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 作者:存棠

    陛下,万万不可——存棠(69)

    不是官员?那出了事谁管?

    自己解决就是了。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就村子里的人一起商量。

    梁焕惊异道:那赋税交给谁?打仗了要怎么征兵?

    赋税是中原人的东西,我们可没有。打仗了,就自己带着盔甲干粮上阵,打完还要回来做农活呢。

    梁焕抓着那老妇人问了半天,最后终于把她给问烦了,赶紧晾完衣服躲了回去。

    回到刚才待的那个屋子,他们发现有人在门口放了他们的晚饭。虽然只有两个人,晚饭却十分丰盛,做了四个菜,主食是馍,还有一碗羊肉汤。

    菜摆上桌,梁焕已经完全忘了刚才跟陈述之生气的事。他一边啃馍,一边评论那老妇人的话:察多国真是和大平完全不同,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结果人家过得还挺好。

    陈述之摇摇头,察多国的饥荒不比大平少,文明礼教几乎没有,也没什么好的。

    梁焕又问:你知道流沙教是个什么东西么?

    流沙教陈述之回忆道,我娘提过流沙教的,我也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他们和察多国颇多渊源。

    梁焕喝着汤,含混不清地说:所以到底抓我们来做什么?让我们入教?

    如果只是让我们入教,不会在意我们的身份,不会专门挑重要的人来抓

    吃过饭,陈述之在屋里转了一圈,这屋子布置得虽然不错,却没有地方打水。屋里有几桶水,应是特意从山下提上来的,用来沐浴的话根本不够。

    他把水烧上,和梁焕说:这里风沙大,水又少,我给您擦擦身子吧。

    嗯梁焕疲惫地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对面墙上的飞天画像。他从京城一路到这里,中途没怎么合过眼。

    陈述之用毛巾沾了温水,过去解开他的衣裳,温柔地在他身上擦拭。梁焕被弄得很舒服,仿若回到初认识他的那段日子。

    他喃喃道:我在京城没收到你的信,担心出事,就去雍州看你。结果到了雍州他们告诉我你去察多了,我快吓死了,只能又过来找你。你怎么这么任性,想起一出是一出,都不管我的

    陈述之一点也不想和他谈这个,我只是在想怎样能送您回去,要是这里也有信号弹就好了,可以标记位置让人救您。不然您一直在这里,恐怕京城那边

    没事的,梁焕打了个哈欠,我走之前把所有事都交给林烛晖了,反正一开始那几年,朝堂上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他们做主的。我在这待上个一两年也没事。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左右他们又不折磨我们,还给我们送饭。我就在这里跟你过日子,再没那些破事来烦我。

    听到这话,陈述之握着毛巾的手一滞,陛下别说这样的话,会有人来救您的。

    他给梁焕系上中衣,然后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在他耳边道:我吹灯了,您歇着吧。

    行离梁焕朝他伸出一只手臂。

    陈述之本来打算去睡另一张床,被他这样叫了,只得坐在他边上,任他抱住自己的腰。

    他沉默地坐着,一个月没见了,想念是真想念,却一点嬉闹的心情都没有。不知道抓他们来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卢隐能不能带人来救驾,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便平白多了许多担心。

    感受到梁焕的手臂渐渐从自己腰间滑落,陈述之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次日清晨,晨曦漏进屋里,梁焕穿衣洗漱后,就坐在床边盯着还没睡醒的陈述之看。

    这个人能睡得很,上午没事的话就会一直睡到中午去。他睡着的时候有一股别样的慵懒味道,眼睛闭起时下垂的睫毛,浅粉色的双唇,胸膛微微的起伏,让他变得十分诱人。

    梁焕禁不住诱惑,俯下身轻吻他。这样的触碰通常不会将他弄醒,梁焕便在他的唇上咬出一个个牙印,再舔舐干净。

    咳。一声重重的咳嗽从门口传来。

    梁焕吓了一跳,慌忙坐好,看到楼萨不知何时打开门走进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梁焕:不想回去了嘤嘤嘤,想过二人世界

    第99章 交涉

    楼萨唇角微微勾起,昨天出门了么?觉得这里如何?

    梁焕也不管陈述之还睡着,自己就起身站过去,冷冷道:你们察多人怪得很,到处都没人管的么?

    人们自己就能管好自己,何必要他人来管?。

    听了这话,梁焕轻蔑道:没人管的话,岂不是盗贼滋生、民生凋敝、百业不兴?

    你看这里盗贼滋生、民生凋敝、百业不兴了么?村民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这样的对话让梁焕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没有继续争论,而是问:所以你抓我们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来观光你们察多的村子?

    不急,还没到那一步。楼萨笑吟吟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桌子上。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梁焕叫了他一声,也没叫住。

    陈述之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揉着惺忪睡眼,看见梁焕往他身上扔了一本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流沙教教义》?

    梁焕解释道:这是楼萨早上来时给我的,听他的意思啊,好像要我们看明白这个,才肯说抓我们来的原因。

    然而陈述之没关心这东西,而是笑着嗔道:楼萨来了,您怎么也不叫我?

    看见你睡得香,没忍心。

    那下次他再来,一定要叫。

    叫你做什么?

    陈述之垂眸,赧然道:要是真打起来,我还能帮您打他。

    那就更不能叫了。梁焕翻了个白眼。

    陈述之在被窝里翻开了那个小册子。上面写的和他听说过的也差不多,是些人按照本性就能活得最好,制度和法令只会扭曲人性人不应该被他人治理,而是应该自己治理自己之类的话,像是几家思想的结合,却又更为荒诞。

    看到这些,陈述之忽然想起,之前提出管制农具和县城巡防的时候,江霁过来和自己吵了一架。江霁当时说的话,和这本册子写得很像。

    陈述之思索道:按照他们的说法,募兵打仗只是权宜之计,打下城池后就该让城中百姓自治。这也是为何被察多人占去的县会发生叛乱。

    要是再等到他们散兵于田间的时候,我们便可一鼓作气,直捣察多首都。

    梁焕笑道:还不知道能活几日,想那么远的事做什么?

    后一天,梁焕信心满满地给楼萨讲自己理解的流沙教教义,楼萨却问他:如若你回到大平,要按流沙教的原则推行新政,你会做什么?

    梁焕顿时被他问傻了,嗯那个裁撤县令?

    你看得还不够啊!楼萨长叹一声,又走了。

    中午陈述之睡醒了,一听楼萨这么说,气得又把那小册子读一遍,又出门找村民问上一堆当地政治。接着,他写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政论,在之后一天清早甩在楼萨面前。

    楼萨读后十分满意,看样子你们已大致理解了流沙教。既然是丞相的幕僚,那你们影响大平的政策想必不难。只要你们按我所言,让大平朝堂向流沙教的构想转变,我就可以放你们回去,还能给你们好处,如何?

    没问题。梁焕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都放他们回去了,他们听不听话谁还管得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楼萨拿出两张纸扔给他们,在这上面签名按手印,你们就可以走了。

    纸上写的是,自己与察多国达成协议,向他们泄露大平机密,作为回报,察多国会给他们钱财。

    见他们疑惑地望着自己,楼萨解释道:你们签了这个回去,若能如我所愿,这东西就永远用不上。不但如此,等到某个时候,我还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等到某个时候?梁焕嗤笑,等到察多国灭了大平的时候?

    楼萨连连摆手,这件事是为流沙教做的,察多国想要灭了大平,而流沙教却只想救生民于水火;至于他们属于哪个国家,流沙教没兴趣管。

    梁焕对察多国和流沙教的关系不感兴趣,只是挑衅地问:倘若我们无法如你所愿呢?

    那我就只能拿着这两张纸去大平了。上面有指纹,你们是赖不掉的。你们说,大平的人看到它,会是什么反应呢?

    梁焕心下一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漫说他根本没打算按楼萨说的改变政策,就算他能完成他的要求,也不可能签一份这样的协定留在别人手里。

    他刚想拒绝,却听见陈述之先开口:我们考虑一下,你明天再来吧。

    梁焕一愣,这也是可以考虑的吗?

    *

    那天,卢隐和易归安在楼府门口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他们二人出来。卢隐不放心,干脆自己回院子里找人,结果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看到他们的踪影。

    卢隐有些慌了,开始在四周排查,将方圆十里都跑了一遍,却无任何发现。

    百般无奈之下,他们还是决定返程。

    回到雍州官府,卢隐再次和所有人强调了不能说梁焕来过的事。而易归安将楼府里找到的东西交给刑部,就算有人收了齐专的钱,在确凿的证据下也只能改判。

    案件最后上交到京城,批下来西关商行只是罚了钱,然后处死了田中葵,这件事到此为止。

    卢隐回到京城,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林烛晖一人。林烛晖详细地问了他们消失的地方,然后告诉卢隐:不用担心,迟早会回来的。

    卢隐也不知道林烛晖哪来的信心,他自己还是不踏实,从宫里挑了一批侍卫,让他们到察多国找人。

    而林烛晖以梁焕抱病为由,停了一切需要他出席的朝会和祭祀。他自己批了所有的奏折,然后盖上梁焕的印信,假装无事发生。

    *

    楼萨走后,陈述之没在屋里待多久就出了门,在山里四处闲走,胡思乱想。他连午饭都没回去吃,傍晚时终于转不动了,在石屋前的石凳上坐下。

    他抹一抹头上的汗,望着逐渐变深的天色,大概也想明白了。

    梁焕离开京城已经十几日了,就算他明日就能回去,回到京城也要将近十日。这么长时间,虽然他说把事情都交给林烛晖了,但林烛晖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很多事也许他不需要做,但他必须要存在在那里。如果他一直都不在,迟早会天下大乱。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送回去。条件什么的,先胡乱答应着,以后可以慢慢谈。

    既然是自己害他沦落至此,那自己也必须承担送他回去的责任。

    行离,你怎么在这儿?一天都没见你,我想你了。

    梁焕从远处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道:别发呆了吧,我们回去吃饭。

    陈述之这才回神,冲他笑了笑,起身跟他回去。

    饭桌上,梁焕喂他着吃羊肉,问:明日楼萨来了,我们要怎么说?

    陈述之咬下他的羊肉嚼了嚼,回给他一个安稳的笑,您不用担心,我去说就好。

    你要说什么?

    然而他只是低下头吃饭,半晌没有出声。

    梁焕夹了一筷子烤鸡腿送到他嘴边,盯着他道:告诉我,你明天要和楼萨说什么?

    陈述之一口咬掉鸡腿,没理他。

    陈行离。

    您就别问了。

    你又要擅作主张,给谁写一封信,把自己坑进去?

    不是

    他不说,梁焕也没坚持问,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梁焕吃完饭,起身打开房门。从房间里看出去,能见到月如银盘,清辉皎洁。

    陈述之便也不吃了,站到他旁边陪他看月亮。

    要不是月亮圆了,都忘记今日是十五了。要是在宫里,我姐又该来烦我了。我还是只有逃出来,才能专心跟你待着。

    听着这样的话,陈述之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悲怆。他转过身,从正面逐渐靠近他,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背,把身子贴了上去,陛下,您答应我,切莫相信流沙教的鬼话,楼萨让您做什么都不能听,要按您自己的办法治理大平,好不好?

    梁焕笑了笑,抚摸着他的脊背,怎么忽然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听他的?你还不知道,我就是阳奉阴违罢了。

    不管用什么要挟您都不要听。

    能用什么要挟我?等我们走了,他哪还有我们的把柄?

    陈述之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沉默一会儿,他望着梁焕脸上铺洒的月光,忽然道:我想起来,五月十三日晚上,我给您写了一封信。后来自己给撕了。

    梁焕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哪天,抬手抚他的鬓发,问:写了什么?

    我想了好久,最后就写了两个字。您猜猜?他眼里的水光澄澈如深潭。

    那个时候啊你恨都恨死我了,我猜是怨恨。

    不是。

    难道是负心?薄情?

    您猜点好的,哪有临死还要写信骂人的。

    好的啊那就是放下再见舍得忘却?

    算了还是别猜了。

    到底是什么嘛!

    陈述之渐渐把头埋进他肩窝里,在一片静寂中,含混不清地糅了一句:能与你相识,是我今生最好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梁焕:难道是抱抱亲亲爱你?

    陈述之:不,是渣男傻逼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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