭出数道黑印,对了,一会记得好好洗脸。

    他说完,撒腿就朝楼外面跑。

    沈听澜,你站住!江诉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涂成了个大花脸,急急忙忙在后头追。宿舍楼和画室之间隔着个小操场,边缘处种着一圈小龙爪槐。月光和路灯的光照下来,更显得空旷幽静。

    江诉声跑的快,他一把抓到沈听澜的肩膀,将他按到旁边的一棵小龙爪槐树上。

    沈听澜摆出一副乖巧模样,低声说:你干嘛呀江江?我不是你的心肝小宝贝儿吗?

    他儿化音说得不标准,听得江诉声一乐:澜哥,你老家是南方哪的?

    沈听澜不告诉他,啐了一句:猪头三。

    江诉声只听懂个猪字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词。他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疯球了,听沈听澜骂人都像撒娇。

    完蛋了。江诉声说。

    怎么完蛋了?沈听澜不解。

    江诉声似是无奈:以后你要用方言骂我,我万一听不出来,真会以为你在撒娇,没准会鼓掌赞同。

    沈听澜笑了笑:你呀......。

    月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漏下来几点,连同树的影子,一并在清爽的夜风里摇晃。江诉声望着沈听澜的眼睛,琥珀色的。他恍惚又想起书上关于翠翠的描写,只有温柔清润的山水,才能养出这般富有灵气的眉眼。

    今晚月色真美,他觉得应该吻他。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巡夜的保安大爷发现了他们,手电筒一晃:谁?在干嘛呢?

    走走走!小树林偷情未遂的江诉声被这一嗓子喊回了魂,拉着沈听澜就跑。他俩年轻,腿脚比保安大爷好使,不一会就冲到宿舍楼,拿钥匙开了门。

    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他们在楼道里捂着嘴笑了一会,悄悄回到宿舍,拿了洗漱用品去水房。

    沈听澜的指甲缝隙里都是铅灰,洗得十分仔细。

    江诉声洗脸也洗得十分仔细。

    两人差不多磨叽了半个小时,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回到宿舍,上床休息。

    屋子里十分静谧,只有空调发出的呼呼冷风声。窗帘没有拉紧,中间漏着一条大缝。沈听澜睁着眼睛,通过这条缝隙朝外看。夜幕之下是浓重的黑色,仿佛连路灯的光都吞掉,一切事物都绰绰地瞧不分明。

    不知怎地,他再次想起今天那女生哭的样子,藏在心里那股不安更严重了些,下意识叫江诉声的名字:你睡了吗?

    江诉声睡得正迷糊,隐约听到沈听澜唤他,便睁开眼:没有...怎么啦?

    沈听澜不知道该怎么样描述,江诉声听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做了噩梦,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道:拉手手吗?

    他们是头对头睡的。

    嗯。沈听澜想了想,握住江诉声的手。

    他这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黑白灰,站起来离远点,别扣细节,找一找大关系,你画灰了。

    这几句话我现在都怕。

    哈哈哈哈哈昨天着急睡觉,没看就发了,今天看丢了好多字啊,太尴尬了

    第41章 夜航船

    当月底的最后一次成绩出来,沈听澜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已经连续四次拿到优秀,不用再待在普通班,天天画奇形怪状的石膏组合和腌菜坛子般的小陶罐。

    沈听澜等老师宣布完成绩,便开始急忙忙收拾东西。一方面是慌着去见江诉声,另一方面是想去尖子班里感受下新事物。饭吃多了会撑,总是画一个物体也会腻,他现在看见石膏和陶罐就烦。

    澜哥,蒋淮扬帮沈听澜收拾东西,你走之后,现在压力来到了四号选手小蒋身上,咱们宿舍里就我还待在普通班里。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到北京放个长假,没想到失策了,怎么比上课还累?熬最久的夜,画最丑的画,我还不到二十岁,都用霸王洗头发了。

    一旁的老师听到他们的谈话声,走过来笑道:我那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每天到晚上十二点以后,天一亮用凉水抹把脸。大冬天自己背着画袋在北京,跟着人群去各个学校里考试。那时候天冷,条件也不好,好多人挤在一间没暖气的大屋子画画。画到一半,就感觉冻手。但没办法,还得接着画。你们可以查一下央清录取考生的平均年龄,都是28、29岁,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天才。

    行了。他拍拍蒋淮扬的肩膀,又看向沈听澜,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如果下周考试没合格,是会被踢出尖子班的,你可别再回来了。

    谢谢。沈听澜拿好自己的东西,带着它们一起离开了这间教室。新的教室在二楼,夏日午后浓烈的太阳光从转角处上方的窗户里照进来,光仿佛被融化的金水,带着灼热的温度,顺着楼梯一阶一阶流下。

    沈听澜抬头看去,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被照得分明。他拎着东西迈上台阶,踏在了阳光里。

    他想,或许人就应该不满足,一直朝上走。

    市面上的歪理鸡汤书上总说贪心不好,字里行间写满何不食肉糜、清心寡欲的道理。沈听澜无比感谢起自己的这份贪心,喜欢江诉声,就努力去找他。喜欢钱,就努力去赚。

    他也是个俗人,一个有目标的俗人。

    爬到楼梯转角的平台处,从二楼下来两名老师过来接他。这两名老师沈听澜听江诉声提过,矮个戴眼镜的姓高,叫高天向;高个不戴眼镜的,姓刘,叫刘晓。

    两位老师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不好说话。尤其是那位刘老师,整日板着一副棺材脸,好似打麻将从来没赢过钱的模样。私底下有学生说,将刘老师的画像请到北新桥那口锁龙井前,无需八臂哪吒,他一人足以降妖除魔,让那恶龙不敢动弹。

    由这两位老师带着,整个班级的气氛可谓是十分良好,积极向上。

    沈听澜才进门,就看到静物台上面放着六七个仿造古董的陶罐。样子比普通班的稍微高级些,其中一只表面上还粗糙地印了首四言诗,龙飞凤舞也不知道写个啥内容,隐隐能看出乾隆御笔四个字。

    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普通班画画只需两个陶罐,自己水平升级了怎么陶罐也跟着升级?

    澜哥!江诉声身子躲在画板后头,悄悄探出个脑袋来招呼他,我这有空位,光线还贼好。

    沈听澜按规矩上交了自己的手机,搬着家伙挪到江诉声那边。江诉声想帮沈听澜拎东西,转头就看见刘老师正目光如炬盯着自己,其尊口一开,便是罚二十张速写起步,明早上交。江诉声被瞅得浑身发毛,但还是站起来,去给沈听澜拿东西。

    刘老师扭过脸,什么话都没说。

    他等沈听澜坐好之后,说:前一阵保安李师傅晚上巡夜,遇上两个学生不睡觉躲在小槐树底下,疑似在搞对象。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现象......

    旁边高老师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赵晗,赵晗同学对此应该深有感触,他去年就是因为这个...这个感情方面的纠葛,没考上。

    赵晗踩着木质的大画架,高声说:老师,您别掀我老底儿了。您给我留点面子,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您要是不信,赶明儿我就去五台山拜师撞钟。

    班上的人都笑出声。

    高老师也跟着笑:我这要是不信,你家长非得找我打架。好好的孩子不画画了,去做和尚。

    刘老师等全班安静下来后又说:那天晚上李师傅也没看清人,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本来白天课程安排已经很紧张了,晚上还不睡觉,藏树底下偷摸约会,第二天精力怎么够?

    沈听澜听着树底下偷摸约会这七个字,害臊尴尬不已,他坐在椅子上,弯腰缩在画板后头,整个人像只从滚水里捞出来的虾子,从头到脚都透着新鲜的红色。

    沈听澜庆幸自己和江诉声跑得快,没让那位尽职尽责的老师傅瞧见正脸,那将害惨了江诉声。

    他第一次感觉到暴露的危险。

    沈听澜缓一会神,重新舒开身体,一眼望到了窗外。

    铺着塑胶跑道的小操场,和种了一圈龙爪槐树。

    沈听澜不自觉记起那天晚上的月亮,弯弯的一梳,像恋人微笑着的嘴唇,在他眼底闪着光。

    他想着,转过头去看江诉声,忽而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瞬间交汇在一处,那些难以放在台面上的情感像是睡了一冬的小麦苗,在春雷响过之后,小小的芽从泥巴里钻出来,掩都掩不住。

    感情不可能被藏起来的,爱一个人会成为本能。幸亏杨晏和蒋淮扬都是呆瓜,从没细想过他们在这方面的问题。若换个聪明人,稍微一品,就能品出猫腻。

    怕吗?江诉声忽然问。

    沈听澜笑笑:怕,但也不后悔。

    他们如同两艘在大海上遥遥相望的船,四面都是巨大的海啸水浪,稍有不注意,随时可能被打翻沉没,一辈子再也浮不上来。然而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依然驶向对方。

    第42章 我裂开来

    刘老师还站在讲台旁边说着话,但具体说的什么内容,沈听澜没有注意,直到同班同学拎着折叠水桶到楼下接水,他才如梦初醒。

    下午阳光充足,通常都是色彩写生课。沈听澜他们有个装水彩颜料罐的工具箱,一共48种颜色。颜料要用刮刀擓入颜料盒的小格子里,一次还不能填得太满,不然容易蹭到盖子上,十分磨唧。

    这是个细致活,需要提前做好。不过填出来的颜料盒会很好看,48种颜色按照色卡渐变,排列在一个个的小格子里面,特别赏心悦目。

    沈听澜寻思这时候水房人多,他不爱凑那个热闹,打算先收拾下自己的颜料。他掀开颜料盒的盖子,发现它们放得有些干,拿小喷壶喷了些水上去。

    里面的白色不太够,沈听澜拧开颜料盒,发现就剩了个底,倒进去勉勉强强填满半个格。

    江诉声坐在椅子啃苹果,等着沈听澜一起去接水。沈听澜看他一眼,随口问:你哪来的苹果?

    江诉声笑着说:这上午的静物,还新鲜呢。

    沈听澜一愣,转过身认真说:吃静物考不上大学。

    都是胡说八道,江诉声不当回事,他又咬口静物,我爸那会儿就老吃静物,最后还不是考上了?这玩意儿越吃越聪明。

    这是江诉声第一次对沈听澜说关于他家里的事情,沈听澜竖起耳朵,继续听江诉声往下说:

    那个姓张的庸医应该对你说过,我爸也是画画的。我爸还办过画展呢,他第一次办就是在798。那会儿遇见个土大户,看上他一幅画。画原本是我爸在敦煌得到的灵感,送给我的礼物,飞天。本来是一对儿两幅,一幅弹琵琶的,一幅捧箜篌的。

    我爸一开始并没有想卖,就报了高价。没料到土大户真舍得花钱,最后割爱卖掉了那幅弹琵琶的,把捧箜篌的留在了家里。

    沈听澜越听越觉得熟悉,他回想起些细节,大胆问:江诉声,你父亲是叫江予怀吗?

    江诉声一个手滑,差点把啃了一半的静物掉到地上:他这么出名吗?

    沈听澜乐呵呵地看他:你说的那幅画我见过,就挂在谢知荣家里。

    江诉声呆愣片刻,随即又大声笑,似乎遇到了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他感觉身体里充满了一股劲儿,忍不住站起来,围着自己的木头画架子绕了三圈,嘴里连连说着:沈听澜呀!我跟你,我跟你...这算是老天爷定下来的缘分吗?听说怀柔的红螺寺,姻缘特别的灵验,等哪天放假,我得去那边好好上柱香!

    沈听澜看他浑身上下都冒着傻气,又笑:你不是一直不信牛鬼蛇神吗?

    江诉声欣喜得声音都发颤:我是不信,我就是太高兴了。那画本来就是一对儿,它们还是在我满月画成的,是送给我的礼物。前几年我还怪我爸把它卖给别人,没想到兜兜转转,我又遇见了,又遇见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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