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作者:晒豆酱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0)

    蒋白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害怕么?

    怕。伏城实话实说, 从没见过家长吵架,怕他们吵起来。

    话音刚落, 门外吵了起来。

    你让我儿子去治病?凭什么送我儿子去治病!你们夫妻俩吃饱了撑的欺负我孩子没爹在没妈疼是不是?你给我说!说清楚!我孩子那个疤怎么弄的?那个纹身怎么弄的?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了谁也别想走!是岑梦先喊了出来。

    什么叫欺负他?我们给没给钱啊?我们真不知道那个诊所这是肖咏沐。

    钱?我家没钱了?要你那点破钱?就算没钱也不让你们这么欺负!看不起谁呢!我儿子去治病, 你们怎么不送你们儿子去治?我还说是你们家孩子带坏我孩子呢!我孩子好端端从小学的舞狮子,社会上的事不懂,当初是你们家求着要拜师, 我儿子根本不要他!别以为我离婚了就不知道,是你们家孩子找上来的!

    我儿子怎么可能带坏你儿子,他们从小就认识了啊。我们又不知道那个诊所是怎么治,你不要血口喷人啊,这是法治社会。蒋文辉的声音。

    我血口喷人?我我今天就喷了!岑梦好像把什么东西砸了, 叮叮咣咣砸了不少, 我儿子手腕上那是什么?你们儿子不三不四的凭什么送我儿子去?怎么不把那小子送进去治治?是不是你们逼的?你也是当妈的你怎么法治社会行,我报警,现在就报警,我是美国身份我现在就给大使馆打电话!你们这是虐待!我我要告你们!我请律师!谁没几个钱了,我告死你们!

    你!

    我今天和你们拼了!我孩子差点死在你们手上!岑梦喊着,哭了, 然后是一声抽嘴巴的大动静。

    诶诶诶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松手!保安!保安!

    两边有了撕扯的动静,有人骂,有人劝,有尖叫,有哭喊,乱作一团。不一会儿还有窦炎的声音。很快酒店的经理就到了,外面吵成一锅粥。

    屋里,安静无声,蒋白不说话,伏城更不知道说什么。

    等外面没声了,伏城惴惴不安地开了口。他们他们刚才是不是打起来了?

    应该是。蒋白把伏城圈在怀里,回想岑梦的话,自己拉着爸妈求拜师的那一年,缘分就已经冥冥中写好,我爸妈他们是该骂,挨打也活该。

    其实没必要。伏城摸着疤,打起来影响不好,更何况我心里挺过意不去,我妈刚回来,为了我闹这么大。

    蒋白揉着他的疤,疤痕过去几年颜色都淡了,可一辈子下不去。我就是想让他们闹,打一架。

    伏城张了张嘴。师哥我发觉你现在挺坏的。

    那是以前的蒋白没用,他没本事,没护住你。蒋白又在心里捅了以前的蒋白8刀,从你妈妈回来那天,我就这么想的,想让她知道你受苦了,多心疼你,和我爸妈以家长的身份打一架。哪怕打不起来,吵一架也行。

    伏城心口一震。

    我想让你知道什么叫有家长,有靠山。蒋白说,即便你妈妈对不住你,她也能替你出口气。我对你再好,也只是你师哥,我想让你知道你也有家长在,对着我爸妈不用害怕,有长辈给你撑腰。

    伏城低下了头,不是说不高兴,而是这感觉很陌生。要说很高兴吗?也没有,可心里确实硬气了。这大概就是有妈和没妈的区别,尽管陌生,但舒服多了。

    可我妈和他们吵,万一怪你怎么办?伏城又问。肯定要怪,到时候她恨上师哥了怎么办?

    怪以前的我,确实应该。蒋白也怪自己,不过那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现在比赛第一,等决赛结束,我们一起找他们谈。

    找他们谈?伏城有点回避这个问题。但师哥做事向来心里有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次日,伏家班又来比赛场地踩点,再过24小时就是决赛了。伏城站在桩上,一次又一次重复训练,踩着师叔的鼓点和师哥打配合。蒋白暂时还戴着固定绳,贴着膏药,普通人需要休养1周的伤势,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一练就练到吃晚饭。伏城只舔了几口汤,不吃了,急得廖程明恨不得掰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以前担心他吃多了,没想到伏小子减重也是莽,偷摸不吭气往下掉重量,今早又足足6斤没了。

    1米83的大个子,123斤,瘦得皮都薄了一层,血管更明显。

    可伏小子呢,偏偏没事人一样,不叫苦不叫累,认定的事就做到底,能做到10分绝对不做9分,不给自己留迂回余地。和他打小练功一样,做不好,就硬做,绝不留余地。

    能吃苦的孩子,别人眼里的苦,他眼里的甜,是完成一件一件功课,挑战一个又一个不可能之后的满足。

    伏城不能吃太多,其他人也不敢多吃,很保护小班头,怕勾出他的馋虫。吃完大家准备上楼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决赛。

    进了酒店大堂,张一柳一袭麻布白衣,满头银发。

    张师傅?伏城差点没认出来,几天不见瘦太多了。

    咳,你们来。张一柳带他们乘坐电梯上楼,瘦,却精神烁烁。

    蒋白他们一知半解,摸不透狮子张要搞什么鬼。这几天他连房门都没出,知道他做什么的估计只有师叔了。

    到了房间门口,张一柳拿出房卡刷锁,滴滴滴,门开。进来吧!

    蒋白带着师弟们进去,跟着狮鼓队和徐骏。

    房屋同样是标准双人间,地上是透明塑料膜,满当当洒了一地闪料,怕是这几天都在筛选。正当中躺着一头佛山狮,墨黑,赤眼凶相毕露。

    张飞狮,可以去踢馆的武狮。

    这蒋白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来不及做,已经做好准备和师弟用金狮打决赛。

    张飞狮,白毛背,烂耳朵,铜钱脑。张一柳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伏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张一柳赶飞机时那个大箱子里是什么,是竹篾和纸,布和闪料,笔和颜彩,还有亲手熬好的浆糊。他竟然把狮头扎的原料带来了。

    再瞧床边,有一个20厘米长的小缝纫机。他不仅带着原料,还带着工具,来了佛山一步不出,闷在房间里做一头张飞狮。

    伏城伸出手,被硬睫毛刺了下,钢刷似的。老爸说,真正的张飞狮都是烂耳朵,因为是武狮,象征这头狮在打斗中受过伤。

    这头张飞狮眼皮青蓝,耳朵就是烂的,怒目圆瞪仿佛身经百战。闪料是纯黑色,可毛边雪白,更显出杀气来。

    你们再看它的眼睛。张一柳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伏城低头细看,两边赤眼的外眼角各带一条血红色的线,有小指宽,半米长,逐渐纤细。

    这才是正宗的张飞狮。张一柳嗓子都哑了,为了做这头狮子几乎没睡多少,脸上的花纹是岭南图案,佛山是舞狮之乡,应当这样。宝镜边上的绒球有9个,尖角向下,大吃四方。眼外的红线是血线,张飞当年杀敌至双目充血,张飞狮没有这两道就不地道。

    伏城突然蹲下,和一头等待觉醒的武狮面对面,人和狮子的灵魂碰撞,狮子沾了人的呼吸就要活了,人借着狮子的勇气成为猛兽。

    明天,扛着我的张飞狮,赢个狮王回来!张一柳最后说。

    伏城抱起狮头,稳稳地站了起来。

    这一夜,伏家班的每个人都没安睡,包括张一柳。可每个人都起得很早,精神充沛。到了整点,廖程明请张一柳给黑狮开光,酒店听说有狮子要办开光仪式,特意腾出了正门的位置。

    张一柳被郑重请出来,手里的狼毫也是从北京一路背来的,亲手给这头张飞狮簪花开光。酒店知道这是战狮甲的狮子,早准备好红鞭炮,一路燃到停车场。

    炸声混着掌声、手机拍照声,伏家班在一片热闹中被送上刘师傅的车,朝最后的比赛地点出发了。

    张一柳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廖程明一直擦汗,说不让孩子们紧张,他先紧张了。你干嘛跟着?还怕我们弄坏了你的狮子?

    废话,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我不得出去看看啊!张一柳说。

    廖程明不搭理他,什么出来看看,你就是想听别人夸你的狮子了。

    到了比赛场地,蒋白第一个跳下车,回身去扶师叔,再扶张一柳。学校外已经聚了不少人,当真和龙狮协会说的,舞狮,在这里是一件大事。

    嚯!黑狮!

    精神啊,张飞狮赢个狮王来!

    张飞狮啊,啧啧,好漂亮的狮子。

    别人夸,伏城拎着狮头倒不好意思了。从没有这么多人夸他的狮子,早早习惯出去打零工赚钱,老板给多少他就拿多少。有一阵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值那些钱,但他从来不认这个钱是狮子的价值。

    从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文化,不能用钱衡量。现在这些人都是答案,他们的眼神、语气都告诉他,他这些年没做错。

    龙狮协会的负责人专门到门口接伏家班,路上铺了一段红毯,俗称走红路。到了室内馆,桩阵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陆陆续续有观众进来。

    其中一头白色的南狮站在高处,就是他们师哥师弟谁都没认出来的那头。

    张师傅,那叫什么啊?伏城虚心去请教狮子张。

    那个?那个你都不认识,就来舞狮了?张一柳眼睛发亮,那叫香港萝卜毛,港狮。

    港狮啊,厉害厉害,不过它怎么先上桩了?伏城问蒋白。

    蒋白问过工作人员,回来说。那个是去年的狮王,正在替今年的比赛试场地。

    哇,去年的。伏城、邱离和青让很是羡慕。果真,那头狮子跳下桩阵,狮头后侧贴着来路,佛山一狮堂。

    狮头猛地摘下,大家全愣了。

    底下舞狮头的是个女孩子。眉目清新,英姿飒爽,刚好朝着伏家班这边看过来,眼神对撞如同两头猛狮交汇。

    蒋白拍了拍伏城:别紧张,我们一定能从她手里接过今年的旗。下一任,一定是伏家班。

    第126章 战狮甲一战成名

    哇, 女孩子。邱离发出一声惊叹。从没见过女生干这一行,更别说,这还是去年的狮王。

    那是一狮堂的小堂主, 龙狮协会副会长陈梓豪先生的千金。刘师傅说, 你们看见那个高塔了吗?

    哇几个人又哇了一声, 没见过世面似的。

    大家看过去,狮王塔已经搭起来了,有9米高。塔顶是一块平台,铺着红色的地毯。

    那就是新旧交接的地方, 赢的队伍要爬塔,到顶上去接狮王争霸的卷轴, 那威风, 那气势,只要赢一次,终身难忘!刘师傅的话带着热度, 连同周围空气一起擦热。

    蒋白拉着师弟的手,看着那高塔,狮王争霸战狮甲,就在今天了。

    决赛的准备工作空前繁忙,要引观众入座, 安排裁判组和主办方入场。蒋白特意留心, 果真,在观众区发现了自己爸妈。只是蒋文辉的脸上多了好几道印子,像是被人给挠了。肖咏沐的脸更不能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手。蒋白继续搜索,没找到伏城妈妈。

    小体育场几乎坐满,毕竟战狮甲是佛山的大事。蒋白还观察到每一块观赛区的第一排都是空着的,像是特意留给什么人。半小时之后, 这个谜底就揭开了。

    伏城右手的旧伤发作,同样一身药油味。师哥,他们是

    是佛山的狮馆。蒋白心潮澎湃,第一排都是留给狮馆的。只要能来的,在这一天都来了,各色武馆的服装大放其彩,馆旗争奇斗艳。他们之中,可能有今年参赛的队伍但是落选,可能有没报名的,但是在决赛这一天,都来了。

    每一馆,都带来了他们镇馆的狮头,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红黄蓝黑紫,从最传统的佛山、鹤山到香港、马来西亚,从南狮到北狮,从见过到没见过,都来了。要想把这么多狮头认全,全场估计只有张一柳能办到。

    甚至,还有一头青面獠牙的青狮。蒋白快速看向狮子张,倔老头拿出一副眼镜,戴上,站直了看着前方。

    张师傅,那是青狮吗?蒋白问。

    是,是青狮。张一柳下唇颤抖收缩,没有绝脉,没有绝脉。

    恐怕全中国也没有多少人练青狮了,几十种狮头齐聚一堂,等待今年的狮王胜出。连黄飞鸿纪念馆外的飞鸿狮队都来了,可见舞狮地位高度。

    空气里飘荡起一丝一丝危机感和火.药味。4强选手全部到齐,推出了各自的狮鼓,竖起风帆大旗。4面大拉翅的锦缎旗子同时亮相,占据了主赛场正前方的所有空间。

    深圳燕罗街道御甲堂龙狮团。中国鹤山鹤派龙狮会。佛山市南海区一狮堂武术会。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

    雄狮4强,只争高下。开场的锣鼓声由主办方敲响,广播里开始介绍今天光临现场的各路代表,蒋白伏城带着师叔和狮鼓队在参赛区等待,邱离和青让陪着张一柳,站在观赛区的人群里。

    下面,我代表主办方宣布本届战狮甲最后一站,正式打响!有请参赛狮队上场!

    场面沸腾,4路狮队在各自大头佛的带领下亮了相。徐骏穿一身水蓝色的表演服,顶着一个格外滑稽的头盔,给伏家班引狮开路。

    不食两三年夜饭,舞不好大头佛。这是徐骏从当地人口中知道的,他不懂夜饭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为什么要两三年,只凭着一股少年热血,要干,要莽,要给观众带来快乐。

    头盔闷热,衣料沉重,姿势不酷也不帅,可这门艺术是武术和笑料的结合体,它传承了几百年的浓缩精华,用一举一动的俏皮,把人们的笑声保存下来。它单单一个头盔,却是时间沉淀的证明。

    然后是洪拳。4路狮队各占一角,大师傅在各自鼓点下首先出战,集毕生所学。仔细看,每个大师傅都上了年岁,鬓角白霜,但神色坚定出拳干脆,给在场的小辈们立了个榜样,让他们看到了学武术学到底的人,年老后是什么样。

    武术之魂就在这里了,即便他们早已过了壮年,可威风不减当年。4面狮鼓有各自的节奏,特色各异可交织一起并不突兀,如同这满场的狮子,南北西东却出自同一个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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