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时间 作者:卡比丘

    好运时间——卡比丘(6)

    陶思稚按了开锁,又过了三分钟,家里的门被敲响了,陶思稚走过去打开,看到蒋舸提着一个纸袋,湿淋淋地站在门外,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把纸袋递给陶思稚,在门口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换了拖鞋。

    陶思稚闻到了蛋糕的香味,眼睛不住往袋子里看,蒋舸看着陶思稚,忽然笑了笑,说:能不能帮我倒杯水再吃。

    陶思稚说:好的。

    他走到墙边,踮起脚,伸手从钉在墙上的玻璃柜里拿给客人用的水杯。

    陶思稚家里用来置物的平台,几乎都钉在墙上,近年才慢慢添置了一些矮的柜子。

    小学一年级的上半学期,陶思稚在学校过得非常不好,他出现了严重的语言和行为倒退,成日精神恍惚,重复他人的话,只要有人打断他,他都会开始尖叫,父母和哥哥也已完全无法和他交流。

    在陶思远的坚持下,陶思稚被带去首都的儿童医院的精神科看诊,被诊断为高功能的自闭谱系障碍。

    干预师建议陶思稚的家人把陶思稚需要的东西都摆到他够不到的地方,促使陶思稚开口和家人交流,陶思远就跟家人一起,在墙上钉了很多平木板和柜子。

    放水杯的这个没估好高度,陶思稚他妈都拿不到。

    不过这样她说就能使唤儿子和老公去拿杯子了,不让陶思远和老公重新钉。

    蒋舸第一次到陶思稚家里,觉得陶思稚家很奇怪,问他:你家钉这么多板干什么。

    那一次陶思稚专心拿杯子,没有回答。杯子刚拿到手里,蒋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后,手按着他的腰,像从背后抱着他一样,对他说:你的衣服太短了。

    陶思稚觉得很痒,所以转身笑了,蒋舸就亲了他。

    这次陶思稚顺利地拿到了杯子,去餐厅给蒋舸到了水。

    或许是作为回报,蒋舸帮他拆开了蛋糕,陶思稚有点高兴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蒋舸突然伸手,摸了一下陶思稚的脸颊,陶思稚抬起头,疑惑地问他:有事吗。

    没有。蒋舸说,然后把手放下了。

    蒋舸的手又是冷的,陶思稚觉得奇怪,一边吃边想,不知道蒋舸的手在什么时候才是热的。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

    第9章

    栗子蛋糕很好吃,陶思稚好几年没有吃过,因为买蛋糕要排队。

    他不喜欢排队,排队时前后都是人,后面的人可能会离他很近,近得让他全身僵硬。而且栗子蛋糕是秋冬限定,队伍很长。

    上一次陶思稚吃到是在大一的冬天,他让没排过这条的他哥帮他排,自己躲得很远,在百米开外、人烟稀少的位置看。

    陶思远排完队,买到蛋糕,走了好远走到陶思稚身边,面无表情地告诉陶思稚:珍惜这块蛋糕吧,你以后再也没机会吃了。

    陶思远肯定没想到,在他独自出门工作的雨夜,陶思稚还是吃到了。

    栗子蛋糕是切块的,但分量有点大,陶思稚吃了半块,就饱了。正想放下叉子时,听到蒋舸说:中午你看到我了吗?

    他抬脸看看蒋舸,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蒋舸问陶思稚,脸上有一点微笑。

    如果看眼部和面部不同的肌肉走向,陶思稚会说蒋舸笑得有点勉强,但他不能肯定。他告诉蒋舸:人太多了。

    蒋舸怔了怔,过了几秒钟,对陶思稚说:你以前跟我坐一起吃饭,旁边人也很多。

    陶思稚没说话,蒋舸安静少时,又对陶思稚说:你是不想理我吧,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激烈,好像在问陶思稚一些生活问题,但无论蒋舸表现得多平静,这些全都是陶思稚无法也不愿意回答的。

    陶思稚放下了叉子,有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远处客厅墙壁上的电视机:我要去看电影了。

    他站起来,往客厅走,被蒋舸拉住了手腕。他回过头,蒋舸站起来,把他拉近了一点,低头看着他,问他说:陶思稚,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生我的气?因为你很想我,但是我没来找你。

    蒋舸把声音压得很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陶思稚不喜欢这样,他低下头去,用劲想把手抽出来。用了几下力,蒋舸松手了。陶思稚后退了一步,又再退了一步,转身到客厅去了。

    电影又已经播到很后面了,陶思稚重新回到他没看懂情节的往前十分钟,打算再看一遍。

    看了四分钟,蒋舸走过来了,站在沙发旁边,没有靠近陶思稚,和陶思稚一起看。

    电影又播到女郎脱衣,陶思稚仍然没懂,他有些烦躁,按着遥控往前拉。

    等他放下遥控,蒋舸问他:你没看懂吗?

    陶思稚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蒋舸又说:哪里不懂?

    陶思稚偏过头,看看蒋舸,蒋舸站在客厅和餐厅中间的阴影区域,陶思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了想,问:她为什么脱衣服。

    她喜欢比尔,想跟比尔上床。

    陶思稚觉得很难:怎么看出喜欢的?

    眼神,举止。蒋舸低声告诉他。

    我看不出来,陶思稚又看看画面,想了一会儿,迷惘地看向蒋舸,问,喜欢和上床有什么关系?

    陶思稚现在只知道确认关系后才可以上床,他哥说的。而且要见过家长。

    蒋舸沉默了,他看着陶思稚,仿佛一个雕塑,一动也不动,好像陶思稚说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话。

    陶思稚看着一言不发的蒋舸,心里慢慢腾升起汹涌的、怪异的、莫名的烦躁,像想要责怪自己,也想要责怪蒋舸。

    因为蒋舸让他弄不懂了,蒋舸又把世界变得复杂了。

    蒋舸,陶思稚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大声地责备蒋舸,你不要这样。

    蒋舸在一夜之间回到了陶思稚的世界,给他带了蛋糕,但是非常有可能,他明天又不见了。陶思稚觉得蒋舸非常非常讨厌:你快点走吧!他说:快点不见!

    他希望蒋舸现在开始永远不见,开始想把蒋舸赶走。不过论推推搡搡,陶思稚绝不是蒋舸的对手,所以陶思稚把电视机关掉了,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起来,还锁住了。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戴好耳机,打开音乐,做了一件较为出格的事,用以转移情绪和注意力:他随机播放了自己建的歌单。

    第一首播放的竟然是陶思稚最喜欢的歌曲。

    歌曲很老,是陶思稚高中时代的一首流行歌,高二时经常在傍晚的校园广播电台听到。陶思稚很喜欢听这首歌,他觉得听这首歌的时候,他离其他的人很近。他往常并不愿意细想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但他是知道原因的。

    他和蒋舸存在一些开心的回忆。

    最早的开心的回忆发生在一个播放过这首歌的傍晚,因为是最早的,陶思稚记得很清楚。

    顺带一提,这一回忆与今天中午在食堂发生的也有少许相似之处。

    回忆的发生时间仍然在高二的下半学期,6月的月考要来之前,确切地说是在6月12日。

    周五晚上,蒋舸的妈妈接了蒋舸和陶思稚回家吃饭,期间提起了月考的事。

    蒋舸上一次月考的成绩很不理想,他听到蒋太太提起这个话题,脸色顿时变得很差,一言不发地迅速吃完,兀自放下筷子,上楼了。

    蒋太太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告诉陶思稚:蒋舸在以前的学校成绩不差的,进明德第一次考试到现在,都没有拿到过好的分数,可能有一点落差。

    陶思稚轻轻啊了一声,她问:思稚,你学习那么好,可不可以帮他复习一下啊?

    可以的。陶思稚答应了。

    饭后蒋太太带着他上楼,敲门进了蒋舸的房间,劝说了蒋舸几句,说:让思稚跟你一起复习吧。

    蒋舸面色依然难看,不过也没有直接拒绝,站起来,和蒋太太、陶思稚一起去了书房。

    进书房后,蒋太太就出去了,陶思稚坐在蒋舸旁边,问他:你有什么不会的?

    蒋舸马上说:没什么不会的。

    陶思稚顿了顿,看到蒋舸桌子上放着的老师批改过的考卷,问他:我可不可以看看你做的考卷?

    蒋舸不太情愿,不过扔给了陶思稚。

    陶思稚把蒋舸的数学试卷看了一遍,说:我给你讲一下错的题吧。我发现你可能有几类没有学过,一点都不会做。

    蒋舸开始听得不太专注,听了两题之后,大约从8点05分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讲完一张考卷上的知识点,已经10点40分,陶思稚的睡觉时间快到了。

    蒋太太热情地邀请陶思稚住下来,陶思稚不想住在别人家里,坚持回家了。但他没有帮蒋舸完成所有的复习,觉得事情不完整,感到很难受,于是周六周日都去了蒋舸家,给蒋舸讲题。

    蒋舸对待陶思稚的态度平和了一些,问了陶思稚一些问题。

    不过陶思稚对蒋舸说我觉得你没有我想象中笨的时候,被蒋舸瞪了一眼、用中指的指关节敲了一下脑袋。

    从周六下午开始,蒋舸电话不断,他先接了几个,好像都是找他出去的,他都拒绝了。后来或许是觉得有些太吵,蒋舸把手机静音了,推到了很远的地方,和陶思稚一起,进行了整整两天的大量的学习。

    陶思稚觉得很新鲜、稀奇,周六晚上回到家,跟他哥叙述了这件事,他哥恭喜他获得了社交的进步。

    不过对是否和蒋舸做了朋友这个问题,陶思稚还是持保留态度。

    礼拜天下午,陶思稚给蒋舸讲完了物理和化学的考点后,司机把他们送回了学校。在寝室理了理东西,蒋舸叫了陶思稚一声,问陶思稚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当时是下午5点25分左右,陶思稚刚好看了表。蒋舸提问的时候站着,面向陶思稚,陶思稚坐着。

    蒋舸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微微低下头,说话的样子非常随意,他的头发很短、乌黑,下巴的线条很好看,睨视陶思稚。

    陶思稚说好的,他们一起走到了食堂,面对面坐着吃了饭,然后从食堂走出去,走了一会儿,校园广播播放了这首歌。

    陶思稚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跟人并肩走过,他觉得很高兴。

    蒋舸走在他旁边,蒋舸很高,有时候迎面而来的人有好几个,陶思稚靠近蒋舸一点,两人的手臂会碰到,但是陶思稚并不觉得不舒服。

    他们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蒋舸被人叫住了,跑去打篮球了。

    陶思稚没有感到低落。他在铁栏外看蒋舸打一会儿球,天快黑了,他就走了。

    晚上回到寝室,蒋舸又帮陶思稚抽了一次卡,那一次卡面与蒋舸最好的手气相较,没那么好,具体的卡面信息可以从陶思稚的主题帖更新中找到,不过陶思稚还是很高兴。

    因此陶思稚变得很喜欢那首歌曲。

    另外,他还记得蒋舸那一次月考的分数,分别是语文108,数学116,英语145,物理93,化学79,生物64,比上一次月考高了89名次。是很大的进步。

    陶思稚坐在椅子上,听了这首旧流行歌两次。结尾的音乐减弱的时候,他的门被敲响了。

    陶思稚。蒋舸的声音被隔在木门的外面,遥遥远远地传来。

    陶思稚拿掉耳机,看着门,过了几秒钟,蒋舸又敲了一次,说:你别生气。他说我先走了。

    接着好一会儿时间,门外都没有声音了。

    陶思稚轻手轻脚走到门旁,听了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蒋舸又给他打电话了,陶思稚想了想,接了。

    蒋舸说:我真的走了。

    陶思稚不说话,蒋舸又说:没骗你。

    陶思稚嗯了一声。

    蒋舸顿了顿,告诉陶思稚:蛋糕帮你放冰箱了,最好快点吃完。

    陶思稚发了一会儿呆,问他:雨停了吗?

    没有。我打到车了。

    陶思稚又说:嗯。

    陶思稚抓紧自己的手机,贴在耳朵边上,渴望要对蒋舸说什么话,可是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好像僵直地站在一个巨大的、空旷的、白色广场上,周围没有人,也没有座位可以坐。

    蒋舸在另一头平静地呼吸着。

    最后陶思稚挂掉了电话,又戴上耳机,听起了别的歌曲。

    作者有话说:哎 好长

    第10章

    陶思稚听了大半个小时的歌。去浴室洗了澡。他躺到床上,却辗转难眠。

    闭起眼睛之后,他就会见到几小时前,站在离他两三米开外,因为他提了不对的问题而沉默的蒋舸。

    现在对蒋舸总让陶思稚感到困惑和躁郁。

    从年会到今晚,蒋舸对陶思稚说了两次,以前的陶思稚是不同的。但实际上蒋舸自己也是。

    以前的蒋舸也不不一样。

    换做以前的蒋舸,他应该会在陶思稚看不懂电影的时候,嘲笑陶思稚的理解能力,说你这都不懂,你没救了,卡还想抽吗,想就快回消息,而不是沉默,或者对陶思稚说:你别生气。

    不过陶思稚也很清楚,不论是什么时候的蒋舸,从事实上而言,都对陶思稚有诸多忍让。

    在上学时,陶思稚从来没能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因为他行为举止怪异,总是发表不合时宜的言论。

    在陶思稚认识的人之中,蒋舸是少数一开始就对陶思稚不错的。

    比如刚认识两三个月,蒋舸就没有完全无视陶思稚,他会和陶思稚说话,也帮陶思稚抽卡。

    虽然两人走在路上碰到的时候,蒋舸只会扫陶思稚一眼,几乎从不打招呼,但本来就没人会和陶思稚打招呼,这很正常。

    在高二下学期的7月15日,陶思稚找到了一例能够诠释蒋舸对待自己态度的典型事件。

    当天下午,他们拿了期末考的成绩单,要开始为期一个月的暑假。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考试,蒋舸的排名相较月考又上升了一些。陶思稚在前百名榜里看到了蒋舸的名字,排在98名。

    前一晚,陶思远给陶思稚打了电话,说明晚有事,又得让蒋太太帮忙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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