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穷书生 作者:迎秋姑娘

    &我就是那穷书生——迎秋姑娘(25)

    在前往桐县的路上, 步青云已经了解了事件的始末。

    大体意思就是, 自己曾经与萧炀被逼到愚公山, 是因为霍将轻。

    那位大将军。

    而霍将轻呢, 是受了孟辙的欺骗。

    步青云很震惊:就是这样?

    将军怎么就这么轻信于人呢?

    彼时萧炀冷漠道:他蠢。

    还有更深的缘由,萧炀没有说出来。

    孟辙捏造证据, 诬陷萧炀毒杀先帝。

    那位脑子不好使的将军, 便这么轻易相信了。

    那一次对峙过后, 被鞭笞过的将军又气势汹汹跑到了丞相府质问, 又败兴而归。

    因为孟辙又忽悠过去了。

    将军息怒,老夫也是听信奸人谗言,前段时间刚刚查出, 原来是

    一通忽悠,又用一个下人性命把霍将轻给忽悠出门, 并且守口如瓶。

    战场上的用兵如神,在老奸巨猾面前, 不堪一击。

    回归正题, 萧炀异常坦荡坦白了自己的目的:找出孟辙贪污证据。

    第一步, 先击溃孟辙在民间的好名声。

    哦。步青云应道, 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您老, 办完事就快点儿回去吧。

    本就想到桐县之行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但步青云没想到找上门的刺头会这么快。

    县衙。

    步青云一眼望去,颓废一片。

    打牌的打牌, 睡觉的睡觉,若非牌匾上头的正大光明四个字鎏金发烫,步青云怕是以为自己进了赌场。

    守门的衙役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还是一个打瞌睡的人率先发现了步青云。

    公子您、您就是新来的县令大人吗?

    那人的声音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的男人全都一个激灵,慢慢站起,其中一个竟然还挠了挠头,才缓慢站起。

    要多漫不经心,就有多漫不经心。

    步青云也不气恼,笑眯眯道:我是啊,以后大家和平相处。

    是是是。他们忙不迭应声。

    有人注意到了步青云身后垂着头的萧炀,看上去他带了面具,互相交流着眼色。

    这个侍卫,看上去不是好惹的呀?

    诶呦。突然有人扒拉过所有衙役,师爷模样的小老头儿跑了出来道,谢天谢地,小的可算等到大人上任了。

    怎么了?步青云又笑,摸出折扇漫不经心的摇晃,就在感觉到师爷以下犯上拉着自己的手拖拽般拉向公堂,步青云一蹙眉。

    萧炀双手如电般钳住师爷的手,一根根掰掉。

    步青云又笑:有话好好说,别碰本官。

    他拿捏起了官腔。

    师爷脸色一僵。

    步青云坐在太师椅上。

    只见师爷用袖子擦着汗指向堂下:大人,您可快点儿断案吧。

    步青云施施然望去,堂下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还有一个跪着哭的。

    坐着跪着的都是男人,跪着哭的是女人。

    步青云正色:怎么回事?

    师爷正欲开口,谁知那个大爷般坐着的男人抢词:大人,您可得给我评评理啊!

    步青云不语。

    隐约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坐着的又说:这个王三,他爹病了,自己没钱治病,卖了自己的妻子,可今儿他竟然又想赎回去,我上都上了,当然不答应!可他又诬赖我强抢民女!什么民女!老子用得着抢!

    腿抖得愈发欢快,连带着神态都倨傲起来。

    你、你恶人先告状!跪着的男人手指颤抖指向坐着的,又连忙爬向前,不住磕头道,大人,您不能听信他的话呀!他是个骗子!明明是他、谁说我卖妻子了!明明我没有!

    语无伦次。

    女人哭着跪在一旁,不住哽咽。

    步青云把玩着折扇,折扇开开合合,在跪着的男人哭泣声低下的时候,步青云又望向了那个妇人。

    那妇人确实漂亮。

    折扇虚虚一指女人,道:你来说。

    女人哽咽着,但说话还算有条理:孟良说的都是屁话!

    你!孟良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就要扑向妇人。

    楚辞鹤出手,如同利爪将孟良的肩膀死死按住:好好听。

    女人瑟缩一下,说:我本便是王家妇,公公病重,替人洗衣挣钱,可孟良

    女人仿佛想起了恐怖的事情,面上惊慌不安:他,他

    略过。步青云心生怜悯。

    民妇丈夫发现民女没有回来,就来找我

    后头的事,也不难猜测。

    两方所说有几处不对应。

    给钱。

    卖妻。

    赎回。

    第一次当县官,连个接风洗尘都没有,就直接处理这档子糟心事。

    步青云折扇在手中转着,余光中瞥到萧炀,一刹犹豫是否要给个位置。

    他又问孟良:你说你买回来的,那你给了多少钱?

    孟良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一百两!

    谁付的钱?步青云又问。

    阿峰!

    找来。步青云吩咐楚辞鹤,敲着桌案,又扭头对着坐在座椅上的师爷笑,你起来。

    啊?师爷愣愣的。

    步青云伸手一抓,便捉到了萧炀的手腕,很瘦,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凸起,看上去一定很漂亮。

    萧炀不说话。

    步青云侧抬头,对上了萧炀的眸子,眼珠一转示意那个座椅。

    随着这个眼神手在慢慢移动,将萧炀带到了那个座椅的面前,一笑:坐。

    啊?!大人您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萧炀早已端正坐在座椅上。

    步青云笑得更加无害:本官侍卫舟车劳顿,十分辛苦,师爷,你有什么意见吗?

    步青云早就看出了,这师爷敢以下犯上,敢给孟良递上座椅,这分明站好队了,怕是自己这县令,做的不会像爷爷那般安生。

    萧炀坐的位置离太师椅很近,也就一个手臂的距离。

    步青云也不避讳,目光凝着在萧炀悬挂腰间的长剑。

    青锋剑。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剑柄,慢慢抽出,发出嗡鸣的声响。

    宝剑从不会蒙尘。

    锋利的剑身露出半寸,步青云突兀插了回去,笑:有空与我这侍卫探讨一下剑术?

    不、不了。师爷额头直冒冷汗。

    你一个状元,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若是步青云知道,怕是得要纠正一下,只是探讨剑术。

    呵。面具下溢出一声笑,磁性悦耳。

    步青云也笑:看来我这侍卫,非常想要与师爷切磋一下呢。

    不不不。师爷张口,就要反驳。

    阿峰到了。

    步青云立刻扭头,眼神示意楚辞鹤看好孟良,倏地看向堂下新来的那个男人道:你花钱买人,最多多少?

    阿峰眼珠子乱转,猛地看向自家少爷。

    自家少爷被楚辞鹤捂住口鼻,目眦欲裂。

    阿峰眼珠子乱转,伏在地上道:一两银子!

    步青云看向孟良:孟公子,你怎么比你家阿峰多了十九两呢?

    不不不!小的记错了!是二十两!阿峰又立刻改口。

    看来是孟良谎话连篇了。

    步青云笑得不动声色,朝着王三与妇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重打二十板子。待人走后,步青云突兀冷了脸。

    不需要给孟良脸,反正来这儿又不是赚资历的。

    不准!师爷厉声呵斥。

    衙役们面面相觑。

    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

    步青云!孟良冲向步青云狰狞道,我大伯是朝廷命官!你打了我!就等着被他杀了吧!

    孟良大跨步走到步青云面前,喷出的唾沫星子全被步青云用折扇挡住。

    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这样便能让自己更有底气一些。

    步青云蓦然伸手向萧炀腰间剑柄,长剑出鞘立刻架在孟良的脖颈上。

    他还在笑:下去,挨板子就要有挨板子的样子。

    虽说是架在脖子上,然而他放的挺松,也没有靠近孟良的肌肤。

    他长的太过俊秀了。

    跋扈惯了的孟良咧开嘴,笑得愈发猖狂:你要是敢来,明天你就要掉脑袋!

    步青云慢慢收剑,绕过桌案,微抬眼睑:下去。

    笑容消失殆尽。

    放屁!

    一脚踹了上去。

    眼瞅着孟良滚到堂下,还在鬼哭狼嚎,步青云又挂起笑容,温和俊秀:打。

    不能收服所有人,但有人看到步青云这般利落的踢下孟家少爷,显然有所依仗,突然一咬牙,做了第一个出头的人。

    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孟良怒目而视,嚣张谩骂。

    步青云,你给老子等着!

    渐渐的,感觉到痛意,孟良哭丧着脸哀嚎道:张义,张义你快救我!

    张义,便是那师爷的名字。

    师爷缩了缩肩膀,不敢再管。

    二十大板停止的时候,又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给我住手!是个中年男人。

    身后乌泱泱一群人,训练有素,站在那儿,无形中为中年男人增加了气魄。

    爹!爹!孟良鬼哭狼嚎,爹!他这个杀千刀的!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注意你的言行。步青云笑眯眯。

    爹!孟良哭爹喊娘,娘啊!

    而萧炀也站起,手指摩挲剑柄,蓦然站在步青云身后,低声道:没事。

    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波澜,步青云却品出了几分安慰。

    心情愈发愉悦,步青云重复道:没事。

    语调轻快,与萧炀特意压低的音调不同,带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

    爹!杀了他!杀了他!

    令步青云感到讶异的,是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到了孟良的脸上,嗓音低哑道:闭嘴!

    心中警惕,步青云笑得不动声色:孟老爷果然深明事理。

    个头。

    要是真深明事理,就不会迫害叶县令致死了。

    小儿顽劣,小民带回家必然好好教管,小民先行告辞。不待步青云说话,孟老爷立刻拽着孟良的胳膊离开了。

    他可能知道你的存在了。步青云笑出浅浅的梨涡。

    那又如何。银色面具下溢出一声冷哼。

    知道是必然的,有孟辙那老匹夫呢。

    步青云便住在府衙。

    府衙怕是连步青云在京都租来的宅子都比不上,经久未修,蛛网遍布,唯一一棵树已枯,瞅着倒像是荒废许久。

    师爷不敢再来,托了一个小孩子送给步青云一封信:大人呀,桐县穷苦,上一任县令住的都是土砖土瓦,您且凑活着。

    步青云掏出银两雇用几个下人,让他们洒扫房屋。

    步青云与萧炀坐在枯树下的石凳上,瞅着他们。

    步青云找了些果酒,放在火上温。

    萧炀想起了曾经这人在鹿鸣宴上的窘态,斜乜一眼道:可别醉了。

    嘿嘿。步青云笑,不是还有你嘛。你别告诉我,你讨厌酒味就真的从没喝过酒。

    萧炀斜他一眼。

    确实,自己的酒量,怕是吊打这书生。

    咕噜咕噜,酒水冒气了热气,酒香飘散出来。

    步青云拿出碗,一人一碗。

    酒水并不滚烫。

    双手拿着碗,慢慢喝着,杏眼晕开了水雾,步青云又笑着。

    外放异乡,倒是身旁还有个熟人,步青云难免感觉到诸多亲近:我跟你讲啊,我怀疑酒量这么差,全都是遗传我爹的。每逢大年三十,我和我爹拼酒,我俩同时喝,同时倒。一般都过不了三杯,但是我娘

    好差。萧炀一碗饮尽。

    这酒量,简直了。

    嘿嘿。步青云笑弯了眼,他真的不胜酒力,眼前已有几分晕眩。

    他努力摇了摇头,学着萧炀的动作一饮而尽,颇为旷达将碗摔到地上,惊的洒扫的下人回头望来。

    别看!步青云拔高了声音,做你们的事!

    萧炀依旧仰头喝酒,看着步青云蓦然站起,自上而下俯视着自己。

    酒量真的好差。

    萧炀这般想着,第一次仰视别人。

    书生真的很白。

    正是因为白,所以微醺的醉意带来的红晕愈发明显。

    似是晚间霞光,能够看到步青云喉结的滚动,萧炀难得勾唇,又恶劣的递给了步青云一杯酒:喝下去。

    醉了的步青云不仅好看,还挺乖。

    步青云接过,一饮而尽,重复了方才的动作再次砸碗。

    醉了吗?萧炀仰头。

    没醉。步青云答的利落。

    那就是醉了。

    萧炀掀了眼皮,琥珀色难得晕染开一分柔和:低头。

    步青云慢慢俯下身子,气息急促又混杂着酒味,最傻的是还在笑,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萧炀愈发好笑。

    书生柔韧性不错,竟然略一俯身便停在了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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