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 作者:闻一二

    风味香烛店——闻一二(101)

    施嘉文心急如焚急中生智,一咬牙,猛的将手中细颈大肚长得像锤子的瓷瓶用力舂进陶缸!别说,尺寸还挺合适!

    瓷瓶舂进去后,施嘉文手臂瞬间僵硬,眼眸圆睁,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它它爆了?!

    还未散尽的雷云像是感应到了施嘉文崩溃的心情,啪的一声落下一闪电,角度刁钻正好打进陶缸。

    方冲生怕被闪电击中,木桩似的抱着陶缸站在原地不敢动,哆哆嗦嗦道:还没爆完!还在扭还在扭!我感觉得到!

    啊啊啊啊啊啊!!!施嘉文流着眼泪一边尖叫一边暴风落锤,手臂摆出了残影,天上雷电也跟着她的动作不断落下为她助威,噼里啪啦、噗嗤噗嗤,蚯蚓被锤爆雷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若不是方冲臂力好,托着底,怕是陶缸都要被舂穿。

    红药裴慈殷悲:

    红药:你的百年油锅白架了。

    殷悲神色复杂: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沉默片刻,见神慧落到同样身具庞大功德的施嘉文手中,被雷电瓷瓶毫无还手之力的锤成蚯蚓泥,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默默移开了视线实在是太惨了

    红药刚悄悄收回身上黑雾,试图在变小了许多的雨中冲洗干净手上粘稠污浊的黑血,裴慈就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裴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红药好几轮,见没有伤口血迹,这才放了心。裴慈露出一个温和浅笑,伸手就要去牵红药的手。

    虽然手上黑血已经被雨水带走,恢复素白本貌,红药依然下意识避开裴慈温暖手掌,低声道:刚刚抓了蚯蚓,脏。

    谁知道有没有蚯蚓毒残留,在彻底洗净消毒前,还是先忍一忍,男朋友肉体凡胎身体柔弱,必须得全方位保护!

    裴慈也未坚持,从善如流地收手,然后他笑着问:不可以牵手,那可以接吻吗?

    手脏,但嘴巴干净。

    红药盯着裴慈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唇角微扬,小声说:可以呀。

    两人都没有闭眼,他们相视一笑,在缠绵细雨中接吻。

    层层黑云终于散尽,雨停了。

    第135章 番外一 灰雀

    景乐六年, 春。

    施嘉文脱下红裙换上深蓝长袍,避开宫人悄悄穿过重重宫殿,沿着灰雀巷一路向北。

    灰雀巷是皇宫里一条极为特殊的小道, 窄而长,主巷道从北门一直延伸至能远远望见皇后宫殿琉璃瓦的珍兽坊。

    巷道两旁是低等宫人的住所, 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内难得的简陋之地, 但因这里曾经走出过一后一妃,每到大选之年, 都会有身世不显心气却不低的秀女提着裙子来这肮脏粗鄙之地走一遭, 好似这样, 就能如前人一般飞上枝头灰雀变凤凰。

    天生便在高枝尖儿上的施嘉文今日走这里,是想偷偷出宫办一件大事。

    白日宫人都在各宫各处做事,灰雀巷空旷无人, 只有她的脚步声幽幽回响,施嘉文提着心埋着头快步往前走,她的贴身侍女只能帮她隐瞒半天, 提前等在北门长街外的暗卫也只会等她半个时辰,若是迟了, 便赶不及了。

    将要走出灰雀巷口时, 施嘉文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内侍衣物的男人。养在深宫并未见过多少真正男人的施嘉文一眼便认出那是个从宫外来的男人,看他身上服饰, 应该还是偷偷溜进来的这实在很好认,她在宫中十余年, 还从未见过满脸青胡茬的内侍。父皇跟她说过, 内侍不长胡子。

    干偷偷溜进皇宫这种被发现就会掉脑袋的大事,也不知道谨慎细致做得周全些,好歹把胡茬刮一刮施嘉文屏住呼吸小心缩在墙根后, 心中半是恐慌,半是激动。

    是来刺杀施瑾的刺客吗?她要不要给侍卫说一声?可

    施嘉文没有纠结太久,她很快就知道那个男人是进皇宫来干什么的了。

    他从一个真正的内侍背上,接过了一个死人,然后将那个死人小心装进了运送陶土的车里。

    施嘉文能一眼看出那是个死人,也是多亏了当今的陛下,她的哥哥。那位暴戾的皇帝上位不过六年,宫中内侍宫女便少了一半,施瑾百步之内,总能撞见被处理、或者正在被处理的忤逆犯上之徒,渐渐的,施嘉文便不再出她的公主殿了。

    只是带出宫一具尸体,她可以当做没看到就像那些求到她面前,只希望能给同伴、亲人、爱人一个死后体面的宫人

    施嘉文心里这样想着,却在北门出口又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缩着脖子低着头,抬臂拦在运陶车前面,明明是个大块头,却好似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模样他也确实在被欺负,守门的几个侍卫围着他,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

    看着那双眼眶通红仿佛燃烧着无名火焰的眼睛,施嘉文心尖猛的一颤,明明她该害怕的,却鬼使神差的从怀里摸出了出宫令牌,装作熟人一起出宫办事的模样糊弄过了守门侍卫。

    直到走出北门一大截,施嘉文的心还在剧烈怦怦跳,她根本不敢转头去看身边推车的男人,这个时候,她又有一点点后悔了。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男人的声音粗犷嘶哑,官话口音有些奇怪,像是携着遥远北方的风沙。

    施嘉文胡乱点了点头,不敢搭话。

    那男人没有看出施嘉文的恐慌抵触,又开口道:就送到这里吧,小兄弟可否帮我给殷世子带句谢,就说此恩必报。

    送?殷世子?殷悲?他竟然把本公主当成殷悲的人了?

    施嘉文心中愤愤,恐慌却消散不少。殷悲那家伙虽然从前总是缠着哥哥霸占哥哥的时间,还逮着机会就在她面前炫耀,连名字都是比照着哥哥取的,表字还叫为怀,明明只是个凑数的,慈悲为怀四个字却占了仨但人却不坏,殷悲敢冒险帮助的人,也不会是真的坏人。

    施嘉文心中放松,嘴上也就松了口,压低声音小声道:关殷殷世子什么事,我就是就是路见不平,顺手帮你一把而已。

    男人推车的动作一顿,惊异道:你不是殷世子安排的人?

    施嘉文摇头:不是别停在这儿,继续往前走,北门人少,若那些侍卫察觉不对追上来就遭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彻底走出北门长街后,施嘉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悄悄落下,正环视寻找等着她的暗卫,那男人又说话了,说的依然是道谢之语:多谢小兄弟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词儿都不换一换,委实没新意。

    施嘉文看见等在茶馆外的暗卫,敷衍地点点头就打算告辞,那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从未和除父兄以外的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施嘉文若不是顾忌着隐藏身份,早就尖叫出声。

    施嘉文打开肩上大手,皱着眉头恶狠狠地道:你做什么?

    男人像是被施嘉文的反应惊到了,连忙解释:我就是想问问,小兄弟你今日帮我,会不会祸及自身?若是因为帮我而连累小兄弟我心中着实不安。

    这人想得还挺细致

    施嘉文脸色好了一点:不会,你不用安。

    说完,施嘉文转身就朝因为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警惕地向她迎过来的暗卫走去。

    那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此恩上官冲必报!

    施嘉文扭头瞪了他一眼:叫谁小兄弟呢!

    上官冲扫了一眼施嘉文身上与他同色的内侍服饰,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露出一个包容理解的表情,安慰道:小兄弟不必自哀,咱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靠的是气节与胸襟!就算你流落宫廷身不由己,但依然一腔正气敢于助人,没有那二两肉又何妨!你今日冒险助我,在我心中,你就是我上官冲的好兄弟!

    施嘉文:???

    母后亲自教导,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教养礼仪在这一刻也不好使了,施嘉文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上官冲却以为这小兄弟是自卑不相信他的话,连忙提高了声量道:小兄弟你真的特勇猛特男子汉!若不是今日我实在有要事在身,我肯定当场歃血为盟与你拜把子!

    要不,咱们约个时间?我提前备好祭品香烛

    施嘉文深吸一口气,以眼神示意暗卫止步,然后转头认真道:拜把子就不必了,你把这推车给我。

    上官冲顿时神色一变,目露警惕,施嘉文这才发现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我只要这推车,里面的尸身,你自带走入土为安。

    上官冲神色缓和了些,试探道:小兄弟要这破车做什么?

    施嘉文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与你一样,我此番出宫,也是为了送一人入土为安。

    路远难行,我又身单力薄,便想借你推车一用。

    昨日,大司马一家被满门抄斩,皇后听闻娘家噩耗,当晚便悬梁自尽追随而去。几年结发夫妻,施瑾看都未去看一眼,只传下口谕,收回后印,去了皇后冠冕宫装丢入乱葬岗,竟是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留。

    施嘉文与皇后的关系算不得好,几年前父皇母后还在时,她们一个久居深宫,一个常居皇子府,不过是逢年过节宴席花会上的点头问好之交,谈不上什么喜恶。

    后来父皇驾崩母后急病薨逝,施瑾登基,同居皇宫后见面相处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可惜她们脾性不投,皇后看不起她清高娇纵,她看不上皇后得势气盛,姑嫂二人见面必冷嘲互损。

    虽然心烦气不顺,她们也到底只是小打小闹,从没动过大干戈,也算默契。

    再后来,施瑾行事越发荒唐,皇后无宠,变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与施嘉文一样轻易不再出自个儿宫殿,再在宫宴上相遇,她们竟都成了对方在这皇宫中唯一能说几句话的人,可也不敢多说。

    如今皇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于情于理,她也要去送一程。

    在上京城郊分岔路口,施嘉文得了一辆推车,目送上官冲背着满身血污看不清楚脸的尸体远去后,一直远远跟着施嘉文的暗卫才迅速上前施礼问安:公主殿下。

    推车去乱葬岗。施嘉文走了几步突然道,皇宫外面的男子很喜欢拜把子么?

    被先皇专门安排来负责嘉文公主安全的皇室暗卫推着车想了想,如实道:卑职也有几位结义兄弟。

    施嘉文:原来如此

    与皇宫内外无关,是天下男子皆爱拜把子只是她遇上的这个,眼神特别不好。

    施嘉文知晓施瑾不是父皇亲子的时候,上京城已是兵临城下,暗卫与贴身侍女都在劝她逃离皇宫、逃离上京,施嘉文却遣散宫人,在公主殿等了十日。她只是个公主,他们尚且护她劝她,那施瑾呢?他是不是也会被簇拥着弃宫、弃城、弃国、弃民,苟延残喘逃命去?

    但施嘉文不想施瑾活,他夺了哥哥的位置,夺了父皇的位置,亡了天下,害了黎民,便该付出代价。

    她要用施瑾的命祭国。

    在去寻施瑾的路上,施嘉文第二次遇见上官冲。这一次,他是光明正大溜进的皇宫,他没穿内侍衣物,施嘉文亦是一身金线红裙。

    两人面面相觑。

    上官冲结结巴巴先开口:就就算你是女子,也是女中豪杰,女中大丈夫!我当日所说依旧作数,上官冲有恩必报!

    陈词老调,还是一样没新意。

    施嘉文紧了紧藏在广袖腕间可削金断玉的匕首,莞尔一笑,轻轻柔柔地道: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第136章 番外二 染血

    上官冲答应去假意刺杀引开施瑾身边护卫这事儿, 施嘉文其实暗暗吃了一惊,她以为上官冲此番进宫是和其他人一样来浑水摸鱼顺点值钱的东西。

    可这大块头听了她有头无尾堪称送命的计划,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应下, 脸上还露出赞叹钦佩的表情,对她的称呼也从小兄弟变成了女侠。

    看来, 当日他从皇宫运出去的那具尸体, 的确是施瑾造的孽。

    能毫不犹豫就答应刺杀施瑾,不是有私怨就是有国仇, 也可能二者兼有, 反正不可能是为了所谓报恩。

    施嘉文心中闪过万千种念头, 最终都归于脸上盈盈一笑,为了什么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那个就好。

    根据暗卫提供的信息, 施嘉文寻到施瑾时,他正前呼后拥被侍卫围在中心往宫门走,好巧不巧走的还是北门。

    施嘉文抬手勾乱长发, 用力揉了揉眼睛后,用带着残破哭腔的嗓音大喊了一声皇兄。

    施嘉文几乎能感觉到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上官冲震惊诧异的目光。

    被侍卫围着的施瑾回头看她, 怔了半晌才迟疑地唤了句皇妹。

    侍卫已在催促陛下快行, 施嘉文又连忙唤了声哥哥,目光凄楚地看着施瑾道:哥哥, 我宫里的宫女内侍都丢下我逃命去了,我我不知该怎么办, 哥哥你不要丢下嘉文!

    施瑾被侍卫催得烦躁, 随口道:你只是个公主,那些蛮夷不会把你怎么样,说不定还会让你当个妃子, 照样住在皇宫里吃香喝辣,这叫什么来着?哦,以显慷慨国威!

    施嘉文手心差点掐破,面上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是可是嘉文不想和哥哥分开,哥哥如今是嘉文唯一的亲人了

    也不晓得这话触碰到了施瑾心底哪根弦,他上下打量了施嘉文一番,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在侍卫首领不赞同的目光中让施嘉文进了侍卫包围保护圈。

    虽然侍卫们心中都不想再多出一个拖累,但施嘉文毕竟是公主殿下,是他们陛下唯一的妹妹,是以,施嘉文的位置还是十分靠近施瑾的保护圈中心。

    一行人往北宫门急行了很长一段路程,一直风平浪静。施嘉文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她没有对上官冲表明身份,上官冲知道她是公主又见她与施瑾这般亲近,心有犹疑是正常的,能两进皇宫他怎么会是真的傻大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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