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错付十年痴心,而且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怀中,竟也毫无所觉。

    陆修文说,他要找一个人,他在那人眼中是独一无二的。

    ——他至死也没找到。

    段凌眼角发涩,缓缓睁开眼来,伸手去摸陆修文送他的香囊。这香囊自从陆修文亲手给他系上后,他便日日佩在身边,没有一天取下来过。

    只是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时拿在手中把玩,却发现这香囊是红色的底子,上头用拙劣的绣功绣着一种水鸟。那鸟名为鸳鸯,听闻总是出双入对,若人得其一,另一也会相思而死。

    不知道是不是陆修文要得太急,魏神医买来的这只香囊,竟然只绣完了一半,上头湖水微澜,却只有一只鸳鸯孤孤单单的徜徉其中。

    段凌怔怔瞧着,手指一点点抚过那空出来的一半水面,心底茫茫然地想,另一只去了哪里?

    “砰——”

    屋外传来的声响打断了段凌的念头。

    那声音像是在搬动什么重物,段凌先是一愣,接着想到今日已是初四了,陆修言说过要带陆修文离开的。他急忙翻身下床,循声赶了过去。到了大厅一看,只见前日买来的棺材摆在中央,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深渊,陆修文无声无息的躺在里面。陆修言和魏神医正合力推动棺盖,缓缓阖上棺材。

    一旦棺盖合拢,他就再也见不着陆修文了。

    段凌大叫一声,觉得体内气血翻腾,有腥热的液体直涌上来,但他顾不得那么多,身形拔地而起,一掌拍在了棺盖上。

    他的掌力太过霸道,区区一块木板如何抵挡得住?登时崩裂开来。

    陆修言和魏神医不懂武功,被他掌风一扫,如同给人推了一把,双双摔在了地上。魏神医立刻破口大骂,陆修言则错愕道:“阿凌,你做什么?”

    段凌没有理他,只弯身将陆修文抱了起来。

    他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方才又强提一口内劲,顿觉喉头腥甜,一丝血痕顺着嘴角淌下来。他怕弄脏了陆修文的脸,忙用衣袖擦去了,低头凝视怀中之人。

    陆修言站起来道:“阿凌,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我大哥已经死了,你……你让他入土为安罢。”

    段凌仍抱着陆修文不放,连目光也舍不得移开,低声说:“只要一会儿就好,我再同他说几句话。”

    那嗓音微微嘶哑,似有哀求之意。

    陆修言最是心软,稍一犹豫,就朝魏神医使一个眼色,扯着他走了出去。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段凌有太多话来不及对陆修文说,真正安静下来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想了想,干脆让陆修文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以指为梳,慢慢梳理他那一头黑发。

    “你当初若不救我,现在已当上魔教的教主了。你那样的脾气,要是坐上那个位置,可不知多么风光。”

    “或者十年后重逢,你一见面就告诉我真相,我也可早点带你来找神医。你自知命不久矣,怕我知道了伤心,可你自己伤不伤心?”

    “落霞山上风景甚好,我在那里筑一间屋子,住下来陪你好不好?”

    “你喜欢桃树,我就在山上种一片桃林,等到花开时,我折下开得最好的那一枝送你。”

    段凌低声耳语着,将一辈子的情话都说尽了,然后握住陆修文的一缕黑发,以掌为刀,使巧劲削了下来。他打开那只绣了一半鸳鸯的香囊,把那缕黑发小心收了进去。

    “阿凌,还没好么?”陆修言等得太久,开始在外头敲门了。

    相处的时光太过短暂,段凌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得不将陆修文放回棺材里。他看着那人熟睡般的容颜,往日种种如浮光般掠过眼前,瞧着瞧着,视线就模糊了。

    他张了张嘴,说了那句陆修文生前一直想听,但又从未听过的话。

    “师兄,我喜欢你。”

    他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正落在陆修文的脸上。

    热泪一离开眼眶,就变得跟陆修文的尸体一样冰凉了。

    段凌并不理会,只是俯下身,像十年前那个夜晚,陆修文在月色下亲吻他时一样,轻轻覆上那冰冷而又苦涩的双唇。

    被段凌这么一搅和,陆修言又拖了一天,才将陆修文的尸体带回去。幸而是数九寒天,若天气再热一些,他的尸身早已腐坏了。

    段凌前日才吐了血,但他不肯留在魏神医家修养,非要随行在侧,亲自送陆修文回落霞山安葬。一路上,他打马跟在灵柩旁边,频频回首张望,仿佛能穿过厚重棺木,瞧见躺在里头的那个人。

    陆修言见了,心中好生忧虑,只怕他相思成疾,闹出什么毛病来。

    好在段凌还算平静,不时跟他打听一些落霞山的情况,似乎打定主意在山上住下来,陪伴陆修文的坟冢。

    陆修言好言相劝,道:“你尚有父母高堂,难道一辈子也不娶妻生子了?”

    段凌平心静气道:“我并非家中独子,自然有兄长传宗接代,不必担心此事。”

    陆修言见他坚持,又想到天长日久,再怎样的深情也会渐渐消磨,便不再劝了。

    两人路上走得极慢,到得入夜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段凌策马与陆修言并行,同他商议露宿之事,最要紧的是怕陆修文的棺木被湿气所侵,所以要寻一个稳妥些的地方。

    陆修言自无异议。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一人一骑转过山道,朝他们迎面而来。马上那骑士穿一身黑衣,帽沿压得甚低,黑夜中看不清长相。

    陆修言怕与他撞上了,控着马往旁边侧了侧,两人擦身而过时,那人手中寒芒一闪,竟然射出一枚暗器来,正打在陆修言的马背上。

    那马吃痛不过,长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修言!”

    段凌叫了一声,先是挥鞭抽向偷袭之人,见他落荒而逃,方才策马去追赶陆修言。他所骑的乃是一匹骏马,本身骑术又佳,不多时就追上了。

    陆修言那匹马已然发狂,段凌便伸手一抓,正抓住他的背心,将人扯到了自己马上,问:“修言,你没事吧?”

    “没事。”陆修言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才坐稳了,道,“刚才那人好生奇怪,萍水相逢,为什么突然对我出手?”

    段凌首先想到是劫道的,接着想到是魔教之人,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道理一上来就惊走陆修言的马,除非……他的目标并非陆修言……

    段凌眼眸一沉,想起那人射出暗器之前,曾瞥了陆修文的棺木一眼。

    “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脸色大变,当即调转马头,按原路冲了回去。马蹄声声,快如风驰电掣,陆修言颠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但这一来一去,已经耽搁了许多时辰,等他们赶回原处时,方才那人早不见了踪影。

    陆修文的棺材却被人打开了。

    棺盖扔在一旁,上头有不少刀剑的痕迹。

    段凌翻身下马,心中却觉莫名恐惧,竟不敢上前一步。

    陆修言也跳下马来,又惊又气,道:“那人到底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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