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瑜不言语,自她第一胎生下的是个女儿,平日里请柬纳妃的人愈发多,赢准不与她说,她也没多问,想来是赢准那里走不通,这便要是走太后的路子了。
    常夫人身侧身着紫衫叠纱华服的女子一笑,“姐姐那是孤陋寡闻了,我家大人还说皇上曾带着小公主去上朝呢,哪里藏着了,皇上只怕是喜欢的紧呢,生怕外人瞧了去,不过哪想到皇上这般喜欢孩子,日后这宫里孩童一多了皇上定然高兴。”
    常夫人笑着应和,“是我说错了,看我这无用的嘴,是这么个理儿。”
    褚太后抬眼看着两位夫人一唱一和,淡淡一笑,“行啦,你俩也别看着本宫的宝贝眼馋了,赶明个让你们家小子娶个媳妇,想要的也有了。”
    常夫人面上笑的和煦,心里却暗急,皇帝成亲快两年了,后宫空着,旁的女子也就罢了,像她们这样位高权重的臣子家的女儿哪个不是皇上还是太子时便准备着,一来二去都熬成老姑娘了,她不信太后不懂她们的意思,点了点头,状似悠然道:“太后说的是。”而后面带了些许愁容,“我家小子不用我担心,偏生我家女儿让人操心。”
    浅瑜喝了口蜂蜜水,垂下眼帘,这便是来了。
    太后不语,握着孙女的手逗弄,两人没一个接话的,常夫人面色尴尬,一侧的紫衫夫人笑道:“姐姐莫担心,以往适龄的都皇后指婚,姐姐您这是不是存着私心来的,看我们皇后在便想要等着皇后给您家那位娇滴滴的指婚来着。”
    常服人不明所以的看了紫衣夫人一眼,紫衣夫人说完端起茶杯小啄一口,笑着与旁的夫人说笑打趣,但常夫人马上反应过来,丈夫位高,女儿岂能随便下嫁,这婚搁在太后那儿也不好指了去,一个进宫两年的皇后又岂能随便乱指,她不如顺水推舟将女儿送进宫中,一来二去说不定就能成事,好说歹说她女儿模样也是万里挑一,这路子成了,那有一便有二。
    心思定了,常夫人掩帕一笑,“妹妹看透我这心思了。”转而看向坐在上位的浅瑜,“皇后娘娘别怪臣妇,臣妇的女儿确实错过了好时候,又不知些规矩,不如让小女进宫侍奉娘娘些时日,娘娘贤淑提点则个也让小女一生受用,赶明还请着皇后相看相看合适的,臣妇斗胆一言,娘娘如今也为人母,定当了解臣妇做母亲的不易皇后莫要怪罪。”
    浅瑜淡笑,哪里是想侍奉她啊。
    将白玉茶盖盖在茶杯上,浅瑜悠悠开口,“皇上自登基后便只有本宫一人,常夫人说本宫贤淑?”
    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美目一抬,粉唇扬起如往常一般浅浅微笑,“常夫人忘了本宫是二嫁之身,岂能管教得了常小姐,若是别的本宫还能帮帮忙,管教指点怕是不行了。”浅瑜笑容清淡,声音温润,轻轻柔柔。
    常夫人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的能帮忙,还这般期待的看着自己,莫不是皇后其实有意?还待开口,却见皇后一阵干呕。
    褚太后听到浅瑜干呕忙回过身,顾不得事不关己了,询问的看向浅瑜身侧的嬷嬷,“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照看的?”
    嬷嬷没有一丝慌张,笑着道:“太后莫急,娘娘这是有了身子,晌午太医刚来看过还未来得及告诉您。”
    褚太后一喜,她刚刚不答话应付那几位夫人便是想着让浅瑜出头,她是大尧的皇后,日后难免会遇到这些事,她若总替她出头难免让人觉得她弱势,难为国母,如今这么一出哪里还顾得上,“还不快扶着娘娘休息。”
    浅瑜这孕吐来的突然,给太后拜了礼,接过女儿,淡笑的回身对着常夫人道:“常夫人若有所求便随时递帖子到宫中。”
    褚太后闻言一怔,而后一笑见浅瑜走远这才回身对着常夫人道:“你们歇了心思吧,赶明个本宫找个日子给你家绣姐儿指婚。”她明白浅瑜丫头是什么心思,估摸等着常夫人递上帖子,她还没看到,她那儿子便先看了去,眼珠子似的人儿,儿子看的那样紧,浅瑜丫头看似轻轻柔柔,实际上伤人不露山水。
    常夫人闻言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眼神游移。
    褚太后见状一叹,这常夫人显然没听进去她的话,也罢,儿媳想由儿子去处理,她也得清闲让儿子去烦心吧。
    回到宫里,浅瑜仍旧呕吐不止,上一胎甚少孕吐,这一次似要补回来一般,嬷嬷赶忙招呼着去熬些止吐的梅子汁。
    一大碗梅子汁下去这孕吐止住了,浅瑜却有些疲乏了,宫人们就要伺候浅瑜洗漱。
    羽儿坐在浅瑜怀里本来小脸皱紧,但看到宫女手中的梳子一脸惊奇,像蚯蚓一样的小胖手指了一指,“咦?”
    半晌梳子落在小胖手里,羽儿学着宫女的模样拿着梳子小心翼翼的给浅瑜梳头发,虽然只梳得到发梢的几缕,但却尤为认真,浅瑜心里极为柔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女儿因为跨坐在她腿上撅起的小屁股,“羽儿以后也给娘梳头好不好。”
    小羽儿极为严肃的点了点头,“嗯。”奶声奶气却蹙着眉头一副认真,立在一侧的景清不由一笑,“我们公主平日谁都不理到了皇后这里便乖巧的紧。”
    浅瑜亲了亲女儿,心里轻柔。
    哄着女儿睡着后,让嬷嬷抱着女儿离开,浅瑜便坐在案几前看书。
    赢准下朝时已经得了消息,进门将浅瑜打横抱起,一路抱在床上,低头吻着身下的人,“带宝儿出门一次,却得到宝儿这么大的礼。”大手覆在浅瑜小腹,眼眸灼灼。
    浅瑜推了他两下,推不开,嗔了他一眼,“你还乱说,内务府来问,我都不知该怎么说。”算一算日子,肚子里这个应该是马车那日有的,叫她如何开口,只搪塞记不清了。
    赢准勾唇,低头啄了啄她的唇,“嗯,确实不好说,我与宝儿在马车上……”嘴被捂住,胸膛却震动不停,低沉轻笑。看着浅瑜泛红的小脸,赢准顺着吻了吻唇畔的手,“宝儿你要害羞到什么时候。”两人什么亲密都做过了,他的宝儿却时时害羞。
    浅瑜别开眼,只有他才能这般无顾忌的将那亲昵挂在嘴边,明明是他不知羞耻,偏生还说她害羞。
    将人抱起赢准摸着浅瑜的小腹,吻着她的额头,“明日岳父要回北边了。”
    浅瑜一怔,静静的靠在赢准的胸口,“这么快?”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北边啊。
    赢准眼眸幽深,声音沉静,“蛮夷拥赢冽为王,意图助他夺下大尧,周扬连夜潜逃带旧部与蛮夷合作。几个月后又要开战。”今日下朝之后关于这件事他已经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讨过了,周扬决意拿下北边兵力,北边盛家军掺杂了不少兵力上一月一并清杀干净,即便周扬趁乱而逃带走的也不过是些残兵,这一次无论是对赢冽还是蛮夷都不能手软了。
    又要开战了啊,浅瑜轻轻一叹,伏尸百万最后痛苦的还是平民。
    沧州边界,大军停滞,等待这场肆虐已久的大雨过去。
    “啪。”白瓷杯应声而碎,周扬猛的拍了一下床柱起身,又因为牵动了肩上的伤口跌坐在床上,嘴唇泛白,眼眸瞪得老大看向站在地中间的人,“你说什么?”
    孟良抬头,一字一句道:“我要留在大尧,以前我为你们的意志苟活,如今我想为我自己活,妹妹已经因为你们而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会与你们去蛮夷。”
    “混账!”一禀刀鞘飞出打在孟良胸口,孟良猛吐一口鲜血,却未动分毫,垂下眼帘,擦了擦嘴边的血,“我走了。”话罢,步履蹒跚的向门走去。
    周扬拿刀怒起,走了两步咬牙顿住,而后看着缓缓消失在门楣处的人影恨恨的将刀掴在地上。
    绣锦白袍的赢冽迈入门中,跟在白袍身后的男子看到周扬肩头伤口挣开忙上前重新包扎,周扬一摆手,怒道:“命人杀了他。”
    赢冽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舅舅一脸怒意的样子,而后垂眸轻道:“他活不过三个月了,你知道的。”
    周扬闻言面色一僵,而后怒拍着膝盖道:“就是只有三天的活头也要为大周鞠躬尽瘁。”
    赢冽看着窗外初露头角的明月,“嗯,他将你救回就当做为大周鞠躬尽瘁了,剩下三个月的自由便算是赏他了。”那蹒跚的少年与他何其相似,一样的不幸,是否有一天他也会这般拖着残破的身躯游荡着最后的时日呢。
    周扬闭上眼眸,再不谈及那人,只道:“蛮夷的领主投了信,你何时动身?这亲越早结越好。”
    赢冽起身,向门外走去,“明日吧。”声音淡淡,个中苦涩似已经察觉不清了。
    第079章
    下人来来回回将一些小箱子抬进后面的马车里, 前些天已经将大件的行礼整理好了,只剩下一些日常用的小件。
    府门口李氏一手攥着浅瑜的手,一手悄悄用帕子擦拭泪水, “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娘不担心你惹祸, 就担心你有委屈不肯说。”
    浅瑜柔柔一笑,也用手里的丝帕为娘亲拭泪水。
    清风拂动,围帽上的素纱随风飘动,吹散了一些离愁,好半晌, 李氏止住抽泣,抬起头,红着眼睛伸手理了理女儿的发丝,“宝儿若有不顺心的事要与娘说,要时时给娘写信, 娘没有别的心愿只想你过得好。”李氏仔细的看着女儿的面容,见女儿面色极好,稍稍松了些心,而后一叹,“你还怀着身子早些回宫歇息吧, 这时候风大了,回去吧。”
    话说着手却不舍得松开,李氏本就是心思纤细多愁善感的人,上次一别让女儿独在京中含苦, 做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浅瑜淡笑着点头。
    又是轻轻一叹,李氏为女儿将围帽上的纱巾放下,念念不断“记得给娘写信。”
    围帽下一直镇定的浅瑜眼眶跟着红润,她以往总能比娘亲更理智,更淡然的看待离别,但自从有了女儿她便了解娘亲的这份不舍,少时承欢膝下,百般宠爱,大了独飞远方,岂能不思不想。她静默不语忍住泪意,与车前站着的汝阳一同将娘亲送上了马车。
    汝阳回身看着浅瑜,围帽遮挡她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打在青石板上的泪晕却昭示了围帽下浅瑜的不舍,上前抱了抱浅瑜,汝阳的眼睛跟着发酸,轻声笑道:“再有一年便又能看见了,宝儿这般多愁善感我都有些不习惯呢,瞧你把我都带伤感了。”
    浅瑜舒了口气,声音带了些许沙哑,“汝阳,照顾好自己,北边你初次去可能有些不适应,北边这时候已经很冷了,等你们到了可能临近初雪了,记得给简哥儿穿厚些,若是短了什么你要写信回来。”简哥儿与女儿不差一个月,这么小便随着去北边浅瑜有些担忧,不由多嘱咐了些。
    汝阳点头一一应下,而后轻笑出声,“宝儿这当真是做了娘了,以前便觉得你细致,如今却细致到不落分毫。”说话间汝阳瞥了一眼后面候着的十几辆马车,她初次去北边,外祖母年迈嘱只能嘱咐些话,浅瑜却准备了许多必须品,她当真是将她看做一家人。“好了,宝儿,快回去吧,别掉眼泪了,皇兄若是见了定要心疼。”
    即便再不舍仍旧要分离,时候到了,车队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缓缓驶离,浅瑜咬唇,眼睛仍旧朦胧一片,不知多久,围帽再次被撩开,一吻落在额头上,而后便是熟悉的气息,浅瑜哽咽,“说了不要你出宫接我的。”
    赢准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后背,“等你将他生下为夫就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莫要哭了?”
    浅瑜眼泪印湿了赢准的胸口,瓮声瓮气道:“那边太冷,羽儿适应不了。”
    赢准勾唇,“我只想带着宝儿去。”他想看看她成长的地方,她经历的所有他都想体验。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在浅瑜的心中赢准已经成为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听着他的声音,被他抱在怀里,浅瑜第一次忘却站在街口相拥的羞涩,有的只是他带给她的安全感,“那羽儿怎么办她离不开我的。”
    赢准抱着怀里的人,一下一下安抚,他对她从来耐心十足,“她很独立,宝儿大可一试。”浅瑜闻言破涕二笑,一想到女儿懵懵懂懂的模样实在联想不到她与独立搭边。
    日暮倾斜,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将多愁善感的人儿哄好,牵着手带人向宫中走去。将军府门口又变的静寂。
    “宝儿与我说说在北边宝儿都做些什么?”
    “你明知道我只有几样爱好,除了看书便是听书。”
    “嗯,听岳父说宝儿在北边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女。”
    一声低笑,声音中带着沉闷“在爹爹眼中能断文识字已经算得上有才学了。”
    声音渐行渐远,人生百转千回,谁又能知道现在分离不过是为了迎接下一次重逢的喜悦。
    夜幕来临,当一切归于沉寂,宫灯接连被点亮,宫中彻底静谧下来时只有来往巡视的侍卫,卫沉抱着手里的剑靠在树下闭目,葱郁沙沙作响,卫沉睁开眼眸,握紧手中的剑,骨节泛白,正要去看,躺在树上荡下一条腿的卫流双臂交叠在头后漫不经心的开口,“外面的人既然能放他进宫,向来圣上也没打算拦着他,左右也不是奔着寝宫这边来,你就当做没看见吧,左右他也没有几天活头。”
    翻了个身,卫流看着葱郁遮挡中露出点点光亮的星空,他一直负责监听沧州动向,对孟良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以为自己幼时便算得上凄苦,孟良却更甚,他能有幸遇见当时的太子殿下,孟良遇到的却是将他推向火坑的亲爹。
    卫沉蹙眉,重新靠在树干,“他怎么了?”
    卫流坐起,耸了耸肩,“周扬将他当做死士养,从小就给他喂了毒,但他体质差,做不了死士毁了身子只能做赢冽的替身,我以前怨天怨地不给我个爹,如今看来没爹比有爹强了不知几百倍,啧啧,圣上不杀他莫不是也存了怜悯之心,果真近墨者黑,瞧瞧圣上如今同咱们皇后一样越来越像个……嗯……好人?”卫流说的风轻云淡,他们也曾经历过舔刀的日子,看惯了生死,但卫沉知道卫流风轻云淡的语气下剥落了多少骨血,重新闭上眼眸,再不打算与卫流搭话。
    卫流却来了兴致,荡着双腿,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你可知孟良刚刚去的是哪里?”
    卫沉闭目不语,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卫流嘿嘿一笑,“唉,咱们卫沉大人不知,那小贼去的是尚华苑,啧啧去看谁我就不知道了。”尚华苑皇后贴身宫女的住处,孟良去那里看的是谁昭然若揭。
    卫沉睁开眼眸,卫流一笑,“卫沉哥哥可是急了?”
    卫沉攥紧手里的剑,犹豫半晌才道:“我出去一下。”
    一声轻轻的口哨,卫流笑着跳下树枝,“哥哥快着些走,去晚了指不定人都被带走了。”
    卫沉不理他,径直走向寝宫外,而后顿住脚步回身淡道:“是近朱者赤。”
    卫流丢出手里的匕首,却被卫沉手里的剑轻轻挡回,卫流将弹回的匕首重新掂在手上,“您可操心着点别的吧。”
    风声呼啸,连夜的奔波让他面无血色,一路上不知吐了几次血,几乎要将心肺吐出,但知道今晚要见她了,他还是先去了一趟成衣铺子将自己收拾干净才入夜来见她,他知道赢准的暗卫放了水,否则他根本靠近不了内宫。赢准逼他做了选择,他做了,可他不知他已经不再奢望能重新得到她了,他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如今只是过来再看看她罢了。
    清清淡淡的熏香异常好闻,伴着些许的草药香只让人心神放松,慢慢凑近床榻,隔着窗幔他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模样。
    小脸玉白莹润,睡得极为香甜,粉唇微张,一如以往一样的憨态。
    她是怪他的吧,怪他那日选择带走妹妹而不是带走她,即便那是最好的办法,但他的做法仍旧让她失望了吧,他一直想和她解释,因为他知道皇后心善在知道事情真相后绝不会让赢准伤她,所以他做出自认为最好的抉择,他一直想与她解释,如今却释怀了,就让她这般怨着他吧,至少她不会忘了他。
    轻轻的撩开窗幔,几近贪婪的看着她的小脸,她睡得沉,小脸泛着红晕,她有多好看他知道的,所以宁愿她满脸疤痕也不愿给她治,至少只有他知道她有多美好,他想开口再唤一次她的名字,腥甜却弥漫口中,孟良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袖口濡湿,胸口的沉闷逼仄,他该走了。
    再过不久他也不会这么辛苦了,他要去见娘亲和妹妹了,妹妹再狠毒再助纣为虐仍旧是他妹妹,若自小受着爱护或许也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他本该也是那样死去的人,娘亲,妹妹,他们同样求而不得生而多于,进入轮回才是救赎,可是他有些怕的,他原也不是坚强的人,他怕下一世也是这般辛苦,他怕下一世仍旧与她错身。
    孟良转身,足下千金重,几乎是托着双腿从房内走出,看到站在树下抱剑而立的人,孟良似早已知晓一般,缓缓开口,“待她好些,让她开心就好,别伤害她。”每说一句话便有血从嘴角溢出,孟良不甚在意的擦了擦嘴,继续缓缓向院门走去。
    卫沉蹙眉,并未想他话里的用意,在圣上身边待得久了,已经不知道绝望是一种什么感受,他此时却能在他身上看到绝望。
    朱漆门昏花,孟良就要跨出门时跌倒在门前,繁星闪烁,从清晰到昏花再到黑暗,孟良坦然接受,真好,他能再看她一眼。
    第080章
    蛮夷领主嫁女, 两国交战还未破冰,大尧竟然送去贺礼,外人只道大尧不愧是大国风范, 一码归一码,以往总觉得两国邦交失败是大尧太过强势导致的, 如今看来谁对谁错不能简单而论,蛮子到底是蛮子之前谈和是不是窝藏祸心被识破也未得而知。
    赢冽一身红衣看着大尧将领送过来的贺礼,脸上还带着刚刚与人谈笑时的笑意,眼眸却冰冷至极,赢准送贺礼过来不过是恶心他罢了, 垂下眼帘,肩旁又被一人搭上,“驸马快来喝酒吧,娶了我们最美丽的明珠今日可要不醉不休。”
    厌恶到浑身战栗,赢冽仍旧在抬头之际掩去一切情绪, “好,不醉不休。”醉了就能忘了远方的人,醉了就能麻痹自己,从来没有觉得酒是这样好的东西。
    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开怀大笑庆祝这份喜悦, 他惯会隐藏自己,隐藏了十几年现在不过是下一个十几年的开始。
    大尧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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