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遇斐然 作者:三月晓柳

    青葱遇斐然——三月晓柳(83)

    林时新叹了口气,他又心软了。他的心就跟过山车一样,时而觉得他可怜,心疼他,时而觉得他飞扬跋扈,十分可恶。

    齐斐然感觉到他不那么绷着了,贴到他耳边小声央求道:别对我发火,也别说难听的话,你不知道你每次说什么完了、分了的话,我多难受。

    林时新抬眸看他:谁不想过消停日子?是你总惹我,明天下山以后,咱们回北京吧?

    齐斐然一下下摸着他的后脑勺的手倏地停了。

    晚上风挺大啊?沉默了半晌,齐斐然说道。

    没你脸大。林时新瞪着他。

    好困啊,睡觉吧。齐斐然打了个哈欠。

    真得回去了!年假早放完了,A视好多事我得处理,总不露面不行啊!齐斐然!林时新坐起来开始扯齐斐然的脸。

    行行,回去回去,啊,痛!齐斐然搓搓自己的脸。

    林时新听他说行立刻高兴起来,脸上笑盈盈的,齐斐然最是扛不住他这兴奋的小表情,捏了捏他的脸,说:回去咱们约法三章吧。

    什么?

    以后你去哪采访,都必须告诉我一声,我同意才行,如果是很危险的地方,我就陪着你去。

    那不行,林时新立刻否决,你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贺明每次都怪我影响你工作,而且你总不回美国也不行。斐然,你知道《致橡树》这首诗吗?

    背过。

    就像诗里说的,我们谁都不应该是谁的负累,谁也别攀附着谁,要协同共生。你总伤我的自尊心,让我觉得低人一等,我一次次原谅你,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可是你再无心,我也是会受伤的。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不能让我变成我瞧不起的人。林时新说完,看齐斐然在那儿反应半天,一副你说的都是汉字,但我听不懂的样子。

    唉,林时新无奈道,你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我只想告诉你,你不是你爸,我也不是陈铭生,我们不可能像他们一样。

    这句话齐斐然懂了,他吃惊地看着林时新:我觉得你才是真的误会了,你以为我把你当什么?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玩偶?一个美丽的皮囊?不是的,其实在我心里,你是最帅的男人,你做的很多事,别人连想都不敢想就上回,你跟个黑猴儿似的从井里出来,真的特别帅,我特别喜欢。

    林时新看着他愣了好几秒,突然低头笑了。听了这段话,竟然比喝了蜜还甜。他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别那么没出息,但还是欣慰又感动,头低得脖子都快断了,他想憋回因为高兴而要流出来的眼泪。

    谁都会说我爱你,可我爱你,到底是爱你的什么?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正年轻时,谁不是奉上滴水鲜花、香车宝马,为博美人一笑。可年华易逝,多美的容颜都会老去,林时新知道齐斐然对自己着迷,可这份着迷,到底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我希望你爱的不是我17岁的青春,不是我23岁的意气风发,而是我到一百岁也不会变的灵魂。

    林时新想要的,一直都很多很多,多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他想要的,竟是一辈子都不准变的初心。

    齐斐然看他喜极而泣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一句大实话而已就这么震撼吗?

    他把林时新放到肩窝上抱好,抚摸着他细瘦的脊梁骨,让他慢慢平复心情。

    山风呼啸而过,燃灯散发出晕黄的光,两个人在帐篷里交颈而眠,没有身体上激烈的负距离碰撞,但两颗心却是五年之后头一次真的接近了彼此。

    他们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可以手牵着手互诉衷肠、无话不说。再次相遇,谁不是跌撞着从少年步入青年,谁不是满身风雨,满心秘密,交往可以,交心却太难了。喏,你看,这是我的伤口,噢,你看,这是我的疮疤,直到这个晚上,他们才终于坦诚以待,说出心里的最怕。

    聊天聊到下半夜,天微微亮着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搂着彼此呼呼大睡起来,谁都把看日出这件事忘到脑后,等齐斐然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还是黑乎乎一片。

    你看什么呢?林时新醒了,转动着脑袋问道。

    今天没有太阳了。齐斐然说道。

    你听,下雨了。林时新继续往齐斐然身上贴,齐斐然像个人造暖炉似的,火力十足,贴在上面很舒服。

    齐斐然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把林时新包好,拍了拍他的后背:继续睡吧。

    这一回笼觉睡到下午两点多,俩人饥肠辘辘饿醒了,这才收拾行装,手牵着手,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

    齐斐然对这个行程非常满意,说道:早知道出来睡帐篷你就跟我和好,咱们就应该住这个山头上,不下山了。

    林时新被齐斐然傻里傻气的话逗得不行:住山上?也对,你把你的木鱼带着,坐山顶上敲,特别带劲哎我说齐斐然,你一出家人,怎么还一晚上三四回的耍流氓?

    我是俗家弟子,不用管那套。齐斐然颇有些得意道。

    靠。林时新鄙夷道。

    走着走着,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衣服眼瞅着就快湿透了,离停车的地方还很远,林时新朝前方望了望,道路边上一行东倒西歪的小店和银行,他说:我们往前跑跑吧,到前面去躲躲雨。

    俩人飞快往前跑,到了小卖店一看,门竟然是关着的,只好到附近那家小型信用社还是储蓄所里躲雨,这挂着的招牌斑驳掉漆,门框晃动,到了里面才发现,这储蓄所里竟然还是个铁质的卷帘门。

    两个玻璃门洞的柜员正在办理储蓄、转账业务,椅子上稀疏坐着七八个人排队坐着等着叫号,保安倚着墙像是要睡着,灯光昏暗,屋里不透气,有点憋闷。

    林时新和齐斐然进到里面,轻轻拍打身上的雨珠。林时新环顾,笑着说:哎,你看这储蓄所,怎么有点鬼屋的感觉

    齐斐然说:外面下着雨,屋里的灯也不亮

    话还没说完,突然四个男人从门口闯了进来,手持自制土枪,砰砰两声,把室内东西角的白色荧光灯全部打碎!

    几乎是同时,齐斐然一手环住林时新,挡着他的身子,迅速闪到屋内存放档案的立型三门铁柜后面蹲下。

    室内的人大声尖叫起来,抱着头乱蹿,保安刚要有所动作,就被一脚踢翻在地,爬不起来,手里的电棍被夺了去。

    操!抢银行!林时新心里喊了一句,脑子嗡的一声。

    齐斐然把他摁到身后,不让他动,他自己露出半边脸看外面的情况。

    都别动!谁动我就打死谁!四个男人中的一个癞巴头说道。

    蹲下!你!还有你!都给我抱着头蹲下!一个胖子一脚把一个女人踢倒。

    另一个黑瘦小矮子踩住一个男人的胳膊,另一只脚疯狂踹他的脸,把他的眼睛踹掉,男人的脸被镜片划伤都是血。黑瘦小矮子骂道:妈的想死吗?手抱着头!还敢打电话,谁碰手机我就毙了谁!他示威似的又朝天花板开了一枪,砰的一声,众人又是大叫。

    一个走路有点晃、身材瘦但看起来有肌肉、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用枪指着柜员,声音低沉:把钱拿出来,快点。

    头上挽了个发髻的女柜员双手抱头,听了他的话一时不敢动。

    快点!衬衫男用抢来的电棍砸向玻璃窗,窗玻璃应声碎裂。

    大城市里银行的玻璃窗都能防弹,但小地方的储蓄所连电棍都防不了。

    女柜员啊嗷一声尖叫,哆嗦着掏出钥匙,蹲了下来开抽屉,然后她偷偷按了抽屉侧边的警报器。

    林时新想采访下这个警报器的发明者,或是给这个储蓄所安装这种警报器的相关人员,想看看对方脑子是不是装了屎。

    警报器与大门外的喇叭是连为一体的,警报器按下的同时,大门外的喇叭就开始叫了起来,还发出耀眼的红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储蓄所搞了什么促销打折活动,正在疯狂大甩卖。

    威哇威哇威哇

    卷帘门外的报警器大叫道,与此同时,这抽屉侧边的报警器按钮也发出了一闪一闪的红光,闪得非常有节奏感。

    衬衫男一巴掌把女柜员扇倒在地,女柜员的腿抽搐了两下,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操/你/妈臭娘们!竟敢报警!活腻了你,我她妈毙了你!白衬衫男用枪指着女柜员的太阳穴,准备爆她的头。

    林时新沉声对齐斐然说道:别出来。

    他抱着自己的双膝像个球一样,迅速从齐斐然身后滚了好几个滚,滚到了劫匪中间,摊开了肚皮。

    我操这什么玩意!好几杆枪立刻指向林时新。

    林时新迅速蹲下双手举高:各位大哥!别杀我!我有话说!

    劫匪们这才看出来,这滚过来的白色羽绒球是个人。

    你干什么的你!找死吗?!一杆枪指到他的太阳穴上。

    林时新顶着这把枪,双手举高,缓缓站起来:我给各位大哥指条明路!别杀我,别冲动,让我把话说完!

    衬衫男被女柜员气得直喘气,转过头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你怎么地?

    林时新嘿嘿笑了两声:这储蓄所就这么大,破破烂烂的,柜面上能有多少钱啊,要搞就搞个大的,咱去搬金库里的钱。

    这会儿工夫劫匪里那个胖子已经进了柜员操作室里,把抽屉打开,拿出来的现钞也就不到十来万左右。

    金库在哪儿?衬衫男问道。

    在银行后面地下室里啊,柜面上钱不够了,就到后头取去,是吧大姐?林时新问那个在地上抽动的女柜员。

    提起这个女的衬衫男又把枪转过去想杀她,林时新劝道:哎哎,这荒郊野岭又下雨的,警察根本不来,咱何必跟她置气呢,拿钱要紧,拿钱要紧。

    你是干什么的?衬衫男疑惑地看着他。

    我嘛,嘿嘿,我想分一杯羹,不用多,就柜面上这些就够了,我给你们护送出去,剩的钱给我,行不大哥?

    大哥还没发话,小弟发话了:大哥你别上当!我认识这小子!他是那个什么,噢对,明星!我看过他上电视来着!

    什么明星,癞巴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是那个记者!操,ccav的记者!

    其余劫匪们纷纷惊呼起来,枪又指到他脑瓜上了,把他头发都戳起来了。

    林时新特别想回头问问齐斐然:你看你干的好事。

    镇定镇定!对对,我是记者,还是个有名的记者,那又怎么样啊,我身上没枪,也没扛着摄影机、拿着麦克风,我跟普通人一样啊,但是我知道的多,你看你们就不知道还有金库对吧,那金库的门通向外头,离这储蓄所远着呢,你们拿个几百万就走,管我是谁呢。

    几百万三个字果然让劫匪们心动了,林时新听他们口音不是本地人,看中这个储蓄所四处不挨着,附近人烟稀少,估计拿了钱就想跑路。

    衬衫男踹了地上躺着的女柜员一脚,说道:你带路。

    然后枪转向林时新:你也跟着我们走,一个名人用来作人质可比普通人更有用,拿不到钱你就死吧。

    林时新连忙点头,跟着女柜员往前面走,听到身后衬衫男吩咐道:胖子你留下。

    林时新回头问道:留下一个干什么啊,大伙儿拿了钱一块儿走多好啊。

    衬衫男冷笑道:你要是骗我们,就让胖子把这里的人都杀光。

    林时新和三个持枪劫匪、一个女柜员开了后面的门,一起走向地下通道,他不敢朝齐斐然的方向看一眼,只怕看一眼,就让劫匪起疑。

    齐斐然在当时灯灭的一瞬间抱着林时新藏着的地方,是视线死角,只要待在那里不动,齐斐然就没事。

    林时新走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齐斐然你可千万别出来啊。

    地下通道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双开的大铁门,女柜员用钥匙开了门后,被林时新一把推出了门外。

    你干嘛?!癞巴头问道。

    她一个女的哭唧唧的,听着烦,咱们关上门来装钱多好。林时新说道。

    林时新跟几个劫匪周旋的时间不到10分钟,齐斐然背后沁出了汗,像熬过了一年一样。他知道林时新是想把四个持枪劫匪都带走的,把他留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剩的这个胖子正拿着枪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边,兢兢业业地巡逻着。齐斐然把腕表打开,设置了一下,这里的天网虽然信号弱,但还好能微弱地颤动,不一会儿,屋内原本照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四块显示屏上,突然全是胖子的大脸。

    抱头蹲着的群众有的看到了,奇怪地看着上方的屏幕。

    胖子握着枪抬头一看,卧槽,全是自己的大脸!

    他第一反应就是举枪对着显示屏开始放枪,就是这个时候!

    齐斐然倏地一下蹿出来,闪到胖子身后,从后方先拿住了他高举着的枪,然后从后面狠劲一踹胖子,胖子一下子跪了下来,齐斐然拿到了枪之后用枪的后座左右开弓,打得胖子鼻口流血,又朝胖子的肩膀扎实地垫了一脚。

    胖子跟个塌了的土堆似的委顿在地,一手按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捂着自己流血的脸,扭曲成一团。

    齐斐然对一个个站起来的群众说:他交给你们了。

    他迅速把枪背到身后,拉开柜台后面的门,跑了进去。

    林时新长这么大,还没看到过这么多红票票。估计其他三个人也是,他们被眼前的粉红色城墙惊呆了,竟不分你我,开心地围着钱堆转起了圈圈。

    林时新非常俗气地跌倒在钱堆里,双手抱着钱:啊啊啊啊钱啊!哇啊!我想在钱堆里睡觉!

    衬衫男显然已经从震惊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林时新,疑惑道:就你这样,还有名的大记者呢!

    嘿嘿,多有名的人也爱钱啊,来吧,开始装吧!林时新笑道。

    三个劫匪把身后背着的大书包卸下来,拉开拉链,一摞又一摞地装着钱,林时新看着,竟然遗憾地想着齐斐然背的登山包也挺大的,要是他拿来的话也能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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