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也可以站到血淋淋的十字架下。”

    “那就留下吧。”娜温妮阿轻声道。她也留下了。

    “人类”的嘴里塞满卡匹姆草,但他没怎么嚼。

    “多嚼嚼,”安德说,“这样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样不对。”曼达楚阿说,“这是他第二种生命的最后时分,体会这个身体的痛苦是好的。这样,当进人第三种生命、超越痛苦的时候,你还可以回忆起来。”

    曼达楚阿和吃树叶者告诉安德该从哪里、怎么下刀。动作要快,他们告诉他,还将手伸进鲜血漫流的躯体里,指点他应该割掉哪些器官。

    安德的双手迅速稳定,他的身体也很平静。即使他忙于切割,不可能四处张望,他也知道,在血淋淋的现场上空,“人类”的眼睛注视着他,观察着他,充满感激和爱,充满痛苦和死亡。

    就在他双手下面,发生了。速度之快,几分钟内,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它的生长。几个较大的器官震动起来,树根从它们中间插入地表,须蔓在躯体内部向各处伸开,“人类”的眼睛因为最后的痛苦睁得圆圆的,从他的脊柱位置,一根幼芽长了出来,向上,两片叶子,四片叶子——

    然后便停止了。躯体已经死亡,最后一阵抽搐也停止了,一株树已经在“人类’’的脊柱上扎下根。“人类”的记忆、灵魂已经转移到了这株刚发嫩芽的树上。完成了,他的第三阶段的生命开始了。不久之后,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树叶就会第一次享受到阳光的滋润。

    其他猪仔们跳起舞来,开始庆祝。吃树叶者和曼达楚阿从安德手里接过刀,插在人类的头颅两边。

    安德无法加入他们的庆祝,他全身是血,还有一股刚才切割肢体带来的恶臭。他手脚并用,从尸体边爬开几步,来到高处看不到杀戮现场的地方。娜温妮阿跟着他。

    经过这一天的工作,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几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倒在厚厚的卡匹姆草丛上,互相倚靠着,终于全都沉沉睡去。猪仔们则载歌载舞,走进了森林。

    太阳快升起来时,波斯基娜和佩雷格里诺主教来到大门,等候代言人从森林回来。过了整整十分钟,他们才发现一点动静。不在森林边缘,离这里近得多。是个男孩,睡眼惺忪地冲着一丛灌木撒尿。

    “奥尔拉多。”市长喊道。

    男孩转过身来,匆匆系好裤子,叫起高高的草丛中熟睡未醒的其他人。

    波斯基娜和主教打开大门,迎着他们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实实感到我们已经发动了叛乱。”波斯基娜道,“有点傻气,对不对?我这还是第一次走在围栏外面呢。”

    “他们为什么整晚待在外面?”佩雷格里诺不解地说,“门开着,他们完全可以回来呀。”

    波斯基娜迅速打量了门外那群人一番。欧安达和埃拉像姐妹一样手挽着手,奥尔拉多和金在她们身后。那儿,代言人在那儿,坐在地上,后面是娜温妮阿,手放在他的肩上。他们等着,什么都没说。

    最后安德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协定签好了。”他说,“这份契约不错。”

    娜温妮阿举起一个树叶包着的小包,“他们把协议写下来了。”她说,“让你们签字。”

    波斯基娜接过包裹,“午夜之前,所有文件都恢复了。”她说,“不只是我们存到你名下的那些信息。代言人,不管你的朋友是谁,他可真厉害。”

    “她。”代言人道,“她叫简。”

    这时,主教和波斯基娜都看见了倒在下面空地上的是什么。他们这才明白代言人手上身上脸上那一片片深色痕迹是什么。

    “靠杀戮得来的条约,”波斯基娜道,“我宁肯不要。”

    “先别急着下结论。”主教说,“我想前一个晚上的事比我们看到的复杂得多。”

    “您真是位智者,佩雷格里诺主教。”安德轻声说。

    “我会向你解释的。”欧安达说,“整件事埃拉和我最清楚。”

    “这是一种圣礼。”奥尔拉多说。

    波斯基娜难以置信地卑着娜温妮阿,“你竟然让他看?”

    奥尔拉多敲敲自己的眼睛,“所有猪仔们都会看到的,总有一天会看到。通过我的眼睛。”

    “这不是死亡,”金说,“这是复活与新生。”

    主教走到被肢解的尸体旁,碰了碰从胸腔长出的那棵小树苗。

    “他的名字叫‘人类’。”代言人道。

    “你的也是。”主教轻声说。他转过身来,望着这一小群人。正是这些人前所未有地扩大了人类的定义。我究竟算牧羊人呢,还是羊群中最困惑、最不知所措的一只?主教自问。

    “来吧,你们大家,跟我去教堂。弥撒的钟声就要响了。”

    孩子们聚起来,准备走了。娜温妮阿也站起来准备离开,她停下脚步,朝代言人转过身来,询问地看着他。

    “就来,”他说,“马上就来。”

    她与众人跟着主教走进大门,朝山上的教堂走去。

    弥撒快开始时,佩雷格里诺才看见代言人走进教堂大门。他停了一会儿,找到娜温妮阿一家,几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这是过去马考恩坐的地方,在全家一起出席的寥寥几次教堂仪式中。

    主教的注意力转到自己的职司上。过了一会儿,再次望去时,佩雷格里诺看到格雷戈坐到了代言人身旁。佩雷格里诺想起了刚才姑娘们告诉他的条约内容,想起了那个名叫“人类”的猪仔的死,还有以前皮波和利波的死。一切都清楚了,所有碎片组合起来拼合成了事实。那个年轻人米罗躺在床上,他的妹妹欧安达照料着他。那个迷失了灵魂的娜温妮阿重新找回了自我。那一道在它圈禁起来的人们心中投下深深阴影的围栏,现在静静地立在那儿,再也不可能对谁造成伤害,成了无关紧要的摆设。

    和圣饼的奇迹一样,在他手中变成了上帝的血肉1。我们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一撮微尘,突然间却发现上帝的血肉存在于自己身上。

    【1弥撒上发给信徒食用的薄饼,天主教视之为上帝的血肉。】

    第十八章 虫族女王

    进化没有将产道和乳房赋予他的母亲,这个以后会被称为“人类”的小东西在子宫中找不到出口,除了他嘴里的牙齿。他和他的兄弟姊妹吃掉了母亲的身体。因为“人类”是胎儿中最强壮的,也是最活跃的一个,所以他吃得最多,变得更强壮了。

    “人类”生活在一片漆黑中。吃完母亲后.他只能吮吸他的世界里垂直的平面上的一种甜甜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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