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久安(GL) 作者:拾吾两

    愿祈久安(GL)——拾吾两(255)

    你是叶夫人??

    身前一道诧异的声音,祁韶安不及抬眸,周身一颤。

    朝元殿。

    塔尔族首领派人与我康盛修好,每年还要进贡千匹良驹,只要求朕开放水阙、吉溯等地交易场,当真是出了口恶气啊。

    楚时慎用力合上奏章,长出一口气,脸上难掩喜悦。

    他转过身,看着案前的人,笑容顿了下,随后嘴角扬的更大了,此番康盛扬眉吐气,全仰仗你的妙计,我们大量进购牛羊,既让他们挣了银钱,又分散了他们打仗的精力,妙极啊哈哈。

    哈哈

    按理说当皇帝的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是个臣子都要行礼谢恩,说上一句陛下谬赞,再把功劳全数上缴才是。

    然而楚时慎说了半晌,他面前的人依旧静静地站在桌案前,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是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楚时慎干笑了两声,眼神有些飘忽,他捏了捏手骨,有些结巴,那个,镇远侯

    我可以坐会儿吗。

    叶久一袭宝蓝色袍子,头戴银冠,一圈镶着玛瑙的腰带在阳光下泛着润润的光泽,衬得整个人极为柔和。

    她打断了楚时慎局促的开场白,朝旁侧软塌偏了偏头。

    楚时慎微微失神,几乎下意识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目光随着那道宝蓝色缓缓移动,直到叶久稳稳坐在了小桌前,他方才回神。

    他越来越琢磨不懂这人了。

    在他觉得叶久该放松无所顾忌时,这人拘谨守礼、不留一丝疏漏,而在他觉得该疏离淡漠的时候,这人又随性无比。

    就比如现在。

    这人不仅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坐下,还毫不客气地拿了茶杯喝茶。

    这样轻松的场面,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楚时慎迟疑片刻,绕过桌案,走到了叶久面前,见其一脸享受的品着茶,他僵硬一笑,默声坐在了叶久的对面。

    好茶。

    叶久放下茶杯,细细的品着。进贡的八月眉红,和寻常店里的,就是不一样。

    你喜欢?那好说,今年渭南收成不错,燕州进贡上来不少,你喜欢便都拿去!

    叶久微微扬唇,多谢陛下。

    这茶入口清润绵柔,微苦却又回甘,一口下肚,齿颊留香。

    韶儿一定喜欢。

    楚时慎见叶久开了头,暗自舒了口气,不经意间手心里已经起了薄汗。

    他眉头一抽,在朝堂上和十几个言官争辩时,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朕我,那个,上次你那酒楼助我平息逆党立了大功,我想了想,你也不缺银钱,不若挂个皇家御用酒楼的名号,想来更风光些。

    叶久闻言抬眸,看着楚时慎有些不自在的模样,眸中有些许讶色。

    楚时慎没找她算账,反倒给她打起广告来了?

    陛下美意微臣心领,只不过我那火锅店小本买卖,走的平民路线,上不了排面,担当不起。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康盛同塔尔开商路于我已经是极大的好处,我没那么大抱负,什么民不民,国不国,我先前那计策,只不过是想让我进货便宜点而已。

    楚时慎闻言怔了好久,看着叶久纯净的眸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垮掉。

    他以为叶久开了口,又接受了他的好,便是和解的意思,到头来都是他想多了。

    这人之所以这般恣意无拘,压根是把他推到了九霄云外。

    楚时慎眸中一痛,攥了攥拳,又道:无妨,御用二字也不好听,就改成京州第一食府吧,也好记些。

    叶久指尖磨砂着茶杯口,脑海中即刻生成了一幅横标:南泥湾火锅,精选进口羔羊肉,皇帝吃了都说好!隔壁小孩儿馋哭啦!

    她唇角一勾,若是哪天楚时慎知道了天下第一米庄也是自己的,会不会想抽死他现在的豪爽。

    多谢陛下。

    叶久这次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好似理所应当一样,一点也没有感恩戴德的样子。

    楚时慎嘴角松弛了些许,看着叶久安静淡然的模样,喉咙哽了又哽,最终缓缓开口:

    那日宴上

    我不记得了。

    叶久抬起头,眼里似有星辰,弯唇道:睡了一觉起来,有些想不起来了。

    楚时慎半句话都没说,就让叶久堵了回来,好像鼓起勇气呐喊一声,却被人顷刻罩了个铜钟,一时耳边轰鸣,脑瓜子嗡嗡的。

    最可气的,那人眼里无比的真诚,好似事实真就是如此一般。

    楚时慎一口气憋了很久,盯着叶久一眼不眨。

    明明这人就是知道,明明丁点都没忘记,可人家就这样睁着眼说瞎话,他却还奈何不了什么。

    毕竟是他理亏,毕竟这人不肯原谅。

    人在其位谋其事,所思所想,总有所差别。

    坐在这个位子上,享着无尽荣光,无上权力,然而不知不觉间,就被这些虚无的东西吞噬。

    脚踩着浮华,也终会被浮华蚕食殆尽。

    叶久缓缓地点着头,淡淡回道:即使知道终将被吞没,人们还对此趋之若鹜。

    手握玫瑰,痛并快乐着。

    楚时慎没有听懂,什么鬼?

    叶久浅笑一声,没什么,我想辞官。

    她毫无征兆的一句彻底打蒙了对面冷峻的男人,楚时慎面色骤变,看着叶久皱紧了眉头。

    你说笑的?

    叶久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字字真心。

    好一个字字真心。

    楚时慎嘴角渐渐开裂,不由颤了一下。

    所有的退让,都换不来这人半点波澜。

    原来所有的真心,都放在了这里。

    朕不允。

    似是料到了楚时慎会有这样的反应,叶久一点也不急,不紧不慢的道:陛下难不成想养个废人?

    楚时慎渐渐捏紧了拳头,叶久的意思他明白,纵使留在朝堂,这人也不会再帮他什么了。

    他咬咬牙:不过一个侯爷,我康盛国库还是将养得起的。

    叶久眉头一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知道楚时慎何来如此执念。

    留这样一个人很危险,陛下应该知道。

    楚时慎眸中一凛。

    终究是挑开了这个闻之心梗的话题。

    他既依仗叶久的聪慧,又忌惮她过于聪慧。

    这样一个人很危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人,就占了半片汪洋。

    叶久见他沉默,心中已有答案,即便和自己所料的差不多,但真实的发生,她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与人半分善,是成全,满分情,就成了负担。

    微臣告退。

    她突然想起一句很有名的话。

    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倒是颇为应景。

    叶久喝了一肚子清茶,一如第一次来这里一样,空手来,又空手去。

    脚踏出朝元殿的楠木门槛,只听得身后低声一句:

    你在找祁家余孽,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时慎:我脸不要了。

    叶久:晚了。

    上午上午,只要我屋还亮着,那就是上午!

    各位上午好好呀(抱头)

    第300章 终相见

    固北村。

    正方形的面积等于边长乘边长,三角形的面积等于底乘高除以2

    村北头的一件半围挡的茅草屋里,朗朗读书声从里面传来。

    一儒雅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正一句一句念着。

    屋外石桌边,一村妇背对着草堂,不断翻看着蓝皮册子。

    书页停留在酸碱度一页上,女子的手顿住了。

    反复看了好几遍,女子最终把书册放在石桌上,微微发起呆来。

    叶夫人,叶夫人!

    杜知杭扒在柴门上,招招手朝里面喊着。

    祁韶安闻声回过神,瞧着是杜知杭,又见里面的孩子纷纷回头,连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杜知杭忙闭了嘴,指了指小柴门,祁韶安见状快步上前,给他开了门。

    叶夫人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但杜知杭额头上仍有些汗珠,想来是一路跑来的缘故。

    祁韶安闻言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眼那草屋,轻道:想来便来了。

    我今日来

    哎哎哎,我说姓杜的,你能不能不要三天两头往我妹妹这里跑,你都成亲有了家室,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一道嫌弃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只见祁逐溪抱着臂靠在对面的石柱上,面色不悦的盯着杜知杭。

    杜知杭瘪瘪嘴,我说祁大哥,虽然我对叶夫人有好感,但那完全是欣赏之意,再说兄弟妻不可欺,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祁逐溪切了一声,说的天花乱坠,谁知道你有什么鬼心思。

    杜知杭被他一噎,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派人把那萧守备叫回来,反正也没过多几天,跑快点也追的上。

    你!

    好啦,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

    祁韶安在一旁无奈开口,这两人从一见面就不对付,兄长觉得杜知杭有所企图,而杜知杭又隔三差五往这边跑,两人一对上就要吵上两嘴。

    杜知杭见祁韶安发话,也不接着气祁逐溪,他扫了眼里面的学堂,似是感叹道:

    要是叶兄在就好了,若他看到临江县里大小村子都开设了学堂,念着他给的书,不论男女贫富,有教无类,一定会欣慰的吧。

    祁韶安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二十五日。

    她依旧不能听到那个名字,一听心里就像热油泼过一般,一阵空白后,热辣刺痛。

    祁韶安浅浅的吸了口气,转身进到院子里,把桌上的蓝皮书小心收好。

    哎,你今天来什么事,不会又是过来视察吧?

    祁逐溪见自家妹妹突然消沉下来,心里有些心疼,也越发瞧杜知杭不顺眼了。

    杜知杭一拍脑门,后知后觉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瞪了祁逐溪一眼:都怪你。

    祁韶安走出来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心情不怎么明朗的她冷冷瞟了两人一眼,从旁绕开,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

    杜知杭连忙跟上,把手里的折子递过去,正色道:京城那边来了消息,你让我打听的有信了。

    祁韶安登时刹住,身后的祁逐溪差点撞上去。

    她捏着衣角,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自打知道贤王在中秋之宴逼宫后,她几乎夜夜不得安眠,唯恐那人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今京城真的来了消息,她却不敢问一句。

    杜知杭看她眉眼中尽是担忧和迟疑,了然开口:叶夫人宽心,这次主要是圣上就中秋一事论功行赏,你说的镇远侯,以及前几日来这的萧守备,都在其列。

    喏,都在这上面了。

    祁韶安闻言舒了口气,她接过了折子,眼睛快速扫看,在前面两行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镇远侯林时堇封光禄大夫,从一品,秩比二千石。

    下面接着一行:京城守备萧栏枫迁兵部尚书,正三品,禄秩千石。

    祁逐溪凑上来看过,在看到两人安然无恙一路升迁后,也放了心。

    不过倒是奇怪,按理说这镇远侯摊上了罪臣亲眷,即便没有获罪,也会降爵黜官,以儆效尤,如今不贬反升,倒是稀奇。

    杜知杭皱着眉头想不通,然而旁边两人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什么罪臣亲眷?

    祁韶安惶惶抬头,眼里藏不住的惊慌。

    杜知杭茫然的眨眨眼,指着她手里的折子,你没看后面吗,镇远侯的正妻是原来吏部尚书的女儿,当初其父因夺位之事抄家问斩,现在官府造册上还是罪奴之身,这事镇远侯都亲口承认了,你说奇不奇。

    啪嗒!

    锦布折子掉落在地上,滚了一页的土。

    杜知杭愣了一下,看着祁韶安呆滞的表情,弯腰把折子捡了起来。

    叶夫人,你没事吧。

    祁韶安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余音回旋的都是那句:镇远侯亲口承认了承认了

    可上面明明写的是升官,怎么会

    杜知杭以为她被惊到了,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这镇远侯之妻不仅被赦免了,还封了一品诰命,连带着她哥哥都一并免除罪身,不过说起来这夫人和你们一样,都姓祁呢,这要是沾亲带故,可是飞黄了。

    话落,杜知杭突然愣住了。

    都姓祁京城来的

    还有萧守备亲自来找的人

    不会这么巧吧

    杜知杭眼神在两人身上不断扫过,嘴里几乎都能放下一个鸡蛋。

    看收到祁逐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后,杜知杭不淡定了。

    当时那萧守备只说是京城来的,上面急寻此二人,他还以为是犯了什么事,这才悄悄溜来不敢上报,结果竟然是这么个缘由。

    而祁韶安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里,似是幻听一样,一点也不真切。

    一品诰命?

    杜知杭双手捂脸,一声悲鸣自掌中传来,完蛋了,我竟然和堂堂侯爷兼光禄大夫作对,又骗了兵部尚书,还把一品诰命夫人偷偷藏了,啊啊啊我死定了!

    祁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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