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作者:蓝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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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觉 作者:蓝淋

    我一些我要的消息。」

    「不过你别误会,我跟他打听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看起来不过是能帮我自己捞些油水罢了。真正要紧的东西,他那时候还不会肯告诉我。」

    乔澈顿了一顿,笑道,「只不过他不知道,我从不同的地方都能打听得到消息,加上他给的,我就能把完整的情报拼出来。他等于给了我钥匙。所以我把他说成是功劳最大的合作伙伴,也不算错吧?你觉得呢?」

    「当然,很快他也开始怀疑我了,那时候我还真有些担心呢,」乔澈把手指放在下巴上,微微一笑,他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做这样的动作倒也不显做作,「幸好你听话,真的把他送给了我。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有机会拉拢他。」

    「这都是托你的福啊,四哥。」乔澈的口气毫无预兆地又变得尖刻:「你看看你自己,疑心重,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有谁还能受得了你呢?他会考虑和我合作,把你从位子上拖下来,真是再明智不过。」

    「当然,你也别把他想得那么识大体,他不出卖我也是因为他有顾忌,以你的性子,要是那时候就让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你还能饶得了他吗?不过,我是不知道后来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差一点他就洗手不干了。功亏一篑,这可怎么行?」

    乔澈又倒了杯茶,笑一笑,「还好我逼得你先动了手,他才总算没坏我的事。」

    对着男人的神色,乔澈笑道:「怎么?你想不起来了?不然你觉得,以我的本事,那个磁碟怎么还能有机会到得了你手里?」

    喝了两杯茶,乔澈说话的兴致似乎也过去了,伸手把乔四下巴抬起来,捏着略带轻蔑地一端详,而后才道:「你说,你都这样了,他怎么还愿意拿那些地盘换你。你真值得了那么多吗?连装监视器的要求,他也答应了。」

    「他为了把你带回来,肯做那么多事,你是不是要觉得很高兴?哦,我忘了说,你卧室里头没装,他是不是很贴心呢?有人肯这么花心思对你,你一定很感动吧?只可惜呢,」乔澈啧啧有声,摇一摇头,「他已经死了。」

    临走之前,乔澈又说:「四哥,可怜你这辈子都没人喜欢。唯一一个肯要你的人,你杀了他。」

    乔四睡在床上,屋里已经关了灯,他就在这片黑暗里。

    想起来,段衡是很聪明的孩子,又懂事。

    他总觉得段衡和这圈子里所有成功的人都一样,头脑清醒,目的明确,不在没价值的人身上白费工夫,不在无意义的喜好上浪费时间。

    见过无数人为段衡着迷,没见过段衡恋爱。他觉得那孩子该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对感情没有期许的人,就和他一样。

    他们都是活得清醒,都是有面具的。

    只不过段衡的面具是演技,他是权势。权势是他最好的,也是必须的装饰.

    像那些怕卸下浓妆的美人一样,他也无法放下自己的包袱。

    虽然都知道,那个会爱上自己疲惫沧桑的素颜的人才是真爱,但谁也不敢冒那样的险。他在那浓妆后面看着段衡,他觉得那么完美的,只会是假面。

    原来那并不是。

    醒来的时候,乔四在不甚清明的恍惚里感觉到有人在梳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很是温柔,像是他所熟悉的,青年的手指。

    「四爷。」

    乔四蓦然睁开眼,虚幻里的人影已经消散了,停在他枕头上的是那只蓝眼巴丹。

    鹦鹉什么也不知道,只甜蜜地:「四爷,四爷。」

    乔四起了床,漱过口,擦过脸,佣人来帮他从楼上转移到楼下,没有了段衡,这道步骤就显得有点难度,结果硬是两个人把他连人带椅子抬下去了。

    从早餐桌上的情况来看,乔澈并不打算为难他,他也就镇定自若地挑挑拣拣着吃了。不论什么时候,对自己好才是首要的,死了人显然不影响他的食欲。

    不多时,便听见乔澈下楼的声音。

    乔澈昨晚相当自然地在这里过了夜,没了段衡,连接管的手续也不需要,乔澈就已经是这一切的主人了。

    不过他对这没什么感觉。从始至终,他连一个惋惜的表情也没有,更不用说伤感。

    喝了小半碗粥,竟然还没听到乔澈出口嘲讽他,乔四不由抬起眼。

    乔澈也正在桌子对面看着他,眼神是明显的吃惊。「你……」

    「怎么?」

    乔澈只像见了鬼一样望着他,过了半晌才说:「没什么。」

    乔四是按惯例到湖边享受新鲜空气的时候,才终于在水里看到今日的自己。

    他的脸还算是年轻的,并无任何皱纹,然而两鬓已经全白了。

    这样的组合很有些诡异,乔四对着水中那男人的影子看了好一阵子。

    他所不承认的,所回避的,所忍耐的,成了他再也无法掩饰的东西。

    乔四用略微颤抖的手指摸了一摸。死去的青年像是就在他的这些白发上。

    事后的这些天里,乔澈对他竟然还不错,好吃好喝给他供着,并不苛刻。大概是近来外面动荡得厉害,多了许多要操心的,一时就没有那份闲情来折磨他。

    现在他是他一个人独有的囚犯了,而他却似乎还不确定要如何来处置他。

    这天乔澈回来,心情像是很不坏,还让人提上来一个食盒。盖子打开,香气就同热气一道扑出,一时熏人欲醉。

    「是你喜欢的。」

    乔四往盒子里看了一眼。乔澈已经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取了佣人送上来的碗筷,等人将几道菜一一取出。

    「那家的螃蟹,你忘了?」

    乔四的记性倒还没那么坏,上一次吃蟹宴也不是多久之前,而那时候还专心给他敲蟹肉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想起来,好像就只是一眨眼。

    「吃啊,怎么不吃,难道要我喂你?」

    乔澈似乎真的是邀他一起吃的意思,态度谈不上殷勤,但也无刁难作弄。

    乔四拿了筷子,不禁要怀疑菜是下过毒的。不过情势如此,不管盘里是什么都是必须得吃下去,与其焦虑,倒不如平心静气享受其中美味。

    一顿饭吃下来,什么也没发生,乔四倒有些莫名其妙。佣人撤走杯盏,将桌面收拾干净,又上了一轮洗手和漱口的水,这才彻底退出去,把门也关上了。

    乔澈今晚兴致好,喝了些酒,远远没到醉的程度,只是原本雪白的脸色微微有了些粉,嘴唇也嫣红了,平日显得忧郁的眼睛这会儿越发深得幽黑。见乔四瞧着他,他便微微一笑。

    乔四眼睁睁看着弟弟朝自己俯下身来,将他从椅子里抱起,而后放到床上。

    他现在因为瘦,就不重,又半残了,躺在那里就是任人鱼肉的模样。

    乔澈伏在他上方,挑着他的下巴看了一会儿,嘴角一弯,将手缩回去扯开自己的领口,一句话也没说,但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乔四不觉得惊讶,喂饱喂足总是要开刀的,苦头必然要吃,哪个部位吃苦头,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甚至于,比起伤筋动骨的折磨,单纯的性交说不定还略微好受些。

    然而这回他出手反抗了。腿不能动,他手上的功夫还是在的,拆了有十几招,乔澈才终于把他狠狠按在床上,顺势给他一个大耳光:「干什么你?」

    乔澈去拿东西掴他的过程里,他又挣脱开来。耳光是少不了的,双手结结实实绑住,狠狠打了结之后,他还是没有识时务地安分下来的意思。

    这把乔澈彻底激怒了,解了他身上的皮带,就劈头盖脸地往死里抽他。

    这一回一直抽到手软了,身下的男人才终于不再动。乔澈喘着气,把皮带丢远了,又将他的手解开。男人这下果然再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乔澈很顺利就脱了他的衣服,衣服和床单上都是血迹斑斑,而他也没叫痛,只从血污里略微颤抖地喘着气。

    乔澈分开他的腿,将手指插进去,带了点恶狠狠的劲,以至于那奄奄一息的身体也不由的一弹。「你省点力气,说不定还能少受点罪呢,」乔澈又用力加了根指头,「这点道理难道你还会不明白?怎么这会儿倒不识相了?」

    乔四不是会自讨苦吃的易折性格,必要时他的身段十分之柔软,没有比自我保护更重要的。如果像他往常那样,知道没有胜算就省去无意义的挣扎,今天这也会是场不错的性爱,怎么说都比这样满头满脸的血来得好。

    这反常的盲目令乔澈一时怒气难消。

    「又不是没干过你,这时候才装贞洁,有意思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男人胸脯一起一伏,尚在呼吸,但没有声音。

    乔澈看着他沾了血的,鲜明的白发,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你不要这么可笑好不好?!难道要为他守丧?他算什么东西,再说,你又算什么东西?他没我强,没我聪明,没我有本事!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稀罕的?」

    这自然没有得到回应,乔澈紧紧咬牙,看了他一会儿,在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中,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四哥,你以前说过,做了的事你从来都不会后悔,我也是。」

    乔四没有动静。

    「那时候那么对我,你没后悔过。这次你也该一样。」

    的确,他很早就抛开了「悔恨」这种情绪。因为这一生中,大大小小的,必然有过无数做错的时候。错了已是错了,时光不能回头,痛想百遍也是无用,何必徒增心伤。

    恨不能从头来过的自我否定,只会令人软弱。而他选择了做强者。

    只是也许现在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再那么强了。没有永无迟暮的英雄。

    乔四这次的伤养了一阵子才好起来。这期间乔澈没有再虐打他,但性事方面并不客气。有过上回的教训,乔澈现在每次都会先把他仔细绑好,没有了挣扎余地,两人也都省去许多麻烦。

    乔四当年跟乔澈交往,还是躲躲藏藏,费心瞒着上上下下的。

    毕竟他们是兄弟,当时父亲还在,眼皮底下容不得这种有违伦理的事,一旦败露,就算是亲生儿子,也必定要除去一个,而那一个自然不会是乔四。

    因此两人行事处处顾忌,除了仅有的后来那一次强暴之外,他们之间纯情得好比小学生,而现在乔澈对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肆无忌惮。

    即使不声张,次数多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不对劲的地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坏事又最容易行千里,流言渐渐便沸沸扬扬。

    兄弟阋墙原本是家事,底下的人只要站对了边,胜者为王,哪怕杀了剐了也没多少可异议的。但兄弟乱伦,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太恶心了,作为外人也会看不下去。

    一些辈分高的元老显然吃不消帮里这种丑事,颤巍巍地要召集会议来「教训」乔澈,让他收敛一些,正一正风气。乔澈的回应是,把那些人都杀了。

    这样一来,再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但私底下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短期内帮派经历了不少动荡,容家施加的压力有增无减,段衡一死更是雪上加霜。

    乔澈又不给底下半分安抚,反而大肆搜刮,行事比起乔四在位的时候,更是残暴十分。帮里的情况显然不是在往对的方向发展,连乔四都开口提醒他:「你这样不能服众。」

    乔澈笑道:「人活着就是图个舒心。别人怕我,听我的就行,服不服我,又干我什么事呢?」

    「对了,你不会以为,我替你坐了这个位子,就有义务把帮派做大做好吧?」

    「……」

    「死老头子留下来的东西,你以为我有多稀罕?我会守着它?」

    「……」

    「不过你放心。我要走的时候,会把你带上的,」见他不言不语,乔澈笑笑,「不管怎么说,你那还有一大笔钱啊。」

    乔澈越来越忙了,看他那架势,真是要把乔家卷个干净再走。乔家再怎么样走下坡路,根基还是在,产业众多,加上不能做得太明显,也够他收拾一阵子的了。

    被如此搜刮,乔家败落已是能看得见的事了。乔四对于如此现状,不能说太意外。

    毕竟他那时候联手任宁远这个外人来对付自己弟弟和段衡,就等于引狼入室,早有割肉喂狼的准备。他是有责任的,只是想不到面对外乱,乔澈不但连一点防守的意思都没有,还干脆自己先关起门来洗劫,内贼的破坏力远比外敌更甚,连乔四都措手不及。

    这下从情势艰难,彻底成了无力回天。对乔四来说,这远比被简单的帮派易主更糟糕。东西被人整个抢走,和被人一脚踏碎,那感受毕竟是不同的。

    乔澈是不必为乔家负责,只要一个人下半辈子过得风流惬意就足够。而他不一样。他不管在不在位,都是这个家的主人。

    每日看着父辈留下来的家业逐渐分崩离析,在不久的将来要化为乌有,底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留下苦撑的也不会有什么好出路,自己又成了这副模样,也说不清是什么样一种滋味。

    他也才三十多岁,但总觉得像是已经快要在这世上走完一遭似的。

    乔澈回来得越来越晚,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时常是倒头便睡,没有余力折腾他。拜这阵忙碌所赐,乔四过得轻松了些,起码不用再被日日奸y。

    他固然是精神强韧的人,这种囚禁和蹂躏多少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除去白发不说,他看起来也比之前要显得老了。

    段衡已死,家业衰败,他现在时常会在半夜醒来,而后思索着,再也难以入眠。

    而乔澈在这繁忙带来的疲劳之中,心情显然是愉悦的。

    「等这一笔做完,我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他对轮椅上的男人如是说,「就这两天吧。」

    乔四原本窝在椅子里怏怏的,全然的漠不关心,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睁了眼,皱眉道:「两天?他们去和容家交涉,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乔澈一笑:「的确不会有这么快。不过谁说我要等他们回来的?」

    乔四怔了一会儿才说:「那些兄弟怎么也为你卖命一场。你不能这么对他们。」

    那一批人该是为乔澈效力最多,最信服他的,然而乔澈却连带他们走的承诺,也只是一句谎言。

    他自己再薄情,毕竟是有义,不把底下的人当回事,也至少保证他们有口饭吃,尽管记不住那些替他送命的手下,但每一个他都是给了大笔赏钱安置,家中老小都由帮派养着。而乔澈连他身上这一点微弱的温情也没有。

    「你该给帮里的兄弟一条活路,最起码不能就这么把他们扔下。」

    「四哥,妇人之仁不是好事,」乔澈不易为人,只笑了笑,「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乔四看着他,想起旧时那痴心得几近发傻的自己,他从前和现在一样,都不清楚乔澈究竟要什么。然而年少时的那一切,离现在终究是远了。

    「这两天我要出门办事,」乔澈弯下腰,把手指点在他鼻尖上,「你可别想做傻事,不然有得你受的。」

    乔四并不说话,只让乔澈自己来评估他「傻事」的可能性。

    对视了一阵,乔澈说:「你等我回来就是了。」

    男人的脸靠得很近,鼻息拂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乔四几乎以为他是要吻他。

    嘴唇只差那么一点的时候,乔澈突然还是直起身来,捏住他下巴:「把衣服脱了。」

    乔四没有动弹,乔澈又一笑:「你怎么就是不懂什么叫识相呢?」

    而后拿来绳子,在乔四的不顺从里将他牢牢绑上,脚没有绑的必要,但为了追求姿势,还是要掰开来定住的,于是他就被摆成了一副任君享用的样子。

    手探进裤子里的时候,乔四挣扎了一下,脸颊上立刻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个耳光。

    「都这个时候了,」乔澈一手揉捏着他,挑起嘴角,「你好自为之。」

    这晚遭遇的抵抗比以往要弱一些,强制性爱的感觉不错,乔澈很满意。

    乔四如今只是个半废的禁脔而已,以往在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死或散了,手里的东西不在了,人更是老了,看着也有些不中用。

    乔澈过去总是提防着他,小心他会像蛰伏的毒蛇一样猛起伤人。他也的确等到机会,给了他们猝不及防的狠辣的一口。

    只不过那一次之后,他的毒牙也像是没有了,他最后的锋利和歹毒都留在那被他咬中的青年身上,一同离他而去了。

    人一开始做无谓的挣扎,才真正显出虚弱来,乔澈很懂这道理。

    被百般凌虐也能不动声色地忍受的乔四,是他最忌惮的;而会徒劳反抗,出言顶撞他的乔四,反倒令他放了心。

    乔澈觉得,他这个哥哥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乱了阵脚到失去斗志之间,并不会隔得太远,只需要再多一些时间,最后一点猛兽的习性也会从他身上消失。

    乔澈在临走的时候,让人给乔四上了份甜点,里头照例放些会让肌肉松弛,精神麻痹的调料,又嘱咐下人要特别顺着他的心意,要什么就给什么,别惹他不高兴。

    昨晚刚狠狠折磨过他,今天是要给点甜头,免得他绷得太紧。

    给一鞭子再揉一揉,这是基本的调教。

    乔澈离开之后,乔四也没多生事,只嫌嘴巴太涩,要吃些新鲜杨梅生津,而家里居然没有备着,去厨房找了一遍,没找着发了一通脾气,而后就没精打采下来,回到屋内养神。

    他现在行事比以前更老派,在窗口盖了个毯子晒着太阳,渐渐就瞌睡似的。

    但他没有真的睡过去,反倒是宅内都安静了。乔四醒过来一般,抬头看了看时间,而后推动轮椅往门口去。

    外面也响起脚步声,乔四停住,看着门打开。

    「四爷。」

    来人和他打了个照面,看清他的模样,像是有些吃惊,而来人自己脸上也尽显沧桑,头发都不如以前整齐了。几缕花白藏不住地零碎着。

    乔四不由叹口气:「你能逃得掉也不容易,又何必亲自回来。」

    男人弯腰道:「别人办事我不放心。我是要伺候四爷的。」

    的确乔博是对他最忠心的,没有「之一」。乔博身分是他的下人,处处受他差遣,听他使唤,但在有些地方,逾越一点来说,又是犹如父辈般的呵护。

    乔博几十年前还在街头做少年混混的时候,也当过相当年轻的小父亲,但在那乱七八糟的世道里,孩子没能养得大。如果能活到现在,也只比乔四小一些。

    乔四从七、八岁就由乔博在身边伺候,乔博对这小少爷,与其说是忠诚,不如说是长者对年轻一辈的爱护,代入了一些不敢说出口的胆大包天的情绪。

    这样的感情才最禁得起考验。再艰难的时候,乔博也没背弃过他,而他也只剩下一个乔博。

    乔博带着他出去,没有任何的阻碍,屋里的人都睡过去了。他们刚用过餐不久,但都没觉察到饭菜里多了东西。

    那些用来掺在食物里让乔四镇定的药剂,一开始就被他发现并换走了,现在才用上。他最多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常用药,要换些样子差不多的不难,而会把镇定剂和洋参片之类放在一起保管的厨子也没那么细心。

    有他在内配合,再接下去就很顺利了。乔博还是能找到帮手的。

    他们上了接应的车子,拿到需要的东西,再换了一次车。

    到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在海船上了。

    第十五章

    乔四在船上坐着,海风略微咸涩的味道令他清醒了一些,也觉得萧瑟。他要离开自己生长的土地,把有过的一切都留在那里,而独自到新的地方去了。

    抛下的那些固然没什么好留恋,而重新开始也不见得有多令人激动。

    他甚至并没有憧憬的心情。

    过去尽在背后,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个将来。

    「四爷,上面风大,早点休息吧。」

    「嗯。」

    乔博和另一人扶着他下到船舱里。毕竟是气闷,床褥也不那么的舒服,但他奔波这半日,也相当的疲惫。在床上歪着歪着,终于还是昏昏沉沉睡过去。

    他行动不便,又是体虚,时不时咳嗽。乔博也不敢离开,只搬椅子坐了,在边上靠着瞌睡,防着他头疼脑热的要水喝。

    不知睡到何时,迷糊觉得是已经睡过一觉了,朦胧中有吵闹的声音,而后被一声巨响彻底惊醒。

    听得是上面嘈杂,乔四披衣坐起身来,乔博也醒了,主仆二人对视着听了一阵,乔博把枕下的枪摸出来揣在身上,说:「四爷,我先去看看。」

    乔博去了就没有再下来,乔四料到事情不妥,这也不是什么大船,一旦外面出了事,以这舱内格局,要擒住他,就犹如瓮中捉鳖一般,没有回旋余地。

    于是两个壮汉进来,将他从床上架了起来的时候,他也几乎是束手就擒。他们身上的衣服他是认得的,不管怎么说外面那些都算是自家人,比起鱼死网破,总有好一些的解决方法。

    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天色还未大亮,看着影影绰绰的,但乔四也一眼认出那高大阴鸷的身影。

    不知道怎么被他们追上的,登船的时间应该不长,但死伤已经不少。乔四被置在轮椅上,不由抬眼看自己的弟弟:「乔澈,你我兄弟一场,你这是何苦要逼我到这地步?」

    他这一走,其实已经是认输放手,没有再回头的打算。更何况乔澈也是要离开的,即使担心他日后有心报仇,两人也未必碰得到面,根本没必要这样追上来赶尽杀绝。

    乔澈面色青白,又有些扭曲,看起来这一路追杀是气得不轻,然而终究笑道:「四哥,那笔钱你都还没留下,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呢。」

    乔四看了他一会儿,吐了口气:「没有那笔钱了。」

    乔澈看了他一眼。

    「留着我没有用处,放了我,我也没资本和你作对。这样,能让我们走了吗?」

    乔澈盯住他,过了一阵才道:「既然没有用了,我不如就在这杀了你。」

    四周登时静悄悄的,乔澈抬起手,枪口毫不留情地对准他的眉心。长久而紧绷的静默里,终于有了响动,却不是枪声,只是乔澈阴沉的嗓音:「你到底说不说?」

    「乔澈,你知道我不说谎。」

    「你想死吗?嗯?」

    乔四微微皱眉,闭上嘴,不愿再和他多说。

    一个人被推出来,乔澈伸手准确地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扯到乔四眼前。

    男人踉踉跄跄的,眼有血丝,脸上也不少皱纹,显得衰老又狼狈。乔澈笑了一笑,将枪管塞进那人嘴里。

    男人满头的汗,乔四立刻开口:「乔澈,你不要乱来。」

    「我乱不乱来,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乔四脸上已然变了颜色,半晌才说:「是,刚才是骗你的。那笔钱还在,我给你就是了。」

    「是吗?」

    「你先放了他。让他走。」

    乔澈「哦」了一声:「你在跟我谈条件?」他看看乔四,又看一看乔博,便把枪收回来,在男人身上擦了擦:「真是的,留着你也没用,你走吧。」

    乔博没动静,他又说:「怎么,你还想搭顺风船?走啊。」

    男人有些犹豫又战战兢兢地退了一步,看了乔四一眼,终于转过身,又走了两步。

    乔澈等他走了十来步,又把枪举起来,眯起眼睛。

    「乔澈!」乔四只来得及从嗓子里出了这么一声,就听见轻微的闷响。

    正走着的男人往前一晃,一声也没出,就面朝下扑在那里,不再有动静。风里只有那一头斑白的头发还在微微颤动。

    乔四看着那年老忠仆的躯体,半晌没有出气。

    乔澈像是很满意:「好了。现在你知道了,你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

    乔四转头看着他。

    「四哥,段衡死了,那老家伙也没了。你现在只有我了。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呢?」

    「……」

    「所以我们不用急了。先回去吧。」

    乔澈过来推他的轮椅,冷不防他猛然伸手,乔澈迅速往后退,但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枪已经到了他手里。

    乔澈看着他,被枪口指着,倒也面不改色:「四哥,你这样没用的。就算你杀得了我,你的下场还是一样。」

    船上这么多都是乔澈的人,他仅凭一把手枪做困兽之斗,基本上没有意义。

    乔四笑了一笑:「也对。」而后枪口改成对住他自己的太阳穴。

    乔澈脸色微微变了:「你不会那么做的。你不是那种人。」

    乔四扬起眉毛:「哦?」

    乔澈盯着他:「你多少也算个人物。是个人物就该有像样的死法。你也不想这么不体面,是吧?」

    「成王败寇而已,我脑袋开花有多不体面?」

    「你敢开这一枪,我就让人把你尸体也剥光,吊在外头,让帮里所有人都看得见你出丑,」乔澈脸上都有些扭曲了,「再把你碎尸万段喂野狗,零碎都不得下葬,要你永世也不得超生。乔四,我说得到,就做得到。」

    二人怎么也是兄弟,乔澈说得这么阴狠歹毒,旁边有些人多少面露不忍。

    乔四愣了一愣,反而笑了。「乔澈,你是不是很怕我现在就死?」

    「……」

    「我这么死了,钱你就没指望了,是不是?」

    乔澈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他没有命令,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乔四一手握枪,一手推动轮椅,往后靠近船沿,而后单手撑着,慢慢起身。

    他的腿早已经不是完全不能动了,虽然还是极其的不灵便。这种时候也没有伪装的意思,在乔澈的注视里,一点点地坐到船栏上去。

    乔澈突然说:「四哥,你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乔四只颤巍巍坐着,看向他。

    「你不想报仇吗?」

    「……」

    「我杀了乔博,让你杀了段衡,把你一切都毁了,你不是很恨我吗?死了你拿什么跟我斗呢?你甘心吗?」

    「……」

    乔澈像是缓一下,又说:「四哥,你不是会自杀的人。」

    「再难的守候你也熬过了,现在又何必呢?你不用装模作样了,骗不了我的。」

    「……」

    「好,这回算你赢了,我不会再折磨你。钱我不需要,有什么条件,你可以和我谈。」

    「你下来。把枪给我。」

    安抚的话他当然不会天真地相信,但乔四看着自己的弟弟,这么久来,第一次以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愉悦笑了。

    乔澈并不了解他,正如他一直以来也看不透乔澈。

    他不会因为熬不下去而想寻死。没有什么刑罚能摧毁他。

    他只是近来时而会觉得困惑,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呢?

    连最好的日子他也享受过了,不过如此而已。权势的巅峰风光无限,他领略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很舒服,但并不那么有趣,他甚至不觉得怀念。

    到现在为止他所经历过的人生百态,贵贱高低,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也体验不到的。再往后的日子,他预想得出来,不是他折磨别人,就是别人折磨他,也许再加进其他的一些什么闹腾。

    光想着他就觉得腻了。

    这样的生活,他有过的,和将会有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快感。

    他在这三十来年里,穷奢极侈,享尽荣华,早已餍足,甚至厌倦。

    也许他有过一些缺憾,他很想要得到一些简单的感情。

    但终究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在那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并没有乐趣。

    乔澈还在说:「四哥。你不要撑了。」

    乔四看着他。

    「你敢说死不可怕吗?不管是被枪打死,还是淹死,都很痛苦,这你也清楚。何况死了以后什么都来不及了。你也不想的,是不是?」

    自裁往往是冲动之下的行为。求生才是本能,一般人僵持的时间长了,想清楚了,有其他机会了,都下不了那个手。乔澈很清楚这一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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