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体 作者:微风几许

    &发光体——微风几许(11)

    电梯里还有别人。

    陆斐按了电梯就退后了一步,而舒沅站在另一侧的角落里。

    看着陆斐的背影,舒沅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怎么才能不失体面又非常有理地把房子的事情延后。

    这样的思考仅维持了几秒钟。

    电梯在中途停了一下,又有一波人进来了,陆斐再往里退了退,两人的距离忽然就变得很近。

    除了上一次落水,舒沅已经很久没感受过陆斐的气息了。

    看着陆斐的背影,闻到陆斐衣服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舒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他都感知不到了,他想要靠近陆斐的愿望是那么强烈,可对方身上散发的那股气质只让他觉得陌生。

    出电梯的时候陆斐遇到了熟人。

    这一层都是他们公司的人,对方叫了声陆总,口气很恭敬,而陆斐只是点了点头,回了句晚上好。

    走廊的地毯厚实而柔软,人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沉默着,一路无声地来到了陆斐的房间门口。

    1613。

    舒沅早就知道了,温宜把目标人物的情况给得够足。

    陆斐拿出房卡,嘀的一声惊醒了舒沅。

    他悄无声息地被惊了一下,已经想起了元加依,迟钝地开始思考对方会不会在房间里,如果在的话,他要做什么反应。

    进来。

    陆斐脱了鞋,换上拖鞋往里走。

    舒沅跟在他身后,经过玄关后朝房间里快速扫了一圈,一览客厅全貌。想象中的元加依没有出现在房间里,说明他们不住一个房间。但舒沅很快就看见了沙发扶手上的一件外套。

    稍显浮夸潮流的款式,那绝对不是陆斐的。

    坐。陆斐说。

    陆斐简短地说了一下处理方式,舒沅其实没在听。

    他来到这个酒店,等了那么久,不是来听陆斐和他进行最后的清算的。但陆斐转身进了书房,从里面拿出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打开一份表格放在了舒沅面前。

    前段时间我请了评估公司,这是他们做的关于目前的房产报价。陆斐俯下身指了指屏幕,食指的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两处房子都有。关于按揭款项和手续费用等也有计算,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符合的,如果有的话可以提出来修改。

    舒沅愣了愣:还要请评估公司吗?

    陆斐站直了身体,脱掉外套扔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然后解开了衬衣袖扣:有必要请专业人士来做,这样会比较公平。

    舒沅轻轻地哦了声,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

    一行行的项目与数字他好像看得懂,又像看不懂,但还是机械地履行着陆斐对他的要求。

    他看了两分钟,陆斐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

    他就说了句:谢谢。

    舒沅捧着杯子把水喝了,没有马上回答陆斐,而是说: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发布会了。你的那一部分,是前年就在准备的那个,演算的时候数据看起来像个球形的那个,是不是?

    是。陆斐这样应着,没有催促他回到正题。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过程重启了,害你多等了一个小时。舒沅说,我问你,如果我按到的不是重启,而是删除怎么办。你说没关系,你的数据都有备份。

    陆斐这一次没有接他的话题。

    舒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闯入者,明明就已经不受欢迎了,还要进一步的索求。

    可是,他做不到无动无衷。

    不管他上一次说得再决绝,说什么不会等陆斐回来了,实际上想要追上去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而已。

    他小声地,卑微又隐晦地问陆斐:别的东西,你还有备份吗。

    你对我的容忍。

    你对我的感情。

    还有备份吗。

    房间的座机电话忽然响起,突兀得像催命一样,十分刺耳。

    冥冥中有什么在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座机,有事都会手机联系。可能以为是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陆斐直接按了免提: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带着笑:回来了?我在猜你什么时候才发现。

    陆斐:发现什么?

    那头是元加依,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熟稔,与多年相交的朋友没有什么区别。

    手机。元加依说,你的手机和我的一样,刚才吃完饭我顺手装自己口袋了,你没发现?

    陆斐神情没什么变化,只道:我一会儿来找你拿。

    元加依笑了笑:没事,我的外套还在你那里,我过来吧。

    舒沅听到这里想,外套果然不是陆斐的。

    电话挂断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刚才的话题被打断,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了,舒沅打破了沉默:上次我差点也把手机弄丢了。

    陆斐说:我知道。

    舒沅点了点头:谢晓芒打电话给你,你没有去帮我拿。

    陆斐:嗯,不方便。

    舒沅又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有点傻。

    他又说:我养了一只猫。上次在路口碰见你,我提在手里的那只就是它,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不太听话,老是在你喜欢的那块羊毛地毯上尿尿,再过一段时间,等它不尿了,我只好把地毯扔了。他似乎在询问陆斐的意见,可以吗。

    陆斐说你决定就好。

    舒沅又说:你说要分手的那天,我在家里等你了,可是到了一直从下午等到了天黑,你也没回来。

    两人之间忽然平静下来的氛围让舒沅凭空多出了很多倾诉欲,一条一条地回忆他们分手后发生的事,都想讲给陆斐听。他说在俱乐部的那天,说靳琛很讨厌,他靠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身上好难闻,他还问我要新的电话号码。

    把这些都说完了以后,陆斐说:我把表格发给你,回去以后你看了再做决定。

    好像长久的、迷蒙的梦境终于醒了。

    舒沅在酒店等了陆斐几个小时,进门二十几分钟,就被迫从梦境里醒来了。

    陆斐虽然冷酷,对他却还是算温柔的。

    就算分手,他们之间也没有恶言相向的时候,他吵过闹过,陆斐保持的态度一如既往。

    以前舒沅有多喜欢陆斐的这种理智宽容,现在就有多害怕。陆斐的心是一块漂亮的石头,失去了,就只会在别的地方发出冷硬的光。无论他如何想要把它捡回来全力拥抱,都捂不热了。

    陆斐有请他离开的意思。

    舒沅听得懂,因为元加依就要来了。

    他重新看了看那件扶手上的外套,转头问陆斐:你们上过床了吗。

    陆斐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没有要骗他意思,答道:没有。

    舒沅又问:那接吻呢。

    陆斐的语气很平静:没有。

    舒沅又哦了声,问:你牵过他的手了吗。

    舒沅这些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哭,只是双眼通红,因为压抑得太凶,连鼻头都是红的。他皮肤白,一旦想哭或者哭过就非常明显,透出一种纯粹的、小朋友才会有的脆弱,让人不忍看到他露出任何难过的样子。

    可是,随着陆斐的最后一个答案,眼泪便随着舒沅点头的动作掉落出来,迅速而凶猛。

    陆斐的回答是:牵过几次。

    元加依到房间来时,陆斐请他进门后就坐在沙发上,很难得地在失神。

    房间里有一种咸湿的压抑感,透着悲伤。

    桌上的水杯则显示着刚才有人来过。

    水杯旁扔着一些皱巴巴的有些湿润的纸巾,用途不明。

    陆斐接过元加依递过来的手机,说了句谢谢,用算不上热络与温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几分钟前,有人崩溃地在他的沙发上嚎啕大哭,哭得很丑。

    大概,和那天蹲在小区花园的模样差不多。

    第18章

    陆斐第二天的早班机,去别的城市。

    与他同行的两名高管见元加依专程早起来送他,在路上调侃陆斐是不是终于接受了对方的追求。陆斐只说不是,便未继续这个话题。他本来就不太谈论自己的私人生活,所以大家也不介意,何况这一次陆斐与元加依相遇其实也是偶然,元加依在这里工作,两人在酒店遇到,只是约在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用餐时,元加依说请求一个机会,只是试一试,期间他不会提任何要求,要是试过以后陆斐还觉得不合适的话他会痛快地走。

    但元加依送来手机以后,便主动告诉陆斐,不用再考虑他说过的话了。

    我还没那么伟大,想要做别人的疗伤法宝。元加依说,哪怕是试一试,我也希望这位对象的心里没有别人。

    陆斐本就对此没有回应,这么一来,两人便彻底固定为朋友的关系了。

    元加依问:照片都还没换,你确定不准备复合了?

    陆斐送元加依到门口,关门前似乎回答了元加依的问题:没有我,他也会很好。

    陆斐拿回自己的手机,回复了两个刚才错过的工作电话,条理清晰地梳理好了接下来的安排。挂断电话后,他不可避免地看了一会儿桌面的照片,然后进入设置中,将壁纸更换为他以前留学时在飞机上拍的一张天空照片。

    那时候不管是什么都想要记录,舒沅吃过的冰棍留下的木柄、狭小的阁楼里那张很凌乱的铁艺床、两人在街上经过商店橱窗时的侧影,还有圣诞节的晚上,他们随了洋俗立在雪地里的圣诞树。那天舒沅戴一顶大红色的毛线帽躲在树后面,冲镜头吐舌头,手机夜拍模式下形成的画面噪点,让照片充满了记忆的味道这些照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陪伴陆斐,从留学、到工作,到出柜并布置新家,组成了陆斐乏味人生最绚烂的一部分。

    换掉原本的照片,设置新的壁纸。

    做完这个,陆斐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他把桌上的杯子推开,皱巴巴的纸巾也都收进垃圾桶里,触碰到纸巾上的湿意时指尖有一秒钟的发麻。

    最后他收起笔记本电脑回了房间,在酒店浴室里冲了个澡,才擦干头发来到桌前继续工作。

    大约一个小时后,陆斐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弹窗显示在桌面上:尊敬的会员,您今年的会员权益已升至Level9,优先享用全新口味订购特权

    是月饼广告。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中秋。

    以往每年,陆斐都会在这家手工月饼店提前排队订购月饼,舒妈妈很喜欢吃这家的口味,但她替陆斐心疼钱,说过好几次不用特别去买。

    陆斐给邮件点了已读,关闭了弹窗。

    从端午到中秋,今年陆斐没有长辈可以送月饼了,自此正式与传统节日告别。

    对于部分年轻人来说,省去这些繁文缛节可能是一件轻松的事。

    但陆斐这晚没有睡好,在飞机上也点了咖啡。

    一旁助理提醒他:陆总,您还没吃早餐,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的。

    陆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转而问了其它的事:你失恋用了多久才走出来?

    陆斐竟然与他聊起了私人生活,助理有些惊讶,下意识答:要看是哪次了。

    助理谈过三次恋爱,其中有一次是他主动提的分手,算不上失恋,他就举例了另外两次:上一次失恋吧,我挺喜欢对方的,就那几天都很难受,整天想着对方,找上门去好几次求复合都没成功,过了半年,也就渐渐地淡忘了。

    陆斐轻轻蹙眉,想到了什么:所以只需要半年。

    半年算是短的。助理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感叹道,第一次失恋,我好几年才缓过来她是我的初恋,我们大学在一起整整四年,毕业就分手,我们算是没逃过这个魔咒。不瞒您说,哪怕我后来又谈了两次恋爱,还是会忍不住和她比较。直到现在,在同学群看到关于她的消息心还是会痛。好像这一辈子最激烈的爱情,都只和她有关了。

    陆斐道:说明你那时很爱她,才会难过这么久。

    助理表示赞成:非常爱。

    两人短暂地聊了一会儿私事,算是助理替陆斐工作以来的头一遭。也是助理头一遭感觉与上司拉近了些私人关系上的距离,他有些高兴这样的交流,可等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陆斐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了。

    陆斐没再问过那些情情爱爱的问题。

    他背脊挺直,眼神从容冷静,全身心地投入思考,如同许多个日夜里他做过的那样。听说为了搞清楚数据的运算法则,陆斐跨专业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学习,听说为了留在这里成为站得最高的人,陆斐拒绝了猎头三翻四次的挖角。他可以为了一个设想,不厌其烦地对上级部门阐述它的可能性,可以在所有人都参加团建的时候,留在办公室等一个演算结果。

    即便是在碎片化的时间里,陆斐也在不断向上,向上。

    仿佛不知疲累。

    飞机舷窗外是湛蓝天空与漂浮的云朵。

    高空中没有参照物,它们看起来移动缓慢,实际上一日数千里。

    在这飞机上的乘客中,不,在这芸芸众生中,陆斐或许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是却是最孤独的那一个。

    结束了一段恋情以后,陆斐更加是陆斐。

    *

    从外地回到家中的第二天,舒沅回了一趟父亲的老家。他的爷爷奶奶很久以前就不在那里居住了,耄耋之年念了旧才重新搬回去,父亲也不是在那里长大的,这次舒沅是要跟着父母去看望爷爷奶奶,舒爸爸中秋节有重要的活动要出席,只得提前团圆。

    进门后奶奶说他瘦了,问他是不是减肥,又问他陆斐呢,舒沅才想起来没告诉爷爷奶奶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他没说,长辈们也没说,老人经不得刺激,大家都不想让他们操心。

    舒爸爸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说陆斐在工作。

    一名小辈听到这里很激动,连连附和,说陆斐在发布会上的表现简直惊艳,还拿出视频来给老人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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