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路宁朝手机努努嘴,“这通电话跟我有关?”
    裴渊没瞒她:“成队长的,他说周书榕逃走了。”
    路宁惭愧的低下了头,这件事里她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成队长了,不过若是时光倒退,她仍旧会选择这么做。
    裴渊安慰地摸摸她的头:“他没怪你,只是路宁,警察是组织性纪律性很强的职业,你这样的性格还真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所以成队长让我转告你,你还是他的徒弟,但他不建议你考警校了。”
    对这份职业,路宁并没有裴渊或成队长想象中的执着,因此也不觉得有多遗憾。此时此刻,她心里更多是迷茫,对于未来的迷茫。目前来看,她这辈子都做不了学霸,然后像绝大部分的学生那样,按部就班地读书,升学,工作。而武力曲线救国这条路也被证明不行了,那她能做什么?回去重新搬砖?可班头他们都回老家了,还有谁会收留她啊。
    看出路宁的困惑,裴渊揉揉她的头,柔声道:“不着急,你还小,未来的选择还很多,咱们可以一一去尝试,总能找到一个适合你,而你自己又喜欢的工作!”
    目前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路宁点点头。
    裴渊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故意用轻松活泼的声音说:“吃饱了吗?走吧,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因为今早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出门时,已经过了八点,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电台里的交通播报提示,城里多条道路堵塞。
    裴渊犹豫了一会儿,直接把车开上了绕城高速:“高速上没那么堵,绕一圈没准儿还快点!”
    路宁已经对a市的堵塞习惯了,她绕着书包上萱萱送的玩具小狐狸尾巴,点头说:“不急,反正都已经迟到了!”
    估计老师同学们都坐在教室里上课了,也不知骆桓给她请假没有。
    二十分钟后,汽车下了绕城高速,开到马路上,裴渊抽空扭头对路宁说:“忘了告诉你,我今天要临时去c城出差一趟,晚上我会尽量赶回来,你下午放学别乱跑,乖乖跟小周他们一起回家,到时候我会打电话给苏伯,要是发现你不在家,你自己看着办。”
    路宁的鼻子翕动了两下,扫了一眼道路两边鲜嫩的绿色,闷闷地说:“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
    话音刚落,汽车陡然一个急刹,路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差点撞在前方的玻璃窗上。
    “怎么回事?”她坐直身,扭头问裴渊。
    裴渊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追尾了,我下去看看!”
    与他们相撞的是一辆黑色的suv,车主剃了个光头,头顶中间留了一撮黄毛,左边脸颊从眉骨到下颚处还纹了一条黑色的蛇,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这一带临近郊区,来往的车辆并不多,而且很多人一看到黄毛那恐怖的纹身就忍不住心生惬意,哪还会下车多管闲事。
    路宁坐在车里,看着黄毛抬起又粗又壮的胳膊往裴渊的胸口顶了顶,一副耍横的模样,生怕裴渊吃亏,她连忙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哟,还有小妞做帮手啊!”黄头发扭头脖子,嗤笑了一声,手一招,几个同样威武壮硕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不怀好意地朝两人靠拢。
    裴渊眼一眯,意识到这几人是有备而来,连忙把路宁揽进怀里,一只手偷偷按在手机上,脸上却带着认命的笑容:“你们要的不外乎是钱,我给钱就是!”
    黄毛又浓又直的眉毛往上一撇,哼笑道:“这就对了嘛,哥们你早识时务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不过现在嘛,迟了!”
    “了”字刚一出口,几只冷冰冰的木仓口隔着衣服顶在了裴渊和路宁的腰间,而裴渊的手机也第一时间落到了黄毛手里。
    黄毛拿起手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递到裴渊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还想打吗?随便打。”
    裴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没有信号,刚才那个电话自然也没能拨出去。他的目光落在黄毛得意洋洋的脸上,心不住地下沉:“你们带了干扰设备!”
    黄毛一拍手掌:“裴总果然是个聪明人,那就别让我们为难了!”
    说完一打响指,那几人又贴近了裴渊和路宁几分,藏在大衣里的木仓口往前拱了拱,紧紧贴在裴渊和路宁的背部。
    裴渊用力压住路宁蠢蠢欲动的手,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路宁上车。
    两人刚走到车门口,车里又钻出一人,拿着两只寒光闪闪的手铐,趾高气扬地说:“手呢,伸出来!”
    前面是冰冷的手铐,身后是一不小心就能要他们小命的木仓管,裴渊和路宁没办法,只能把手伸出来。
    路宁和裴渊被押上车后发现,这一辆suv里面竟然挤了八个劫匪,加上他们俩就是十个人,其中四人手里拿着木仓。即便上了车,这几人也没松懈,仍旧用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两人。
    汽车发动,黄毛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叫人关掉了干扰设备,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兴奋地说:“老板,搞定,人我带走了,三十分钟后,我要看到钱!行,ok,你放心,我洪四就没失败的时候。”
    挂断电话,他又盯着手机瞅了一会儿。突然一道短信提示音在安静的车里响起,格外刺耳,他打开手机一看,嘴角跟着一翘,心情大好地哼起了歌。
    哼了几句,他似乎才意识到路宁和裴渊还在车上,扭头指着左边那个没拿木仓的男人说:“大勇,把他们的脸蒙上!”
    汽车不知开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路宁和裴渊被蒙着脸带到了一间连个透风连小窗口都没有的房间。
    黄毛他们把两人丢在房间里,然后把门一锁就走了。
    听到关门声,路宁立即拉下面罩,抓住裴渊,紧张地问:“现在怎么办?”
    裴渊的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大门的正上方那面墙,不疾不徐地安抚道:“别急,他们既然没有在外面就杀了我们,而是把我们绑到这里来,所求的不外乎是财而已,等罗助理把钱打过来,咱们就能回家了!”
    监控里,大勇听到裴渊这天真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哥听到了吗?这小子还想活着出去呢!”
    脸都被他们看到了,放他们出去不是找死吗?
    黄毛给了他一栗子:“别掉以轻心。知道十几年前纵横a市黑道的贪狼吗?此人狡猾贪婪又阴沉狠毒,在他最风光时道上谁都不敢惹他,最后贪狼却栽在了咱们这位裴总手里,而当时咱们这位裴总才十岁!”
    大勇不信:“老大,你开玩笑的吧。贪狼那时候混得多风光,连女明星都自荐枕席。”
    黄毛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骗你做什么,没看到贪狼十几年前就挂了,这位裴总却活得好好的吗?谁胜谁负,还不是一目了然?”
    路宁也正好听到裴渊讲到这一段:“其实我哪有什么本事斗得过这些黑老大。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为了活命,无论他们怎么戏弄我、使唤我,我都乖乖听话,尽量不触怒他们。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呼声,让我等到了警察。所以,路宁,你也不要担心,我们会得救的!”
    说完,他的手指轻轻指了指上方,眼睛却一直直视着路宁的脸。
    路宁会意,浅浅一笑,闭上眼,聚精会神。
    几秒过后,房间里的灯一暗,监控室里的大勇见到这一幕,连忙站起来,飞快地按了好几下,结果屏幕上还是一片漆黑。
    “四哥不好了!”
    黄毛正斜靠在躺椅上做着美滋滋的梦,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不耐烦地睁开眼:“什么事,不要一惊一乍的!”
    大勇指着屏幕:“灯泡闪了,监控也坏了,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黄毛站起来,凑到屏幕上一瞧,果然黑漆漆的,他不死心地在仪器上按了一通,监控还是没任何的反应,他气得一拳砸在仪器上:“妈的,申老头找死,卖个假货给我!”
    大勇吓了一跳,缩着脑袋问:“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废物!”黄毛瞪了他一眼,“去,安排人手去房门口监视,分两班轮流盯着,在没拿到尾款之前,绝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密室里,裴渊惊讶地抬头望了望:“这灯怎么突然坏了?”
    路宁凑过去小声说:“监控也坏了,咱们可以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裴渊狐疑地看着她,不过屋子里光线太暗,只依稀看得到一个人影,他也没看到路宁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
    路宁捂住嘴:“我就是知道,你相信我就是。裴渊,我们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嗯。”裴渊应了一声,两只手伸到了路宁的头上,一阵乱摸。
    路宁忍不住偏头躲开他:“你干嘛,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裴渊笑了:“把你的发卡取一根下来,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魔术?路宁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好,我自己取,你不要乱动!”
    她取下一根细细的发卡递给裴渊。
    裴渊拿着发卡凑到路宁的手腕间,悉悉索索地弄了一阵,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咔擦声,手铐应声而解。
    路宁惊喜地看着他:“你还会这个?”
    “当年他们就把我铐在厕所的下水道旁好几天,获救后我用回形针对着视频练了好几年,现在只要给我一个尖锐的物品,我就能打开手铐。普通的锁我也会开一些。”裴渊轻描淡写地带过这段遭遇。
    路宁心里闷闷的,为曾经无助的裴渊难过。她伸手拉着裴渊,头靠到他的肩上:“裴渊,你能给我讲一讲当年的事吗?”
    裴渊看了一眼墙缝里闪进来的微光,笑道:“也好,到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就跟你说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妈年轻的时候,天天围着我爸转,经常忘了我这个儿子,两人好得蜜里调油。我爸时不时地要到处飞,我妈也一直跟着,两人的感情一直为旁人所艳羡,我爸也成了圈子里有名的好男人。”
    “一个男人长得不错,又有钱专一,温柔体贴,自然会有很多女人喜欢,哪怕他已经结婚生子了。但因为我妈盯着紧,我爸又自身洁好,旁人插不进去。有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后来我爸识破了她的用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最后她因爱生恨,一怒之下就勾结黑社会绑架了我。”
    路宁不解:“只是这样吗?就因为求而不得就绑架一个无辜的小男孩?这人的心肠也太坏了。”
    裴渊伸手轻轻抚摸着路宁的头,眼神中闪着寒光,当然不止这样,当初裴母发现了那个女明星的别有用心,在她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前一晚给媒体发了一篇通稿,揭露了这个女星的不堪上位史,让她身败名裂,她才在绝望之下做出这样的事。
    也因为这样,裴母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在他的事情上总是反应过度,而且对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几乎什么都顺着他。母子之间的感情也少了旁人的亲昵和自然。
    不过这样的龌蹉事就不用告诉路宁了。
    裴渊伸手轻轻拍着路宁的背,安抚道:“你休息一会儿,罗助理应该已经报警了,警察会来救我们的,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先养精蓄锐,晚上再想办法。”
    路宁其实也是这个意思,晚上有了夜色的掩护,也方便她动手,她即便做点什么手脚,这黑乎乎的也没人发现。
    ***
    飞机都要起飞了,裴渊还没来,电话又打不通,罗助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在他忍不住想回公司找裴渊时,却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裴渊的车在下绕城高速不远的路边发现了,车尾还被撞了一下,而本该坐在车上的路宁和裴渊却不见了踪迹。
    那一段又是监控的盲区,没人说得清楚这两人去了哪儿。
    罗助理坐立难安,但因为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其他异常,时间又才过去两三个小时,警局不会给立案,他只能把电话打到成杰那儿。
    “成队长,我有事要告诉你,我们裴总和路宁……”
    成杰听完,眉心拧得死紧:“我明白了,有什么消息你再打电话给我!“
    挂断电话,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盯着眼前的年轻警察问道:“小纪,你确定,19年前的那桩□□案还有漏网之鱼?”
    小纪拿出资料递给了成杰:“没错,当年的案件资料都被潘虎成给销毁了。但据另一位小桥巷的老民警回忆,当时犯□□罪的一共有三人,都是富家公子哥,这还有他的日记。日记上记载,最后一人姓孙,叫孙唯利,据我调查,这人目前是孙氏石化的当家人。他比程永康和彭哲明更狡猾,藏得更深。当年事发后他就出国留了学,几年后回国换了个名字,改头换面,在家族产业里任职,再也没跟以前的朋友来往,因此也没人能把他跟程永康几人联系在一起。”
    成杰双手敲打着桌面:“那这人目前在哪里?”
    小纪合上资料:“他昨晚就去了孙家在海边的别墅,据说还带了十名保镖!从保全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示,此前他一直都只有两名保镖,也就是在三个月前才突然一口气聘请了二十个保镖,日夜轮值,每时每刻都保持十名随身保镖在侧。”
    “呵呵,三个月前,正好跟程永康的死亡时间对得上,看来他是做贼心虚了!”成杰冷笑,略一思忖,他突地变脸,“不好,这孙唯利只怕有危险,周书榕就是为了复仇而回来,他不会放过孙唯利的。小纪,你马上安排人手暗中盯着孙唯利,只要周书榕一出现就逮捕他。”
    小纪点头,手刚按在电话上,电话就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只听了一句,他就傻眼了。
    “队长,周书榕劫持了孙唯利!”
    成杰的脸刷地变色,蹭地站起来,夺过电话,放在耳边,劈头就问:“什么情况,孙唯利还活着吗?怎么回事,孙唯利不是有十个保镖吗,怎么还让周书榕得手了?”
    半分钟过后,他挂断电话,抄起外套:“喊上大家,立即跟我去孙唯利的别墅!”
    小纪点头:“已经安排好了!”
    上了车,小纪一边开车,一边问成杰:“队长,这周书榕怎么接近孙唯利的?”
    说起这个,成杰鄙夷地撇了撇嘴:“色字头上一把刀。程永康几个还知道忏悔,还知道收敛,这个孙唯利可是几十年不改本色,小命都快丢了还招、妓,周书榕应该是知道他这个喜好,男扮女装混了进去!”
    “男扮女装?”小纪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这周书榕差不多四十岁了吧?”
    成杰撇嘴:“一看你这样就是没女朋友的,不知道这世上有门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奇艺术——化妆术吗?”
    说话间,警车已经开进了孙唯利的海边别墅。
    别墅周围围了一堆当地民警,还有孙唯利那二十个保镖也全聚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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