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不想再玩了 作者:管红衣

    替身不想再玩了——管红衣(89)

    平淡的皂角香转化成一种诱人气息,在帐中

    蔓延。

    从皇上的角度看过去,但见顾景愿垂眸,淡色的薄唇一开一合:王爷不解的事情,解释了也便罢了,没什么。

    阿愿?稍稍回味顾景愿的话,龙彦昭又骤然露出笑意。

    他很喜欢顾景愿低眉的模样,却又极喜欢看他明媚清澈的眼。

    左右全衡了一番,他还是弯腰,将头埋得很低地去与顾景愿对视。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那阿愿都是怎么跟卓叔说的?朕也想听。

    他眉峰轻挑,兴致勃勃。

    尤其是对广平王的第二个问题,他太想知道顾景愿是怎么回答的了!

    顾景愿也不隐瞒。

    他能对卓将军说的话也自然能对皇上说。

    其实广平王不信他也有情可原。

    从前为了帮陛下夺取皇权,他做得的确是太过了,难免会遭贤臣良将的忌惮。

    三年便铲除了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如此有实力如此有忍耐力的人尚留在皇上身边老夫实在是不放心。这是广平王的原话。

    如果早知是如今这样的局面,顾景愿当初做事或许会含蓄许多。

    但很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所幸的是老将军说话并不拐弯抹角,虽然听着比较直白难听,但对于顾景愿来说这反而轻松多了。

    他解释的方式也很直接。

    他可以想出千百种借口搪塞过去。

    但最终,顾景愿还是大大方方地坦诚了所有。

    一直以来辅佐皇上,为龙彦昭鞠躬尽瘁的人,该有这样的待遇。

    对,没错。

    他告知了广平王自己的身份身世。

    也如实说了对皇上所抱持的感情。

    等同于一口气回答了对方的两个问题。

    是以说得便久了一些。

    这龙彦昭听得直蹙眉。

    一开始逗弄对方的心思都淡了下去,皇上面色凝重地说:阿愿这回有些草率了。若卓叔他

    旁的他倒是不怕。

    他只是怕卓衍得知了顾景愿的身世,而后无法接受他是极阴之体

    对此他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顾景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即便他无法接受,但那也是事实。

    阿愿,朕

    顾景愿没用对方开解,直接说:皇上不必对旁人提到

    我的身份,但对于广平王和燕王来说他们是你的至亲长辈。旁人可以不知道,他们却必须要知道因为这世上没有戳不穿的谎言。

    与其日后他身世暴露寒了这些老臣们的心,倒不如他主动告知。

    这样至少保全了龙彦昭。

    至于如实告知会给顾景愿带来什么影响

    他曾在极阴之体上吃过一次亏,便不会再跌倒第二次。

    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广平王无法接受他的身世甚至像他父王那样对此忌讳至极。

    顾景愿其实也不担心对方会借他身体之事发难,或者将此事声张出去。

    因为他不仅是大宜朝的文曲星。

    如今也已经是大宜的军神。

    大宜军的军神竟然是不详的极阴之体

    对方知道将这种消息散布出去的后果。

    至于对方可能会在背地里使什么手段顾景愿就更不怕了。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君主。

    当然,最坏的情况也并没有发生。顾景愿的眼眸中平添了几许亮色:

    我与王爷长谈了这许久,观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觉得我是极阴之体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聊到最后,广平王的面上竟然还挂着几分欣慰?

    顾景愿全程都在费心留意对方的神色变化,他又是极擅察言观色之人,是以不会看错。

    广平王是真的不介意他身体的问题。

    对方留他谈话,所报的初衷就是想弄明白那两个问题,进而判断他是否适合留在皇上的身边。

    而对方不仅是龙彦昭的恩人长辈,又未拿异样的神色看他,顾景愿便回以了十倍百倍的赤诚。

    能解释的他都解释了。

    事无巨细,只要能叫老将军安心便好。

    所以这次长谈也算是十分顺利。

    所以龙彦昭听着顾景愿的简单叙述,眼睛越发变得杳亮有神。

    他用极度兴奋的目光与顾景愿对视。

    所以卓叔他是同意咱们俩的事了?!

    顾景愿的唇角也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嗯。

    这般,他又有些受不住皇上这样璀璨耀眼的目光。

    不禁下意识低下了头,不与之对视。

    广平王与一般人都不大一样。

    顾景愿说:他看起来

    并不忌讳这些命运之说。

    卓叔的确不信这些。龙彦昭这才想起来。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当他被指是天煞孤星、被父皇遣送出宫之时,其实一开始他父皇并没有拿定主意,没想好究竟要将他发配至哪里。

    那时候好像是广平王递了道折子以后,父皇才突然决定将他送去北部的。

    那折子上写了什么龙彦昭不知道,但后来卓衍的确一直都有关照他。

    那时候先皇还在位,外姓王爷为了避嫌,绝不会与哪位皇子单独走得太近。

    但龙彦昭也依稀知道,那些年当地官员之所以会经常去行宫里面过问皇子的生活、提点管事嬷嬷做事不要太过

    卓衍在其□□不可没。

    若介意朕的命硬,他便不会做那样的事了。更遑论后来卓叔他还把卓阳青送到了朕的身边。

    广平王是个通透之人。顾景愿说着,声音便变小了一些。

    是啊,他该想到这一层的。

    若真的相信命运之说,老将军又怎会将自己唯一的嫡子送到陛下身边

    这一次是他想多了。

    顾景愿突然觉得羞愧难当。

    防人之心不可无,朕方才不也担心坏了。皇上义正言辞地安慰他,语气浮夸:还别说,阿愿这样子朕才放心嗯,这回好了,安心多了。

    陛下顾景愿有气无力地叫他,又忍不住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

    他笑得眉眼弯弯,认真看着龙彦昭。

    或许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以为对方也有可能会像当初北戎王那样,说变脸就变脸

    所以顾景愿早在与对方和盘突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和与之相对应的应对方案。

    一是依托文曲星和军神之名,以声名掩盖声名,不怕对方明面儿上戳穿他的身世。

    二是

    背地里,他也不怕对方会暗中挑拨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或者干脆派人来抹杀他。

    因为

    双眸映着年轻天子英俊无俦的容颜,顾景愿再次展颜。

    因为他既不怕与龙彦昭的关系被挑拨了去。

    也深知只要在皇上身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景愿也说不上为什么。

    说不上为什么,在对老将军和盘托出的那一刻,他想到的,就是这些。

    第71章 我亦飘零久

    商议完战略以后,征伐京都便是如鱼得水、板上钉钉之事。

    大军次日开始拔营进军,不出三日,宜军便长驱直入,直接杀入了北戎王宫。

    打开北戎王宫之前,宜军并没有想到北戎地处北部,多以游牧畜牧为生,北戎王室竟会建得如此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自打京都沦陷时起,王宫里的人便自杀的自杀,殉葬的殉葬,逃跑的逃跑。

    花园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处处都是凋敝凌乱景象,但即便如此,那纯金打造的雕花墙壁,精心装饰的花园,飞檐朱瓦,翡翠玉树,仍是处处透着奢华,隐隐暗示着北戎皇宫曾经的荣奢。

    就连龙彦昭都愣了。

    这北戎王室之**奢靡,比起大宜的勋贵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感叹:大宜勋贵们好歹外表还会做做样子。可北戎却是从上到下带头挥霍,糟蹋民脂民膏啊!

    跟随皇上一起来到这王宫内部的顾景愿:

    向阳侯勾唇笑了起来。

    完全是被皇上逗的。

    原本还没想好重新回到这里应该抱有怎样的心情即便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起伏,但好歹是故地重游,顾景愿以为自己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想法和感触的。

    可听了皇上的话,他触景生情失败了。

    顾景愿转头看了看龙彦昭。

    很想说其实早几年,论奢靡北戎根本无法与大宜相提并论。

    北戎王室吃喝享乐的那一套还是从大宜勋贵中习得的。

    只不过这些年大宜朝上来了一位混不吝的铁血皇帝,吃穿用度都不讲究,于享乐一事上更是毫无想法,一心只想励精图治。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亲自操刀砍掉了大宜勋贵的羽翼,彻底结束了皇室勋贵们骄奢淫逸的生活

    如果大宜即位的不是龙彦昭,今日谁攻陷谁的城还真不好说。

    自动接收到顾景愿的目光,龙彦昭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杆。

    他回望顾景愿,眼见心上人一汪春水似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影子,不禁更觉意气风发。

    若不是身后还跟着千军万马,他真想跳过去揽上对方的腰肢,笑着问他:怎么这样看朕?

    但如

    今他是大宜皇帝,对方是大宜的军神。

    龙彦昭只好按捺下来。

    九五之尊一紧马缰,英气十足的脸上多了几分痞意,他说:那今日咱们就好好逛逛这金碧辉煌的北戎王宫,列位意下如何?

    身后一呼百应。

    山呼万岁中,龙彦昭一马当先,率先冲入王宫内部。

    深宫的大殿内,如今的北戎皇帝端坐在大殿之上,身着华服,依稀还有作为一国之君的风范。

    江山倾颓,已是避无可避。

    或许作为北戎的亡国之君,坦然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便是他最后的使命。

    但如今的北戎王却怎么也没想到,待到大殿之门被人打开,那跟随在大宜皇帝身边的竟是多年未见的故人。

    诧异惊愕,北戎王眼里从容不再。

    顾景愿身着一身白衣银甲,腰身依旧束得很高。

    一头长发在头顶挽了个髻,他没戴头盔。视线平稳地目视前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单手伏在佩剑之上,身姿修长出挑,步伐沉稳如山,缓缓踱步到他面前。

    你北戎王瘫坐在自己的御座上,以手指着靠近他的俊秀青年,竟生生地说不出话来。

    顾景愿的视线下沉,正对上北戎王惊恐的一双眼。

    大敞四开的殿门被人从外部关闭,穿着金甲的皇上就立在门口处,玩味儿地看着王座上的北戎王。

    殿内再无他人。

    今日有些阴,紧闭的大门挡住了殿内绝大部分的光,大殿内一片阴暗。

    但这却丝毫不耽误北戎王看清楚身前人的脸。

    程阴灼?你竟然看了看身前的银甲青年,又看了看就站在不远处的大宜皇帝

    他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但青年面色沉静如水、姿态稳重万千,沉默内敛种种气度,叫北戎王心中多了几分疑惑。

    待稍加细看,他又猛地那银甲青年眉骨上的妖冶红痕

    北戎王骤然惊叫一声。

    你你是程启!

    语气有多肯定,声音就有多惊惧。

    程阴灼只能是他的手下败将。对于如今的北戎王来说,即便程阴灼勾搭上了什么皇帝也只是以色侍人的废物。

    但

    程启

    不一样。

    对他来说,程启就是他的噩梦!

    年少时被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程启处处碾压的噩梦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比不过程启。

    即便他的母亲是皇后,而程启的母亲只是个连名分都没有、流落北戎的低贱奴仆

    可他依旧比不上程启。

    骑马射猎,剑术武艺,心胸气魄

    父王看中的东西,他一样都比不上程启。

    他明明是北戎的大王子,明明在嫡又在长,却时时刻刻都只能做第二

    这种噩梦,从程启开始展露才能时起,他一做就做了十年。

    将程启赶走的那几年他逐渐开始运筹帷幄。

    到了父王离世的那一天,所有的蛰伏和忍耐都统统丢光,自此以后,他就是北戎的王,是北戎最至高无上之人!

    但他没有想到

    顾景愿垂眸,面对对方的惊恐崩溃,他眼中无悲无喜。

    只是淡淡地点头,说:是,我回来了。

    北戎王并没有想到,噩梦没有结束。

    程启回来了。

    他还是回来了。

    带着大宜的军队,来找自己复仇了

    他终究还是程启的手下败将?

    原来噩梦一直都在。

    北戎王疯了。

    谁也没有想到,对面大军打进王宫也没有逃跑,还有勇气在大殿里坦然面对的北戎王,突然就变得神魂颠倒、疯疯癫癫。

    或许亡国对他的刺激太大,只是在那一刻爆发了。

    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不重要,没有人在意一个亡国之君的感触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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