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 作者:苍策九歌

    [秦]秦狮——苍策九歌(163)

    不是,扶苏的眼神在黑暗中闪了闪,就算知道隔着夜色,对方未必会把自己的神态看得分明,但扶苏就是忍不住逃避自己的眼神,仲父为什么不娶妻?

    他又将之前的问题拉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对于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白舒的脾气一向很好,如果你不说清楚,那仲父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苏儿解答困惑,对不对?

    扶苏咬了一下嘴唇,吞吞吐吐:就是,如果仲父有自己的孩子,会照顾自己的孩子更多一些。

    这就有些意外了啊,便是运算快如系统,一时也没推算出扶苏的意思。

    仲父不是很明白苏儿你想表达什么,白舒坐起身,旋身盘腿朝着扶苏坐在了榻上,无论仲父是否娶妻,苏儿,你都是仲父一手带大的孩子,仲父会爱你如自己亲子,这点我希望你知道。

    扶苏不是怀疑仲父,夜色遮挡了视线,所以人类会下意识地更为依靠听觉,而听见白舒忽然严肃的语气,扶苏慌了,只是父王身边文臣武将,只有仲父没有亲子,扶苏只是......越说越乱,已经有些前言不搭后去了。

    白舒蹙眉,打断了他:与你何干呢?

    扶苏哑然。

    白舒再次叹气,抬手揉了一下额角:舒不愿耽搁姑娘们,与其让他们空手闺房,倒不如帮她们寻个好人家,得一段好姻缘。舒不是良人,不会做好相公。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委屈那些姑娘们。

    才不是委屈!扶苏急忙从榻上爬起来,端正跪坐在白舒面前,唯恐白舒误会他的意思,仲父身居高位又得父王器重,长得好看武功还高,文能助父王理国策武能马上平天下,是他们配不上仲父的!

    既然你这么说,他们配不上我,自然就要去和那些配得上她们的人过日子,才能快乐自在,不会患失患得。垂下手,说实话,你真的不愧是你父王的儿子,这对话多少年前你父王也曾问过。

    扶苏小声嘟囔了一句话,但他说得太快,白舒一时没能抓住。

    不过显然那只是扶苏的自我吐槽,因为他紧接着又补了两句:那也轮不到他们嫌弃仲父,能给仲父生孩子是她们的荣幸才是更何况做我大秦雁北君的夫人,这是他们祖辈多大的荣耀啊,让她们做妾顾忌愿意的也不少。

    白舒感觉更头疼了,因为他发觉扶苏的重点并非是前面铺垫缠绕的娶妻,而是在娶妻过后生子上:所以,是因为这几个月,舒与十八公子走得太近了,是么。

    一针见血。

    扶苏哑火了,隔着房间内并不明亮的月光,白舒能够看到扶苏脸上的委屈。

    这就是你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到舒这里来的原因啊,第三次叹气,对着自己养大的孩子,除却退让他还能怎么办呢,扶苏,你未来是要成为秦二世的,有些事情你必须自己去想,自己去寻求答案。

    扶苏不想要答案,少年人也很委屈,仲父明明就是扶苏一个人的。他酸溜溜的话一点儿遮掩的想法都没有,所有不满和委屈在被戳穿后,直白的展露在了白舒面前。

    然而白舒却从其中察觉到了他要的线索:你既然知道舒是为何如此行事,也知道你父王的意思,大半夜的跑过来不为邀功,却在这里醋溜溜的小醋坛子,你仲父就只有你一个儿子,未来只有你给仲父养老,满意了么?

    系统模拟出了吃瓜子的卡擦声,表示猹在月色下吃到了好大一个瓜呢。

    不是因为这个,扶苏向身侧一倒,扑在了软软的被褥中,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父王对扶苏不满意么?

    为什么会这么问?白舒想起了历史上的大秦长公子扶苏的下场,扶苏,你得知道你父王并非永远都是正确的,无论世人将他捧得多么高,将他称颂成了何等了不起的天选之人,他都只是与你我一般的凡人罢了。

    扶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循着声音仰头看向白舒的方向:父王也会犯错么?

    你把你父亲当什么了啊,白舒好笑的弹了一下扶苏的额头,外人也就算了,你是他一手带大的,如何不知道他也是凡人,自会犯错。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布局时估摸错了你的心思,如果你为此与他生了间隙,不就是一个错误么。

    这算什么错处啊,扶苏小声反驳,到底还是对自己父王的敬仰占了上风,仲父你这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

    明明就是你把他想的太过神话了,白舒发现如果自己不纠正扶苏对嬴政的这种盲目崇拜,他很可能还会重蹈那因为一纸诏书自刎谢罪的覆辙,扶苏,仲父问你,大秦一直以来皆尊商君之法,若你处在君上如今的位置,七国一统,商君之法可尊否?

    在秦朝一切已经步入正轨且初见成效的如今,答案已经放在了扶苏面前:尊,但并不能全尊。

    他等了片刻没听见白舒的相应,便主动补充道:因秦国方寸之地易为掌控,七国中原诺大一片土地,勿论是否与秦齐心,旧国之法尚未忘却,旧民之心尚未归顺,若是贸然实行严法,会引得百信民怨,而六国便会借此机会施行复辟。

    这个答案白舒比较满意,于是他接了话柄:你可知你父王原本打算直接将秦法,原封不动的用之于天下。

    这点扶苏真的不知道,他发出了惊呼声。

    不仅如此,你父王他还想着因为六国旧民心念故国,所以他要让这些人忙起来,为了稳固大秦的统治,他决定大兴土木建设,让青壮的精力消耗在基建上无心谋反。并且必须要保证大秦的绝对统治,强大的武力与地方机关收拢权利,再交由中央管控双管齐下。

    这样的想法有错么?

    没有。

    但是嬴政却从未考虑过百姓刚刚经历过了战乱,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恢复自己的生活:法家好么?乱世,他是好的,但太平盛世,过于执着法家却是弊大于利的。比如你刚从战场回来,法律规定捡东西时必须有人证明这东西不是你的,但是你不熟悉律法,忘记了这一点,那座位地方官,你是否要依法处理他呢?

    扶苏似懂非懂的点头:若他不是故意的,警告方可。

    白舒笑着揉乱了扶苏的头:你父王,是坚定依律法判他有罪的那个。

    至此,扶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白舒看着扶苏脸上的恍惚,笑的欢快:小扶苏啊,大秦一统中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在此之前便是商与周也不过是方寸之地,诸侯割据自立政法。你父王是第一个将这片土地画而归一的人,如此新政从无前例可以参考,吾辈便只能踽踽独行。

    第213章 纵死侠骨香

    说到这个,白舒就忍不住想要吐槽:你知道你父王最开始,所有事情亲力亲为,把政务都积攒在了他自己身上,试图掌控整个帝国的运行么?

    然而下属反馈太慢,中间运作又放完重复,以至于嬴政手里的政务看着堆积如山,实则根本毫无效率可言。那阵子不要说嬴政,就连已经辞官的尉缭都被抓回来当苦力了:所以,别把你父王想的太完美。

    他也是人,也会犯错。

    舒也是如此,你父王与我只想到了借这次机会彻底清扫草原势力,将祁连山往东彻底划归大秦,却从未想过你的立场是我们疏忽。

    但扶苏,你要知道一件事,长辈的手按在了晚辈的肩上,你想要的东西,你必须用尽一切办法抓住他,而不是因为犹豫,让他从你手中溜走。

    扶苏,若你想要这帝国,就必须学会独,而不是分享。

    独?扶苏重复着这个字,茫然的看向白舒,向他求解,什么是独?

    便是将你心底一点小小的温柔给予你所在意的,尔后内心坚硬如铁再不动摇。

    扶苏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又是一阵动物甩毛式猛摇头。

    白舒只是一边笑一边将手从他肩膀上挪开:怎么说呢,有时候君上看着你,便想起了他自己,于是不自觉的便将他以前的愿望统统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他想要一个爱着他的父亲,所以他成为了扶苏的好父亲。他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爱儿子胜过爱江山的父亲,于是更感情重于理智的白舒成为了扶苏的仲父。

    一如他希望扶苏不要经历那些他经受过的挫折和委屈,所以他替扶苏扫平了所有前路上所有的艰难险阻只是你不是他,所以有些东西对你可能太过了。

    扶苏不理解,他发现今夜仲父与他说的话,是他过去从未接触过的:太过了?

    陛下......白舒有些头疼该如何解释,陛下是特殊的。

    扶苏依旧不能理解为何白舒会如此说。

    这样与你说吧,只要陛下还在一日,六国就不会反。他们没这个胆量,更没有那个能力。但一旦陛下不在了,无论继任者是谁,天下都会有反局。是陛下支撑起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他是一个象征,若是没有他,那么这个帝国也会存在。

    隔着黑夜,白舒能够看到扶苏陡然瞪圆的眼睛。

    扶苏,我也好,蒙家兄弟也好,王氏祖孙甚至还有如今朝中的文武大臣,将我们凝聚在一起,摒弃百家之间纷争的,是陛下。吾辈折服于陛下的胸怀,追随他的野心,敬仰他的壮志,所以才会为了大秦奋斗但这些不是你的。

    我们会为你所用,但是扶苏,你无法如陛下操使我们一般,驾驭我们。白舒把话说得很开,另外,当你成为皇帝,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合适于你的朝堂了。

    大秦一统六国,靠的是法家与兵家,驾驭百姓斩杀锋芒,绝对武力是维系地位的唯一准则。但是当中原一统,法家与兵家就不再合适了,因为中原已定,征战不再,帝国需以自身发展与百姓安定为主而这些,是儒家的专长。

    扶苏蹙眉:父王不喜欢儒家。

    哦,巧了,舒也不喜欢。白舒冷漠脸,儒生好多贱骨头,打一棒子再给点儿枣,先兵后礼,他们特别好说话。

    扶苏歪头,隔着夜色看自己的先生:可孔老夫子的话,颇受推崇啊?

    在百姓嘴里受推崇也就算了,小扶苏你是君王,修身养性也就罢了,别的就莫要听信了。白舒轻声发出了啧的一声,你听听他们的教条吧: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什么是达,什么是穷?

    扶苏顺着白舒的话思考了一下,发觉自己好像的确无法给大众一个标准。

    所以你细想,这话是不是在说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如此,当天下太平,儒生就可以跑出来做官了。若是天下大乱,那他们就先保全自己,如此处世还美名其曰明哲保身。可试问如此不顾天下苍生,若是人人如此,何人平息战乱?

    将自己的不懈表达的很明显了:这便是你父王对他们不齿的原因。人因为倘若世人都像他们这般只顾保全自己,不顾天下苍生,不再战乱时尽自己的一分利,那么战乱如何平息,帮过如何统一,政治如何长生,生活如何安定?

    扶苏困惑:法家不行,儒家又不能全新,那要如何做呢?

    这些,都是你要去考虑和研究的,扶苏。白舒敲了敲他的头,但是你记住了,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给了天下以太平,是辛苦耕作的百姓给了天下以昌盛。

    瞧着扶苏越发困惑的神色,白舒放轻了声音:倒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有些事情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比如打造直道,连同长城,建立边塞,铸造宫城,修建陵墓,这些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若是不知停歇的密集操作,超出了百姓承担的范围,就会伤及国本。

    所以仲父向父王谏言,这件事扶苏是亲眼见到的,父王才挪用了人手。

    是的,这点君上真的很好说话。只要将是非对错放在他面前,让他意识到有更优的方法,那么嬴政从来不吝惜于承认自己不如人,但是扶苏,你要记住,在臣下眼中,君王从来都是无错的。

    这听起来和白舒之前的话自相矛盾:但仲父不是刚说,父王做错了么?

    他做错了,但臣子不能说陛下错了。臣子可以婉转的提醒,变相的拒绝,但是不可以明面上说陛下你做错了或者臣下这里有更好的方法当然,若是扶苏你,应该不会介意这件事。

    扶苏不明白:父王会介意?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仲父已经怼了自己父王好多次了。

    私下里你父王不会介意,但公众场合他会非常在乎这点。与嬴政相处这么多年,白舒对于如何与嬴政相处交流已经有了一本子的攻略,这也是为何他的言行可以被称之为嚣张,但嬴政却从未真正动怒的原因。

    而现在,他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将这些攻略交给扶苏:在你父王眼里,有利于天下的都是好的,他自己的喜好反而是第二位的。

    这一点,扶苏已经听自己的仲父说过很多次了,于是似懂非懂的应了下来。

    知道周幽王么?白舒翻了个身,拉过自己的枕头躺平在床上,世人都说周幽王失国是因为褒姒,但是烽火戏诸侯若是周幽王不下令燃气烽火,他的权威又如何会被他人视作儿戏呢。

    一句妖妃在侧奸臣蒙蔽圣听便让他成了受害者,却忘记了天下大全皆在君王之手。如是君王贤明盛德,即便有美女在怀小人在侧,也能明辨是非。就算不能,却也是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

    如果扶苏要如何知道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呢?

    没人知道你是不是走错了路,白舒不以为意道,你怕什么,大秦花了两百年,数代人的积累才得意有了你父王一统天下的资本。你做不到,就交给你儿子去做,你儿子做不到,还有你的孙子,你的曾孙,你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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