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秀才(GL) 作者:七月岸

    落榜秀才(GL)——七月岸(24)

    李铢,朕记得你从前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朕让你下跪,你都不愿的,如今为何这般?周契北虽然语气惆怅,眼底却涌出了亮光,就连面色都比方才多了一分愉悦。

    臣女当年无知无畏,不守君臣之礼,实乃大不敬,还请陛下恕罪。李铢以头顶地,熟门熟路的再次上演什么叫满身惶恐。

    她眼神暗了暗,心道今日出了这宫门就离开京城,也不等徒弟了,先走再说。她几乎可以预见,若是留在京城,这位陛下时不时的就要召自己入宫,到时候一个劲的下跪请罪,这双腿怎么能折腾得起。

    无知者无罪,平身吧。周契北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少年时,治国策不如云凇,如今云凇是对他温柔小意的妃子。读书习字不如李铢,如今李铢却只有下跪请罪的份,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啊,或许以后还可以多体会几次这样的好日子,想想应该很不错。

    随后在他的兴致盎然之下,两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才作罢。三日后,又一次临下朝,周契北一脸期待地吩咐左相李锱带话让李铢进宫。

    回陛下,臣惶恐,小女顽劣,醉心乡野,三日前便离京了,如今臣也没有她的音讯。李锱古井无波地答道,他想起女儿走时的情形,心道有些事终究无法改变。

    他面色愧疚的闭了下眼睛,只道对不起先皇的托付。面前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性实在是令人心忧,那个结果似乎已经无法改变。

    周契北闻言面色一黑,心里莫名生出几分郁气,他冷了冷神色,挥手示意退朝,便气冲冲地离开大殿。

    岂有此理,这个李铢实在是不像话,朕念着一些旧情,还想对她委以重任。

    陛下息怒,臣妾觉得,她或许有些才干,但心不在朝堂的人,那一身才干也使不出来,万一到时候尸位素餐,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好意。云凇走上来,揉着周契北的太阳穴,轻声宽慰着。

    她视线下移,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地面,眼眶蓦地一红又努力仰起头,将纷乱的思绪全部挥走,柔声与周契北说着话。

    李铢呢?

    三日前她出了宫,便直接去了江三言与钱小乔的宅子,向两人言明先一步回襄北府赐县,一来可以帮钱父先张罗一下两人的大婚,二来也就是最重要的,躲掉京城里的是是非非。

    之后她便急匆匆地回了丞相府,然后与父亲相谈了半个时辰。再收整行礼,点了二十几个府丁护送,便片刻也不敢多留地离开了京城。

    先生她因何这般着急,我们的大婚不是还有些日子吗?江三言目送马车远去,怎么感觉李铢像是在被人追似的,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很快了,不是吗?钱小乔眨了一下眼睛,脚步微动,与江三言面对面,两人周身的温度又奇异的逐渐升温。

    我还有问题要问先生,先先回房了。江三言刚在心底感叹完李铢,就换自己逃了,果然,人啊还是少费闲心去操心别人。

    先生已经走了,你这会应该策马去追才能赶得上。

    果然这个木头还是不解风情得很,钱小乔黛眉轻扬,想起方才李铢欲言又止的情形,能令这位丞相千金如此的人,应该就是宫里的那两位了。

    就是不知是龙椅上的那位还是凤冠下的那位,亦或者两者都有,她看向远处,心道只愿这些人的恩怨纠葛不要殃及池鱼、影响了江三言的科举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好梦啦,困困困~

    36

    百钺二十六年, 四月,万众瞩目的殿试开始了。

    金銮殿上, 考卷分发完后,周契北佯装不在意地看向第一排的十个人,此十人乃是会试中的前十名,李铢那个徒弟刚好也在。

    大殿上清一色的都是男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子,一眼就能看到。他眼神眯了一下,站起身来,自第一名开始,从左至右走过去。前面九个要么停了下笔,要么瞬间正襟危坐,更有甚者连身子都发了颤。

    周契北在心底嗤笑一声, 嘴角一勾缓缓站到了第十名的桌案前, 面前的女子微微低头,专注地奋笔疾书,似乎并没有发觉他地到来。

    耳边有脚步声停下,眼前的考卷上投出一片阴影,应是有人站在了自己的桌前,江三言只浅浅意识到这些,并不给自己思考试题以外的时间。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在生死大事面前,这些都不值得自己分神, 便思绪不停地继续挥墨。

    半刻钟后, 试卷上的阴影更大了, 眼角的余光几乎可以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衣袍,头顶上方也传来一声不自然的轻咳。

    啊呀!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后方有一考生因为这一声轻咳打翻了砚台,直接被侍卫拖了出去。

    周契北不悦地看了眼被侍卫拖走的考生, 然后视线又回到面前这位丝毫不受影响的女子身上,他方才特意上前,离桌案更近了些,甚至不自觉的地咳了一声,但眼前这人却始终仿若未闻一般。

    果然是徒弟最肖师傅,这胆大妄为的性子,和当初藐视皇威的李铢如出一撤。他略有些乏味的又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到了龙椅上。

    待到殿试结束,负责参与批阅考卷的大臣们犹豫之后,把那份烫手的山芋放在了一甲里面,如此一来就是由皇帝最后最决定了。

    若是皇帝不喜,再打下来就是,若是皇帝失望,那就要问责了。所以,他们不奢望龙颜大悦,揣测圣意这种事,但求无过就是了。

    礼部与翰林院按例选出三名一甲賜进士及第,五十名二甲赐进士出身,剩下四十七名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而皇帝要做的就是最后一步,选定三名一甲考生的名次,决定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

    入夜,钱小乔看着忧心忡忡的人,吩咐霜儿去取了一壶酒来:这是去年的桂花酿,如今暮春,正是喝它的好时候,三言要不要陪我小酌一番。

    好。江三言欣然应下,暂且把担忧放在一边。

    再不济也是个同进士出身,不必太过烦忧,不是你说的吗,在生死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钱小乔浅笑,缓缓倒满两杯酒。

    这些日子以来,她顾忌着江三言在紧密备考,担心打扰,便一直在外忙碌,如今酒楼的事已基本谈妥,殿试也结束了,她们难得这般坐下来把酒言欢。

    江三言浅叹一声道:我只是想锦上添花罢了,若是同进士出身怕还要候缺,最理想的就是一甲或是二甲,也好外调做个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这一世才不算白活。

    她想起殿试上,留京的话大概率会进翰林院,更有可能会从最底层做起,看当今圣上的态度对自己似乎没有多少善意,只怕在翰林院熬到白发苍苍也难有建树啊。

    这人与人啊果然不同,我就从未想过去造福百姓,远不及你忧国忧民的胸怀之善。钱小乔暗自摇头,人生苦短,她一向信奉的都是做好自己便可。

    江三言举起酒杯轻笑一声,问道:若是我不在旁,你遇到上次葛颜儿的事情,还会伸以援手吗?

    自然,我虽非拔刀相助的江湖人,但力所能及内还是应路见不平、伸张正义。钱小乔嗔了江三言一眼,已知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个人啊,赤子之心后面也藏着属于自己的细腻。

    那便是了,并非一定要为官才能造福百姓,才能称之为善,比如钱伯父在赐县便乐善好施颇有善名,而小乔你路见不平也不会置之不理,这也是善,只不过位置不同,方式不同罢了,善不分大小,能力所及便是。

    江三言浅酌两口,喉中一辣,眼眶一热,差点流下两行热泪,她果然还是酒量奇差,哪怕是这味道清冽的桂花酿,依旧让人不适。

    但想起今后,若为官肯定少不了参加一些宴会,思及此她眼睛一闭,张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喉咙到胸腔顿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幸好口中还有些桂花的清香,不至于难以下咽。

    所言极是,这酒啊,要对酌才有滋味,今后出门在外,千万不要闷头自己喝。钱小乔端起酒杯不急不缓的小喝一口,她在商场上应酬这么几年,得出的经验就是酒要喝得足够慢,才不会轻易醉。

    我只是担心今后不能饮酒、落人话柄,也不知道这酒量如何才能变好一些,来我们一起。

    晚风迎面吹来,对面的人眉目如画,江三言视线顿了一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头脑发热地朝着钱小乔举了下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钱小乔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不出自己所料,面前的人很快就有了醉意,她眼中带笑,缓缓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江三言只觉得自己意识清醒,说话却不受控制了,她想摇头拒绝,张口而出的却是:好,一起歇息。

    一旁的霜儿闻言翻了个白眼,想得美,还没娶我家小姐呢就想一起歇息,平日里一逗就面红耳赤的人,这会什么话都敢说了,还真是酒壮怂人胆。

    钱小乔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故意问道: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你我毕竟还没有成亲,如何能同室而眠?

    江三言眼底迷蒙,大脑却飞速运转,然后应答道:你我同为女子,睡在一起既不损名节,又能相互照应,有何不妥。

    是吗?万一发生什么有损名节的事呢?钱小乔向前,两人额头相抵,混浊酒气里夹杂着淡淡桂花香,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霜儿退下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霜儿头脑发懵地转过身,恍惚又震惊,连告退都忘了,她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想说些什么,便见自家小姐与那江三言已经相拥在一起。

    顿时,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她更懵了,今夜是什么良辰美景,小姐莫不是疯了,不,一定是自己疯了。

    翌日一早,觉得自己疯了的还有一个人,周契北郁郁地摔了一地的奏折,他一定是疯了,怎么就把李铢那个女人的徒弟点为了一甲第二名。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上朝之前他在心中已经决定把江三言的考卷打下去了,一甲,呵呵,想得美。须臾他又命人把那三份考卷拿出来糊上名,然后拿来贵妃的寝宫。

    爱妃你看,这就是今科一甲,不过这三人中有一人所言甚是空泛,朕决定将她打下去点为二甲,你猜是哪一篇?看我们是否心意相通?

    云凇坐在桌前把考卷接过来,认真看过沉吟半晌道:这一份行文流畅、言之有物,字迹不凡,应是状元吧。

    哈哈不错,此子乃是士族中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朕选的第一名也是他。周契北大笑一声,顿觉自己慧眼识人。

    云凇接着把另外两份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比较道:这两份说起来都有些美中不足,比如这一份虽引经据典,却都是泛泛之言,文章华而不实,恐是谄媚之辈。

    另一个遣词用句虽简单,难的是与如今的翰林大学士褚源相像,乃是务实笃行的做派,但字迹却缺了些力道。先皇与李丞相曾言褚源乃是可造之材,是留给陛下的良禽。

    所以臣妾以为,这一份华而不实的应当留下做个探花,然后再提个榜眼上来,届时一起外放出去,历练一番再观后效。至于这一份比较务实的则循先皇的做法,与当初的褚源一样点为二甲传胪,入翰林院,今后必是可造之材。

    周契北:。

    其实,那个被云凇称为状元之才的只是第二名,而这份所谓华而不实的,才是他定下的状元,至于江三言,也就是那份务实笃行的,确实是准备降为二甲的,但不是传胪,也不会让她入翰林院。

    于是到了朝堂上,他心思一转,将第二名提为第一名,将原本的第一名降为第三名,至于本该降到二甲的江三言,则提成第二名。

    爱妃你看,朕与你果然心有灵犀,且依你所言,命吏部把榜眼和探花都外调出去历练一番。周契北心道幸好当时把考卷糊了名,如今他把白的说成黑的云凇也不会发觉。

    陛下英明。云凇浅笑恭维,如星光一般的眸子看得人心神荡漾。待周契走后,她看着窗外,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李铢,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弟子留京吧,如今那江三言身在一甲,且可以外调赴任,一切都如你所愿,希望她是个良臣。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前面几章的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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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辰时初, 太阳缓缓在东方缓缓升起,江三言皱着眉醒来, 第一时间便觉得后脑勺阵阵钝痛,待洗漱过后,她才愣愣地坐到了书桌前。

    昨夜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桂花酒远去,反而愈发清晰。两人紧紧相拥,呼吸交叠,浅浅的一个吻,是两世为人都没有体味过的柔软和温度。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唇角,耳根慢慢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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