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白昼 作者:之初

    姓池

    除夕。

    高叁再忙也是能有一天假的。

    “你怎么还不走啊?”

    池藻藻推了一把还赖在沙发上的陈醉,她记得陈家有守岁习俗的,而且好歹是个大家族,总会有一些叁姑六婶的要见吧?

    都下午了,他还不走?

    “你舍得我走?”

    陈醉一把抱住池藻藻,他发现自己有点黏她,随时随地想和她做连体婴。还随时随地担心她不高兴。

    池藻藻窝到陈醉怀里,小狗般拱了拱,“舍,肯定是舍不得的。”

    只是,如果陈立不好,舒浅不好,陈醉一定会为了她跟陈家断的干干净净。

    可是他们很好。在为人父母方面,他们根本挑不出错。

    “池藻藻,今天除夕。”

    除夕,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陈醉自认为一向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在池藻藻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他就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只是一想到所有人都要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团年饭,除了她,心里就酸酸胀胀。

    难受的很。

    池藻藻仰起头“那你明天来陪我吗?”

    “我想一直陪你。”

    “你要是不去你爸肯定会更讨厌我的。”

    其实哪怕她在陈立的心里分数是负一万,但只要慢慢爬,总会归零的。

    因为在乎他,她连那么零点几的好感都想争取。

    陈醉最后还是在池藻藻的催促中走了。

    她躺在床上,被子柔软,满满当当都是陈醉的味道。

    好香的雪松。

    “呜呜。”

    柜子里发出哀嚎。

    池藻藻弯了弯唇角,这世上还有其他人和她一样要自己过除夕。

    起身,打开柜子——

    叁个灯笼显得有点挤,尤其是左边那个骨梁都有点歪了。

    池藻藻伸手取出那只有个嶙峋伤疤的灯笼。

    刚好,这个月还没去看钟芳的妈妈。

    养老院。

    还有子女的老人在节前就被接回去,护工也走了一多半。

    院子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但是那种空旷感还是透露出凄惨。

    “池小姐来了?”

    管理人员看见池藻藻来,心里觉得诧异,又突然一暖,池小姐不回家都还要来看那个可怜的老太婆。

    心地实在是太好了。

    “嗯。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池藻藻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管理员顿时更高兴了,本来因为要在除夕值守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我过去了。”

    管理员看着拎了一个灯笼的池藻藻,莫名觉得她是穿了羽绒服的聂小倩。

    真漂亮。

    “吱扭。”

    房间门打开。

    老人歪着头坐在窗前,一如当初在松润园的时候。

    垂暮、迟缓,死气沉沉。

    “钟奶奶。”池藻藻知道她不会应她,但还是想说话,“我带了……”

    她本来是想说她带了钟芳,但不知道为什么舌尖转弯,“礼物。”

    没人会喜欢以自己女儿为原材料的礼物吧。

    老人没动。

    灰白的头发在风里打颤,一缕一缕,像是要乘风而去。

    一老一少就那么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已经萧条的树木。

    没有绿叶鲜花的庭院,真的好颓败。

    “太冷了,我给你把窗关上。”

    “芳……芳……说……”

    “嗯?”

    “说话。”

    池藻藻看了眼灯笼,没管,伸手就要去关窗。

    “芳芳……芳芳……”

    声音急促。

    池藻藻回过头,钟母整个人看上去情绪激动,半边身子搭在了轮椅扶手,伸着手,像是要阻止她。

    嗯?

    “呜呜……”

    声音很细。

    是灯笼。

    “芳芳……芳芳……”

    感应?

    池藻藻拿过灯笼,在钟母眼前晃了晃,果然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晃动了一下。

    她有反应!

    “芳芳。”

    “我把芳芳给你。”

    钟母一把抱住灯笼,苍老的手在灯面不停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直摸到那片嶙峋凸起处。

    “芳芳……”

    哭嚎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来,很闷。破败的声带不停地颤,像是要撕裂了哭出血。

    “芳芳。”

    池藻藻歪了歪头,不太理解。

    钟母又笑了,手掌轻轻拍着那只灯面的凸起处,好像在哄着一个婴孩。

    “怎么又受伤了?”

    钟母又举起灯笼,舔舐着灯笼上疙瘩,“妈妈亲亲就不痛了。”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池藻藻退了一步。

    原来这首歌是这样的。

    陈醉在各方面都把她教的很好,唯独在亲情方面她就像是个发育迟缓的智障,在门外徘徊而不入。

    她理解不了。

    只是现在,她好像看到有一条红色的丝线在空气里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鲜艳。

    是不是,即使隔很久,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相互铭记?

    人最终死亡的归宿是被遗忘。

    是不是因为血缘,所以那个人能一直被铭记,永远不消失?

    池藻藻往外走,正遇上陪护步伐匆匆。好像发生什么了。

    “阿姨怎么了?”

    反正她没事可做,如果能帮上点忙也挺好的。

    “哦,没事。那个程老太太快走了。正嚷嚷着说话呢。”

    池藻藻会意,估计是老太太回光返照了。

    “对了,池小姐,老太太要走了,麻烦您跟陈先生联系一下后事怎么处理。”

    池藻藻确定陪护嘴里的陈先生就是陈醉。她怎么不知道陈醉有亲戚住在这里?

    陪护没注意池藻藻的表情,自顾自说着,

    “要说这个老太太也是自作孽。年轻时候瞧不上自己儿媳妇儿,非逼得别人分手娶了另外一个。结果准儿媳怀孕了。生产当天难产死了,儿子也出车祸死了。”

    “人老糊涂了,连小孙女儿也不认。这会儿在病床上闹着要见孙女儿。”

    “我们从哪儿给她找个孙女儿?”

    陪护一边感叹,一边抱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满足老人临走前的愿望,但是这种大变活人的遗愿实在是为难。

    像是潮水翻涌,惊涛骇浪。

    池藻藻在发抖,这个故事,为什么那么耳熟?

    “阿姨……”

    声音发颤,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才极其艰难冒出来几个字眼儿。陪护转过身,看见池藻藻眼圈泛红,心里一惊。

    “池、池小姐……”

    “阿姨,那个老太太的儿子姓什么?”

    “姓池。”

    姓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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