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挤了一屋子的人立马推搡着逃出门去。

    但那旺盛的好奇心又使得众人不舍离去,只围在店门口张望着。一时间,一条本来就不很宽阔的大街竟然被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黄掌柜也吓得眨了眨眼。

    “这……,”他壮着胆子笑道,“这位爷大概还不晓得这店是哪个开的,我劝各位老爷见好就收,不要等……”

    “啪”的一声,那痞子猛地一拍桌子。

    “你还有胆子跟老爷我罗嗦?别说你家小娘子是国公爷的下堂妻,就是堂上妻,只要想在这条街上混,就要听老爷我的。老爷说想看看,

    她就要出来给老爷们看看。要不然,今儿个就砸了你们这个店子。”

    此时,可儿正在厨房中。

    “出去出去。”

    老王火冒三丈地将可儿推出厨房。刚刚她又心不在焉地将手指往滚烫的锅灶里送了。

    “春喜,把可儿带走!”老王气急败坏地高声叫道

    “哎。”

    春喜夹着干净的床单冲进厨房,恼怒地瞪了可儿一眼。

    “姑娘又想心思了。跟您说了多少遍,别在厨房里走神儿。看看,手指头又被烫了吧!”

    她利落地将手中的床单往身后的女仆手中一塞,抓住可儿的手,将她拉出厨房。

    可儿惭愧地笑着,跟在春喜身后来到后面的偏厅。只见柳婆婆正坐在偏厅里指挥着几个女仆熨烫着客人的衣服被褥,见可儿来了,她忙恭

    敬地站起身来。

    “姑娘又烫了手。”春喜道。

    柳婆婆皱眉看着一脸抱歉的可儿,转身拿过一个药瓶子,轻轻替她上着药。

    “对不起,我又走神儿了。”可儿憨笑道。

    “走神儿?又想姑爷的事儿了吧……”

    柳婆婆抬头瞪了春喜一眼,以眼神示意她离开。

    春喜嘟囔着,领着众女仆走开。

    柳婆婆转身看着可儿,那幽幽的眼神中既有同情,也有理解——即使众人都已经知道她是能说话的,她仍然坚持不肯开口。只除了一次。

    那是他们被黄掌柜接来吉祥客栈的第四天。

    到了吉祥客栈,可儿倒头便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她才有力量再次面对自己。而她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被子蒙住头痛哭了一场

    。就在那时,柳婆婆赶走众人,向她缓缓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当年,柳婆婆被抢入宫闱后,曾经想过一死了之。但,生性刚烈的她认为,自己死了就太便宜那个暴君了,便准备伺机刺杀隋炀帝。谁知

    事情败露后,隋帝不仅没有赐死她,两人还暗生了情愫。此时,柳婆婆才认知到,原来这个男人并不象传说中那样暴虐无情,有太多的坏事都

    只因为他是皇帝才算在他的头上……

    可儿记得民间一直传说着,在隋帝被杀之前,曾经让心腹侍从随身带着毒药,以备有需要时死得象个帝王。谁知宫门被乱军攻破后,宫人

    四下逃散,竟然没有一个人留在他的身边。

    柳婆婆正是那个被负以重任的侍从。当乱兵攻打皇宫时,宫中一片混乱。在混乱之中,她不幸从高台上失足摔下,昏死了过去。等她醒来

    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是柳婆婆一辈子都无法言说的伤痛。也许,在别人眼中,隋帝是个昏君。但在柳婆婆眼中,他只是一个温柔而无奈的男人,一个她最终

    背负了他的期望的男人……

    最终背负了期望的……

    可儿心中一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看来,我是有些心不在焉。算了,反正这里有你们就够了,我去歇着吧。”

    她拔脚逃离偏厅,回到她所居住的后院。

    背负了的期望……

    “对我有点信心!”……

    后院宁静而安详。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茂盛的老槐树,将斑驳的光影洒了可儿一身。那“沙沙”的树叶声对于她疼痛的心灵来说,象是一种温柔的抚慰。

    可儿背靠着老槐树,闭上眼,将手探入怀中,抚摸着凌雄健所赠的那根玉簪。

    她总是不愿意回首往事。往事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些可以推到记忆的最深处,再也不去想起的过去。唯独有关凌雄健的一切,她没有办法

    推开……

    可儿已经十分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去忆起他,可是,他的身影总是会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跳出来,打断她正在做的事情,使她变得手足无

    措,精神恍惚。

    她睁开眼,看着伤痕累累的手指。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仿佛是自我惩罚一样,这几个月来,她的手总是处于受伤的状态。不是被割

    伤,便是被烫伤。

    如果凌雄健看到,大概会心疼吧——不,现在的他也许已经不会再心疼她了……

    (“对我有点信心。”)

    凌雄健那似遣责又似期待的目光象那斑驳的光点,在她的脑海中闪烁着。

    可儿忍住一声呜咽,扶着老槐树的树干,围着它打起转来——她期望能借助体力的消耗让心头压抑的重负减轻一些——自从搬进这后院,

    她便爱上了这株老槐树。它那略显骄傲的、昂扬的架式总是让她想起凌雄健。

    (“上天下地,唯我独尊。这话正合我心。”)

    可儿苦笑。凌雄健就是这么一个自大而无所畏惧的人。而她,其实一直都是胆小如鼠的——尽管他曾经称赞她有一颗战士的心。也许,以

    前心中无所牵挂时,她可以做到无所顾忌,可当她的心头挂念着他时,又让她如何能做到无所畏惧?

    (“还要分开吗?”)

    是的。必须——当时的她是那么笃定而绝决地回答着他。可是,在经过这受尽煎熬的几个月后,她再也不敢如此的肯定。这个让她痛不欲

    生的决定对于他又是怎样的?他会因此而快乐吗?如果他跟她一样,正因为这个愚蠢的决定而痛苦,那么,就算她因此救了他的命,又有什么

    意义?

    (“如果我不能接受,这种牺牲值得吗?”)

    不值。可儿发现,这种牺牲一点儿也不值得。与其如此一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捱下去,倒不如当初就与凌雄健厮守在一起,即使只能有一

    天好活,那也是快活的一天……然而,这个醒悟来得太晚太晚了……

    (“他说,让您记住他的话。”)

    (“对我有点信心。”)

    这句话到底是指责她不够信任他,还是期望她对他付出更多的信任?是凌雄健找到了什么可以让他们在一起的方法?还只是提醒着她对他

    的亏欠?如果不是给她希望,那么就是对她的指责……可儿发现自己快要疯了。无论是这两条的哪一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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