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就是听个乐子,乐子还在告状这个点上,事情本身没啥可说的,严格说起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一个搞事在前,一个纵狼吓人……乐够了她们就没再细说,而是聊起旁的事来。
    却说近来老十也挺郁闷的,调去旁的衙门是好事,不像先前一碗浓茶喝一天,他这阵子干劲都挺足的,然糟心事也不是没有,让他糟心的就是自家亲儿子。
    是的没错,其其格给他生了儿子,这都已经是老黄历了,他这儿子存在感很弱,老十的原话说他生下来看着就蠢,到现在也是睡了吃吃了睡。
    人家八个月就会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满周岁都成句了,他府上这个还不怎么开口,其其格说他会喊阿玛额娘,反正老十没听过。
    总觉得福晋是在安慰他,可他并没有被安慰到。
    看其其格对那笨小子充满了期待,老十也没当面泼他冷水,只不过背后嘀咕来着,他还问过胤禟:“额娘说我打小就聪明,怎么生个儿子这样蠢?”
    胤禟满是不可思议,没想到老十还聪明过,反正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蠢的。
    根本就是生儿子像爹,父子一脉相承。
    看老十是真纳闷,胤禟就安慰他说:“兴许他跟我府上小四小五一样,是像妻家舅兄呢?”
    老十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手心上。
    有道理!
    说不准其其格哪个哥哥就是蠢货!
    他自己蠢就算了,这不是坑人吗!
    老十发自内心羡慕他九哥,真羡慕他各个儿子都活泼,瞧那机灵劲儿!多活泼!多讨人喜欢!
    看他是认真在羡慕自己,胤禟也挺无奈的。
    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他说,儿子活泼过头真不见得是好事,他府上那几个甭管谁都离不开人,非得有奴才不错眼盯着,否则一转身能吓掉你半条命,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的。姑且不说别的,就说最近,前头三胞胎卯足劲折腾他这当爹的,后头这一双也闹,他们听几个哥哥说了骑狼出门多英俊多帅气,别管听没听懂吧,反正就是要。
    要狼崽子!
    要骑狼崽出去浪!
    起先他们找的是宝珠,宝珠是不同意的,偏她也不把话说死了,而是玩了出祸水东引,让儿子去找爹。
    摸着所剩不多的良心说,胤禟是拒绝的。
    他正在措辞,俩小子又说,说哥哥们说的,他们一岁就趴在狼背上玩了,再看看自己,连根狼毛都没。这事搞到最后一边让一步,胤禟负责去给小四小五寻狼崽,而俩小的保证以后乖乖的不搞事。
    这条件还是满哥帮忙谈的,满哥这年四岁,在宫里玩时能坑哭七岁的弘晋。
    弘晋被抢东西,告状没人信。
    弘晋挨揍,哭诉没人信。
    用新皇的话说,你七岁,他四岁,你还有脸告状咯?
    阿满人懒话不多,能一个眼神让你明白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你说他主动欺负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只能说新皇还是不够了解他侄儿,阿满的确能睡,他醒着的时候也的确蔫坏,这两样不冲突的。
    后来胤禟果真寻狼崽去了,可狼吧,不是那么好寻的,也不是匹匹狼都忠心护主能通人性。他等了几日也没个好消息,被蠢儿子闹烦了就往宫里去,同皇帝二哥打了个招呼,径直去了猫狗房,从进贡来的狗崽子里头选了一对最像狼的,蓝眼睛外加三把火,不摇尾巴不吐舌头不卖蠢的时候看起来贼英俊,比府上那三只胖家伙还像狼。
    胤禟还让猫狗房的帮忙训了一下,让它们嗷呜嗷呜叫,然后就带着回府去了。
    别说几个儿子,一开始就连宝珠也错眼把它看成了狼,看着是觉得憨了点,仿佛少了些野性,后来她听见一声汪……就笑倒在了榻上。
    胤禟赶紧捂住蠢狗的嘴,他还以为这回笃定暴露了,事实证明他太高估了儿子的能耐,哪怕像满哥这样的聪明人,也不是天生啥都知道的。
    瞧着多英俊多帅气这就是狼啊!
    他还羡慕弟弟的狼崽聪明,会学狗叫呢。
    第171章 霜降
    新来那两只英俊的狗崽不过半日就将马甲掉了个彻底, 还不只是狗叫, 宝珠斜倚在榻上闭眼小憩的时候它偷偷转悠到桌边, 仰起头来嗅了嗅,又围着转了个圈,然后掐好距离后腿一蹬窜上太师椅, 将两只前腿搭上椅子扶手, 探出头用舌头去够摆在边桌的点心。
    宝珠原就没睡着, 她不过是闭着眼想事情,忽而听闻一声闷响, 就抬起眼皮一看——
    胤禟寻回来冒充狼将军的狗崽子正在犯蠢,它偏着头想去舔桌上的桂花糕,那是用今年早开的新鲜桂花调蜂蜜做的, 闻着就有一股幽香, 口感也很好,更难得的是它颜值很高, 每一块都是黄澄澄的晶莹透亮,还能看见里头绽放的桂花。
    就这么会儿功夫,蠢狗已经够到一块了, 好好地桂花糕让它舔毁了容, 说面目全非也不过分。宝珠扶额, 已经舔坏的那块就由它去,至于旁的……她给天冬使个眼色,都撤走。
    毕竟是从猫狗房弄回来的,比野生狼崽娇贵太多, 宝珠想着还得问问胤禟,看它能吃什么。
    天冬端起盛点心的盘子正要从房里退出去,蠢狗也准备跟出去,瞧它这傻样,宝珠真好奇这是什么品种,看起来很像狼,又不像狼狗。狼狗她见过的,以前二哥养过,每回牵着出门就跟准备去欺男霸女作威作福的二世祖似的,那狗块头大,带出门威风得很,后来有两回二哥为狗耽误了正事,阿玛怕他玩物丧志,就把那狗送去庄上看门护院了……这和她记忆里的明显也不同,哪有这么死蠢这么贪嘴的狼狗?
    下半晌胤禟回府,宝珠就把这事说给他听,问到底什么品种,平素该怎么喂它,胤禟揽着宝珠一阵亲香,之后应说:“爷倒是没问,不过畜生命贱,啥不能吃?”胤禟还在心里犯嘀咕,心道能被爷相中是它命好,养在王府里头,哪怕再随意能差到哪儿去?它比这茫茫人世间绝大多数人还要吃得好呢。
    同床数载,只看神态宝珠就明白胤禟的想法,她没继续纠结这问题,老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这等小事下回进宫时让坤宁宫的奴才帮忙走一趟问问便是。
    也不是要把狗崽子好吃好喝供起来,既然要养,总的问问它忌不忌嘴,人都有不能吃的,谁说它就没有?
    就和灰妞它们一样,新来的两只狗仔也很黏宝珠,除非你用吃的勾引,平时它们就爱趴在宝珠跟前打盹儿,要不就去院里撒欢儿疯玩,这样过了半个月,胤禟大发善心特准灰妞它们出来放风,三只圆滚滚的狼熟门熟路来到正院,只见女主人捧着书细细品读,两只黑色背毛的蠢东西就趴在她脚边,有一只正用鼻尖去拱她鞋尖儿上的穗子。
    灰妞气得原地爆炸,撵了两只蠢狗几大圈,好不容易才将它安抚下来。
    虽然都是英俊的毛绒绒,它们相处得显然并不好,宝珠平均每天都要拉两回架,倒是胤禟,听着直乐,说这样挺好,给府上添点鲜活劲儿,又说那三只狼都快胖成猪了,正好借此机会减减肥。
    它可是狼!追个狗崽子都费劲,胖成这样不嫌尴尬?
    亏得灰妞没聪明到能听懂这话,否则笃定要冲男主人龇牙。
    才不是追不到!
    是怕当真把它咬死了讨女主人嫌,威慑而已!
    谁知道狗东西那么蠢,每天被撵着上蹿下跳结果还不记打,转身又黏人去了。
    真是什么人带回什么狗。
    这狗脸满是嘲讽样儿,和男主人像极了!
    ……
    胤禟倒是没工夫同府上这几只毛绒绒小畜生计较,他这阵子还挺忙的,忙着改良车胎。
    往木质车胎上裹上厚厚一层胶的确能让车平稳很多,同时却产生了新的问题,一样重量的东西,用这种轮胎拉起来吃力很多,胤禟亲身感受过,确实如此,若这个问题无法解决,胶草就会变得非常鸡肋。
    工部这边有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觉得不用继续投入,延用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东西就行了,没必要为了增加一点舒适度去费这个劲,这些年都不太平,工部衙门够忙了。另外一些人觉得他们只是还没寻摸出正确的使用方法,只要再做一些尝试,一旦攻克这个难题,后世人永远受益。
    胤禟听他们辩了半天,最终拿了个主意,他划拨了几个有能耐并且有兴趣的人来专管这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草胶的确是个好东西,既然已经发现了,不利用起来可惜。
    而他自己,也在不放弃之列,已经尝试过的改良方案几乎都是他提出来的,工部这些巧匠几乎都是动手能力更强,只要你说得出他就做得到,胤禟手笨,脑子转得贼快,眯一会儿就能想出好些个方案。
    他们这次做的事是前人从未尝试过的,中间遇到了很多困难,从伏天到秋高气爽到十月露结为霜,几大个月过去进展依然不大。这几个月里,各方势力几乎全被瓦解,没被瓦解的也蛰伏起来,朝堂上又恢复了祥和平静,四海之内也都接受了康熙帝退位太子登基这回事,这年的政权交接有惊无险,哪怕遇到一些麻烦最终还是顺利解决。
    先前还有朝臣观望,在他们看来,太上皇从亲政到退位三十几载,已经养成唯吾独尊的脾气,要说他能彻底撒手不管朝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只要他丢不开,总会和新皇有摩擦,这就会创造出很多机会。
    总有人这么期待着,他们一天天盼着太上皇从热河行宫回来,同新皇卯起来。
    太上皇在行宫那边过了一整个伏天,秋高气爽方才回京,回京之后整日含饴弄孙,他的确没彻底丢手,也还是关系朝政,却鲜少出面发表个人看法,至多不过私下提点胤礽。
    近来他又找到了新的活计,他日日去上书房,多数时候是端着茶碗旁听,有时抽考一二,或者像当初手把手教太子读书那样,教孙子辈进学。
    如今胤礽膝下只得三子,中宫皇后所出的弘晔尚且年幼,每日去上书房报道的就只有弘皙弘晋,上书房的先生自然不会只教他俩读书,那头还有几个太上皇晚年所出的幼子,各王府也送了人来。
    太上皇往上书房去了半个月,就在心里给孙子辈排了个序,谁最聪明,谁是一等一的蠢货。
    别的就不说,胤礽这俩儿子都不咋的,弘皙还稍稍好些,弘晋就是个不开窍的笨东西,笨不说,还小家子气。听说他先前还同他额娘贤妃告状来着,贤妃为这儿子给新皇吹枕边风,约摸是说瑞亲王府三位阿哥每回进宫来都要欺负她的弘晋,新皇听过之后将剑眉拧成毛毛虫。
    这话莫不是说反了?
    胤禟膝下三胞胎这才四岁,弘晋都七岁多了,到底谁欺负谁啊?
    照胤礽所想,你要是告黑状我得收拾你,要不是告黑状,那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七八岁的人让四岁的给欺负了你还有脸说?挨了算计不会算计回去?挨了打不会打回去?就这怂样还敢说是我儿子?
    他从前做太子的时候兄弟更多,在上书房进学那些年没消停过,为得皇阿玛一句褒奖,都是互相攀比互相下套……吃了亏就自己想办法找回场子,没听说转身同额娘告状的。
    贤妃还没觉得不好意思,胤礽就听尴尬了,后来太上皇也听说了这事,他这当爹的也没脸去劝儿子多往后宫添人给皇家开枝散叶,就说让胤礽对弘晔多上心,顶好是手把手亲自教,要是没空就让他来教。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弘皙九岁,弘晋七岁,他俩估摸已经没指望了。
    贤妃还说老九那三胞胎无法无天,照太上皇看来,那是真聪明啊,要不是听弘晋告状,他压根没看出乖孙子还有这么能耐的一面,他看到的净是真善美天真烂漫……打小就知道经营形象哄得长辈们可劲疼他,这还不能耐?左右比弘晋那笨东西能耐多了,至于进学反而不着急,皇子也是五六岁开蒙,三四岁就让儿子苦读三百千这种事也就老四干得出来……老九要是干出这种事,旁人得怀疑他的用心。
    胤禟的确干不出,照他的想法,你爱不爱做学问肯不肯读书都不妨事,到了岁数就把人塞上书房去陪皇子读书,这之前盯着别让他长歪就行,不怕人蠢,就怕太聪明搞些邪门歪道。
    他大抵还是能放心,自家那些个臭小子虽然不待见他这个爹,却很重视宝珠这个当娘的看法,要是宝珠开了口,哪怕他们不喜欢多半也会听,而宝珠虽然不太爱计较,却很有原则,有她立在这儿,那几个臭小子干啥之前都得想想,想想会不会气哭亲娘。
    胤禟知道他们和弘晋有点小摩擦,本来就是鸡毛蒜皮的事,他没去管,也没想到弘晋会告状。
    告就告吧,这波枕边风吹完,贤妃娘娘直接被冷落个把月,弘晋这蠢货还在太上皇跟前挂上了名。一次也罢,在他连告了好几回状之后,身上就多了一张标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孺子不可教也。
    且不说弘晋这蠢货,三胞胎当真是在太上皇跟前挂了名,他老人家总希望胤禟早点把人送上书房来,拯救一下他被蠢货辣瞎的眼。
    第172章 辞岁
    假如康熙不曾禅位, 来年该是选秀年, 正好新皇登基之后也得填充后宫, 满京城的贵女都瞄准了妃嫔之位,卯足劲想争上一争。本来就是必经的程序,胤礽只是交代皇后瓜尔佳氏好生掌眼, 尽可能挑些安分守己的, 又提了几个名, 让她着重看看这几家的姑娘。
    皇帝选妃首先是为繁衍子嗣,其次也想挑两个可心人, 还有就是牵制朝臣。
    瓜尔佳氏将那几家记在心里,仔细想想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太上皇也让皇贵太妃帮忙掌眼,主要是为十三十四相看福晋, 本来距选秀还有几大个月, 眼下不急,提出来就是让他们有个谱, 但凡有中意的也提一提。
    这事,皇贵太妃同乌太嫔说了,乌太嫔总想同十四商量一二, 却有足一个月不见人, 到腊月二十几日他才过来请安, 说这两个月跟老十去军营里操练身手,小有所成,又说冷落了额娘让她莫怪。还给画饼说今时不同往日,他得更努力更争气才能让额娘过上风光八面的日子。
    乌太嫔已经知道十四靠不住, 但她没办法,除了这儿子她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哪怕心有不愉,也没敢明摆上脸,非但如此还顺着关心一番,才点名太上皇的打算。
    娶妻是好事,这时间点却很尴尬,适龄贵女的确不少,皇阿玛偏在这节骨眼禅位了。他若是不禅位,身为皇子怎么也能捞到个靠谱的妻族……如今这些假设全都不成立,皇阿玛成了太上皇,太子二哥登基,新皇生在康熙十三年,如今方才而立,正值壮年,京中贵女笃定都奔他去奔妃嫔之位去,谁会稀罕太上皇那些年岁尚轻手无实权的儿子?
    本来明年的大选也是为了填充后宫,顺便帮他挑个福晋,顺便挑的能好到哪儿去?
    如今时局已稳,十四心知要做什么很难,再加上母族靠不住,他想借妻族之势崛起,不谈那些大逆不道的,至少也要混到前头几个兄长的程度。
    凭什么老七那残废能做亲王,老九那不靠谱的能做亲王,他就只是个贝勒。
    就因为晚生了几年?
    他不服气。
    十四心有怨言,没控制好脾气就这么发出来了,他让乌太嫔想想办法,乌太嫔静坐半晌,说等老四过来请安同他提一提。做额娘的身为太嫔管不了事,老四是亲王,也是新皇心腹,在御前总归是说得上话的。
    她这一等就等到大年三十,雍亲王带福晋进宫来给太上皇并生母乌太嫔请安,正好遇到胤禟拖家带口往皇贵太妃宫里去,胤禟与宝珠并排走,旁边跟了三个带着虎头小帽的胖墩,那帽子看得出来是宝珠的针脚,做得活灵活现,沿着边缘还有一圈狐皮滚边,瞧着可人极了。乌喇那拉氏看着就欢喜,同宝珠二人打过招呼就抱起一个蹭了蹭脸。
    “哎哟喂,小心肝长得可真快,又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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