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如今早已独立,母亲的愧疚与补偿,于她来说,都毫无用处。
    去见她,不过是为了却一桩事,至于做到日后相亲相爱,大没有那个必要,她没那么多亲昵之情。
    峤子墨笑了笑,乘着红灯的路口,侧头吻了吻她的唇:“只要是你决定的,你知道,我绝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反正,他这辈子认定的,只是她这个人,至于她背后到底是欧洲皇室,还是红色家族,又或者只是普通村姑,于他来说,从不曾有半点变化……
    他爱上了,便是一辈子,绝不会变……。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真
    第二天一早,云溪到了机场,和grantham碰面的时候,见他脸上胡须长出许多,像是一夜未睡,眼底血丝分明。她挑了挑眉,却没多问一句,只是指了指不停更新的航班电子屏,“该乘哪班飞机?”
    grantham揉了揉太阳穴,人虽看上去落拓三分,但浑身却带出平日里绝无的颓废之气,反倒是与平日里高人一等的贵族气质截然相反,越发透出几分野性风格,简直是秒杀一众吃瓜群众。他却一点都没注意,慢慢转身领着云溪往贵宾候机区走:“机票我昨晚已经定好了,二十分钟后起飞。”
    喝酒到凌晨,直到出发前,脑子里还一片混乱。他知道云溪的意思,眼下,快刀斩乱麻,虽是亲自前往去看母亲,却绝对没有从此“幸福快乐一家人”的打算。
    更何况……。
    他淡淡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近期日程安排,或许,这趟旅程之外,还能再加一段另外的行程。
    飞机抵达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阳光竟然格外的好,蓝天白云,衬着山庄满园绿色,远远看上去,简直如中古世纪的油画一般。
    云溪下车,记得之前听grantham隐约提过,母亲离婚后再婚是嫁给一个商人,如今看来,这人的资产想来非同一般。
    只是,还未和grantham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迎面便飞扑来一个娇俏的身影。
    “云溪姐姐!”不过一段时间不见,水牧莲竟然已经长到快到她胸口的高度,如今一下子扑过来,几乎整个人都依进她的怀里。
    跟在水牧莲身后的徐爱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儿,原本还强忍着保持镇定,这一瞬,倏然泪如雨下。
    她下意识就要抱住云溪,却被grantham轻轻拉住。“云溪既然来了,就不会立刻走,您情绪不要太激动,来,我们进屋聊。”当年,母亲失常癫狂的样子,至今仍记忆犹新,grantham不得不小心安抚,深怕云溪道明来意后,母亲刺激过度。
    只是,徐爱蓉眼下哪管的了其他,别说儿子隐晦的提议她没有听出意思来,便知真的明白了,此刻也绝没有松手的打算。
    云溪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握住她手心的柔胰上,静了一瞬,却是没有推开。
    刹那间,徐爱蓉脸上绽开出璀璨的光芒,可还未说话,却见云溪抬头看了过来。
    那一刻,她倏然手指一颤。
    云溪的眼,很平,很静,带着烟波浩瀚似的隽永与平和,灵秀淡然中透出聪敏从容。这样的气定神闲,自是让人情不自禁为之喝彩。可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寻寻觅觅多年的女儿身上,她却只觉得心头一颤……。
    这才下意识看向grantham,见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那一刻,她心中一空,只觉得,像是忽然掉入一口深深的枯井……
    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唯一一次见面,亦不过将她误认为grantham的心上人,并不太多交集,如今,就这般凭白相认……
    她惨淡放下紧紧牵住的手心。见过那么多世间浮华,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天真痴傻?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付诸一炬
    云溪见徐爱蓉这副情状,知道她已明白自己大半意思,心头微微一静,倒是觉得少费不少口舌,只不过,她这般失望悲悯的样子,倒是有点过了。
    她虽没准备,热热闹闹,一辈子一家人天长地久,合家欢腾,但也不至于不认她,彻底将她冷在一边。
    怀中的水牧莲虽然年纪不大,但下意识已经察觉到气氛怪异,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角:“云溪姐姐,妈妈怎么了?”
    “你妈妈只是一下子情绪起伏太大。”云溪低下身,轻轻抚了抚她的头,眼中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宠爱。这个孩子,一直粘着她,原本以为是因为眼缘,如今发现,大抵真的是血缘天生的羁绊。
    徐爱蓉一听,赶紧收拾了下脸上表情,深怕在两个女儿面前做出什么不当的举止,勉强笑了笑,过了一会,才恢复了脸上的镇定:“来,一起进屋吧,我准备了茶点。”
    云溪便牵着水牧莲,一起跟着徐爱蓉进房。
    典型的庄园建筑,绿化做得极好,房中的摆设大多是有经年的积淀才能形成。暂不提客厅那柔软鲜艳无比的羊毛地毯,便是桌上随意放着的一盏灯具,都透出一份雍容雅致。
    可见,此间房子的女主人,不仅品味一流,对生活的要求也高人一等。
    佣人们都在外面,房间里便只有他们四人。一时间,空气中都透出一份怪异的僵持来。
    “有好久没听你弹琴,哥哥带你到楼上弹琴,好不好?”grantham不愿水牧莲听到后面她们的谈话,这本就是大人之间的事,于是哄着她,准备带她上楼。
    小丫头也许是因为许久没见到云溪,听到哥哥的话,也没有答应,反而是恋恋不舍的巴巴望着云溪。见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妈妈竟然也只是笑眯眯地摆摆手,顿时噘了噘嘴,但到底还是听话地搀着grantham的手,上楼去了。
    一时间,整个客厅,便只剩下云溪和徐爱蓉。
    云溪抿了一口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微笑地看了看窗外隐约间透出的庭院一景。
    之前,她便知道,徐爱蓉再嫁之后,过得很好,只是,没曾想过,自己之前觉得十分了不起的女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身母亲。毕竟,这世上,还没有几个女人,当了皇室媳妇之后,那么想得开,愿意离婚的。光这一点,徐爱蓉的心性便不是一般女人可比。
    “我…。”云溪堪堪开了口,只不过刚说出一个字,徐爱蓉便一下子冲了过来,紧紧地攥紧她的手,眼泪唰地顺着脸颊流下,偏她使劲地咬着嘴唇,一声啜泣的声音都不肯露出。便是那般心心念念、疼惜惨淡地望着她,眼底像是洒在海面上的月光,碎成一片一片,沉甸甸的,让人连声音都不免轻上两分。
    “你不要内疚。”云溪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良久,叹息一声,任徐爱蓉握紧她的手,就像是攥住最后一根浮萍一样,并未推开。“当年的事情,我不怪你。”丈夫花心在外,她不过是回乡一趟,谁知道会弄出那般的风波。grantham当年亦小,少不更事,亲手将她弄丢了,这么多年来,这两人心里头背负的枷锁,她虽然并非当事人,却可以想象得到。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徐爱蓉哽咽地低着头,泪水从下颚的地方一路蜿蜒,最终,一滴一滴地落在她和云溪紧紧握在一处的手背上。时隔多年,她从未忘过,亦不愿忘,哪怕午夜梦回,总是似乎听到耳边有女童啼哭的声音,一遍遍,一圈圈,荡在耳边,漾起心中无尽的悔恨。
    若不是当初她那般与丈夫置气,她本该对女儿多加看护,若不是她和丈夫势如水火,grantham不会悄声将云溪带走,更不会因为丈夫手底下人赶来,就轻信外人。
    她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作为一个母亲,她却没有给她最好的一切,而是将她弄丢了。这么多年了,她找了大半个世界,恨不得将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掀个底朝天,偏偏一直杳无音讯。
    最开始的时候,那种煎熬、难耐的日子,逼得她发疯,逼得她发狂。无止境地尖叫、吵架,甚至于最后的厮打,终于,她被自己委身嫁给的丈夫亲自送到医院,强制隔离“监控治疗。”
    那时候的日子,她只记得无数的白色人影从自己面前走过。每一个人都用一张怜悯的嘴脸看着她,说她已经疯癫。银杏叶黄了又落、落了又黄,医院里的那一处人工河从开始建造一直到竣工,这般的光景,她整整见了三年,直至儿子有一天站在她的面前,身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衣服,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淡漠。
    “母亲,我来接您出院。”
    她至今仍记得,儿子穿着那身特制的黑色衣服,脸上的神色,眼中的自我嫌恶和绝望。
    她当时被人关在房间里,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收到过外面的信息。整个世界,小到只有走廊里那些神神叨叨的“同伴”和永远身着白袍的医生们。
    她的“精神疾病”,并不光彩,鉴于皇室的名声,是被暗地里压下来。就连小报记者们都像是集体失忆,忘记了她这个往日里皇室中最有话题的外国媳妇。
    这几年,她过得很不好,但她的儿子,过得更不好。只是,她有时候脑子疼得厉害,“疯病”上来了,连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除了抱着儿子,迅速离开医院之外,她再没有任何想法。
    丈夫再也没有对医院施压,那时候,她才知道,三年了,她在私立医院里与世隔绝,她丈夫从未停下寻找女儿的事情。只是,差着半个地球,被拐走时,云溪太小,根本没有什么显著特征,这样的搜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人心便是这样,一直怀着希望,便总觉得一切还有可能。但时间,却是最残忍的鬼斧,会将现实血淋淋地砍成一段一段,摆在自欺欺人的世人面前,击破心底最后一丝奢望。
    石沉大海,音讯杳无……。
    花了再多的人力物力,得到的结果依旧如此。
    花心的丈夫最疼宠孩子不过,她被grantham接出来,不是因为他幡然醒悟,更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这几年他那始终鼓励他寻找女儿的“温柔善良”的情妇“无意间”怀上了一个孩子。他要和她离婚!
    那个时候,她已经心冷如铁,除了讥笑一声,并无任何留恋。对于一个亲手将她送进精神病院的人,若是她还残存了一丝念想,那才是真的下贱!
    很快,她便办好离婚手续,按照法律获得了部分财富赔偿,转身,就将所有的钱花去请最好的事务所、最有名的侦探,去z国调查女儿的下落。临走前,想要带走儿子,却被他摇头拒绝。
    她至今仍记得当初grantham的平静,“我要靠着父亲的背景去找妹妹”。
    那一瞬,她简直恨不得自己亲手将自己溺死,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害得自己的一双儿女这般。女儿被人拐卖、从此失踪,儿子背上十字枷锁,再不得轻易超脱……。
    云溪垂眉,冷静地听着徐爱蓉说着当年的一切。泪水早已经打湿了她的手背,徐爱蓉的背微微岣嵝起来,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高雅大气的女子似乎完全没有重叠的地方。
    她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有时候,心底的酸涩太多,在人前装着装着便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其实,这便如跗骨之蛆,越是年久,越是囤积发酵得厉害,甚至钻入肺腑,永世不得超生。
    她虽然对徐爱蓉没有多少孺慕之情,但是,让她发泄出来、不打扰的礼貌还是做得到的。
    更何况,她占用的是别人寻觅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的身体,算起来,从她的角度来看,徐爱蓉这么多年的执着,到底还是付之一炬了……。
    ------题外话------
    对不起,我爸突然住院,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文章我会尽快,给大家带来不便,真心抱歉。
    ☆、第四百三十九章 动人心魄
    房间里一时静得冷清。没有grantham,没有水牧莲,只有她和徐爱蓉这样静静地站着。
    窗外的一处光撒了进来,落在徐爱蓉的脸上,映得那斑驳的泪痕越发明显。饶是保养得再好,到底还是上了年纪,淡淡的细纹在泪水浸湿下,越发的明显。
    云溪的目光从她眼角处微微一掠而过,渐而望向远方。
    个人有个人的因缘际会。她不是徐爱蓉真正的女儿,做不到母女连心。这几年来,自重生后,所有的温情亦都是冷家给予的,她没办法假装着多在乎这个生母,但毕竟,她还是愿意让她彻底放下过去的枷锁,否则,她今天,也不会来。
    徐爱蓉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在别人面前这边声嘶力竭,哪怕是在如今的丈夫面前,她亦从未软弱过。离婚、女儿失踪,那几年,与丈夫离婚最辛苦的时候,面对世人的冷热嘲讽、尖酸刻薄,她亦能咬牙忍过来,自不是唯唯诺诺、只懂哭哭啼啼的女人。
    她听过grantham提过很多次“冷云溪”这三个字,当时只觉得是儿子真正碰上了命定的女子,自然觉得对方这般优秀,才配得上自家那样完美的儿子。可当知道她是自己女儿的时候,却只觉得心疼。这世上,哪有人会平白无故的成功。光芒万丈背后,永远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和努力。
    可这一刻,看着目光平和望着自己的云溪,她却由衷觉得庆幸。至少,至少她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光里,云溪这般坚强,这般百折不挠,她成长地这么好,让人忍不住为她自豪……。
    “云溪来了这么久,您准备一直这么哭下去?”楼梯口处,好不容易把妹妹水牧莲哄睡着的grantham,望着母亲紧紧攥住云溪手腕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多年的贵妇形象,当真是毁于一旦。
    饶是陷入思绪,眼珠通红,徐爱蓉也被grantham这句话噎得忍不住回头嗔他一眼,“有你这么说妈的吗?”
    “我是实话实说。”grantham笑笑,见母亲目光柔软,亦忍不住心下一安。云溪到底还是在乎她的情绪的,否则,不可能这般陪着母亲宣泄情绪。她虽然嘴上并未说过任何承诺,但,到底还是留有余地。
    “云溪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您。您要是再这么水漫金山,错过了消息,可别怪我没有提醒。”grantham耸了耸肩,不知为何,站在楼梯口看着窗边两人站在一起,如枝蔓一般,双手交握,那种安定平静的样子,让他心底最后一丝遗憾也渐渐散去。
    不过是错过了将近二十年的相处时光,后悔、遗憾有什么用?以后统统补上就是!
    既然这偌大的世界,茫茫人海,他们都能重新失而复得,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和母亲亏欠她的,就用他们下半辈子所有时间来弥补。
    她若不需要别人太过亲近,他们就按照她的习性来。
    日久天长,他相信,总归,这世上,没有人会拒绝亲人的爱。
    “重要的事?”徐爱蓉目光一顿,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grantham指的是什么……。
    grantham忽然指了指云溪,又用手指比划比划了窗外的天:“你女儿,我妹妹,马上要嫁给天外飞仙一般的人物了……”
    天外飞仙……
    嫁给…。天外飞仙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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