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错 作者:庄玄

    &你可知错——庄玄(39)

    赵扬清、魏激浊从不出现在这不周深处,韩羡鱼却住下了,元黑岩起初觉得危险,时时监视。

    发现韩羡鱼每日看完殷烈便痛哭一场后就渐渐打消了疑虑。

    殷王与殷烈的情形越来越不好。

    混元早已闭上了眼,留晋仇一个人看着,你后不后悔,早知发生这种事,就该告诉韩羡鱼他们你在何处闭关,只告诉一个藐姑射,藐姑射那么大,你刻意躲起,谁都寻不到。

    晋仇依旧沉默着,他感受不到殷烈的气息,知道殷烈是真的不行了。

    你是何时

    混元闷声道:快了。

    的确快了,又是一日,殷王将殷烈交给元黑岩,便去往了不周山脉之上。

    未值腾跃期的不周山脉依旧巍峨,下有四季之木,南北东西之异在此交合,白雪覆盖于山顶,狂雪骤雪不时便至。

    殷王顺山而行,抵山顶,跪下。

    此处离天近,又是你之化身,就算是睡了,也该醒来。他仰头,冲天道。

    玄色的衣衫早被风雪所吞噬,殷王一如既往,他的腰挺着,目不斜视,但冥冥中有些东西塌了。

    我向你认错,猜疑天是不对的。

    天无错,错的是我。

    殷王未提殷烈,他知道混元懂。

    于是说完此,跪倒在地,弯腰于前,拜进雪中。

    晋仇认识殷王的第一日,便知殷王疑天,殷王从不信天,他相信天有私欲,相信天会为了满足私欲,置世人于不顾。相信世人只是天的棋子。

    殷王离天最近,知道殷的由来,知道夏的过去,知道诸神的不复。

    哪怕是折断他的筋骨,毁了他的殷,于司刑台上见混元,他仍相信自己是对的,天恶,他亦恶,但他不伪善,不愚人。

    他不向天认错,他仰着他的头颅,走他自己的路。

    可他终是要低头的。

    为了殷烈也必须低。

    他是真正的蝼蚁蜉蝣,明明没有资格去怀疑,却偏要疑。失了一切都不回头,以为早已什么都不剩。

    但天可将他失去的物给他,再当着他的面毁了。

    晋仇伸手去碰水镜,将那冰雪中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击碎。

    怎么?不看了吗?混元问。

    晋仇默然,你现身了?殷烈出事不现身,殷王求你你才肯现身?何必折辱他。

    他跟我不对付还指望着我主动帮他?混元暗念,但他没敢那么说,而是道:我本就不清醒,但对殷王的事留了个心,他出生以来没向我低过头,结果我睡着的时候却发现他向我认错了。真是稀奇,都把我吓醒了。醒来一看才发现出事。

    晋仇脸上一片肃穆,看不出对混元此话的相信与否。

    如何救殷烈的。

    给他换了个新身体,他原来那具不能用了。

    不能用,怪不得殷王怀疑殷

    从你跟殷王身上取了骨血,新造的。相当于又有了个新孩子,但殷烈的记忆、神思都挪到了新身体中。这事可费劲了,虽然比殷王肉体生子容易,却也很是费了他一番功夫。

    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殷王口中那什么对殷烈的怀疑,孩子救都救了,他答应救,怎么可能给个假孩子。

    做新身体比医好旧身体更难吗。晋仇问。

    他知混元能力有限,天也不是什么都能做成的。天能复活人,是因那人死的时间短,能复活殷王,是殷王才死几个时辰。能复活殷烈,是殷烈方出生便死了,无甚生平,却也难活更久。

    像他爹娘那样的,便永远消散,再无法醒来了。

    新身体便是一个新人,的确不是原来的殷烈了。

    不难,只是殷烈现在的身体不好,救后资质也会受影响,毕竟是死了六千年的,哪有新身体好用。混元再次画出水镜,我用心救了,不信你看。

    殷烈腐烂的身躯在晋仇眼前出现,水镜中的混元正在跟殷王说些什么,说完,便凭空掏出具新身体,放在床上,与殷烈并排。

    殷烈原先腐烂的身躯彻底消失,化作点点荧光,进入了新身体中。

    你看,两者融合了,殷烈还是以前的那个殷烈。就算不是以前那个,这具新身体也是你与殷王的骨肉,世人生子的奥妙我懂,想给你们个孩子怎么可能给不出。混元将水镜击碎,又道:我真没藏私心,顶多是救他的时候悄悄跟他说要爱天,把天当作儿子一样的爱护。

    晋仇神色很冷,他看着混元,直把混元看地想逃。

    你走吧。他对混元道。

    混元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他不想晋仇等会儿要他放什么殷王的惨状,承受痛苦太折磨人,殷王到最后忍不住地自残,似乎只有别的痛苦能让他忽略全身腐烂的滋味,虽然他很快就不那么做了,但心中的感受传到了身上。

    混元治好殷烈后,殷王仍常常皱眉不语,几月过去,身上竟裂开了口子,布在那瘦削的身上,些许裂痕便可见骨。

    自己想过给他治,却发现是心病。

    倒是殷烈小小年纪,学会了给殷

    如此,又七八年,才算是彻底好去,再不提前事。

    混元逃一样的跑了,留晋仇在原地,四周无人,他面上又恢复了那份肃穆,拿树枝画出先前的字符,继续想桑林之舞的事。

    只是这次前调仍稳而弱,后面却是异峰突起,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他终于明白了,要破真正的桑林之舞,靠的不是稳,而是狠。

    桑林慌乱,见者妄图稳之,但若光稳,只可能在功成之前便被这荒谬杂乱吞噬,能最快最安全克制桑林的,只有杀伐。

    他人狠,自己更狠,才有拼的机会。

    稳的确要有,庄严的确要有,公平正义、礼制教化一概不缺,中心术武,如此才可。

    见着地上那数之不尽的字符,崇修仙人再次修改,天黑了,万籁俱寂,狂风挂起,所有的字符都消失。

    崇修仙人亦消失在宋地。

    急行万里,不过一瞬,再次落脚,便是赵地。

    赵地的日落的最慢,崇修仙人行到此时,正值傍晚方过,夜色逐渐弥漫之际。

    赵扬清可在。他站于宫殿前,众人惊醒。

    他们本未发现崇修仙人的身影,一切都和往常一般,直到崇修仙人说话,他们才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身着青袍大袖的人。

    冷汗从身上溢出,终有人跪倒,拜地大喊:仙人!

    一人跪,众人便跪。

    赵家掌门赵扬清虽妄想与众方势力没有纠葛,有着与晋地的关系,却是做不到的。

    他赵家世代听命于晋地,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有大步向前的动作。

    崇修仙人不言用他们,他们便可沉寂。

    崇修仙人出现,用他们,他们便要整装待发,为此付出全部,在所不惜。

    主上。宫殿的门打开,赵扬清走了出来。

    他古铜般的脸上是极尽的忠诚。

    可到属下用武之时了。他问。

    崇修仙人扫视着面前所有,到了,吾编一曲,汝使人学会,只限一晚,一晚后,吾将于晋地不周山脉下奏响此曲。

    言毕,他的手在空中虚点,无数字符闪于空中,旁有动作,许是配乐之舞。

    众人抬头,看空中墨色点点。

    赵扬清多年不曾开口,他的话很少,恐言多必失,但他

    此法凶狠,恐有祸患。

    虽用礼乐缓和了,却不同于晋家以往的乐。

    吾命汝去做,只需做,问亦无用。崇修仙人眺望着远处的不周山脉,眸中一片深沉。

    赵扬清不再怀疑,但他仍问:此乐为何?主上可曾为其取名。

    大武乐章。

    崇修仙人说完此,身形便消失了。

    留赵扬清看着字符,他一眼望去,觉不妥。再望,却发现丝隐秘。

    大武乐章?的确是大武乐章。

    第60章 大武乐章(六)

    晋仇捂了下身上的伤,之前在不周山脉下,殷王捅了他七剑,又派人折磨,使他身上多了许多伤口。

    虽用法力止住,不再出血,却未愈合,眼下在寒风中泛着几许痛意。

    但日光毕竟已出现,一切都将成过去。

    赶到不周山脉,那里聚集了许多人,皆冲殷王的方向跪着,而殷王在他出现的瞬间,抬头,与他对视。

    来了。他道。

    晋仇落在他面前,点头,说好今日见。

    底下人听见他的声音了,却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声音出现,没有抬起的头。

    王将他们管的很好。晋仇遂道。

    殷王漠然地看了下面一眼,蝼蚁没有被管的必要,听话的镇压,不听话的踩死。

    王还是和以前一样。

    孤的确不曾变,所以对孤说下的话也必须做到。当日放你一马,如今你又来,想必是得到桑林之舞的破法了。

    算是想到了,王动手吧。

    晋仇不再多言,他相信赵扬清已带人来,殷王能先提桑林之舞的事,便是知道他想出法子,也有施法的人了。

    他只需去做。

    日完全出东方时,殷地人动了,桑林之舞在夜晚用最好,晨时光出,阴霾虽在,却成渐弱式,不是用桑林之舞的最佳时机。

    但殷王明显不在意。

    今日他来此,就是要眼见着桑林之舞被克服的。

    慌乱诡异的乐升起,晋仇听着桑林的声音,杂乱无章,没有痕迹,他只是听着,没有动手。直到桑林的舞起,他冲西方垂首,示意赵扬清。

    于是又一乐被奏响。

    极稳的乐,稳而弱,在桑林的冲击下,恍若浪中浮萍,但它毕竟是铜钟所发,即便弱,也不是随便何物都能击塌震翻的。

    桑林之势强而多变,大武之势依然弱,却于暗中渐生怒意。

    殷王皱了下眉,似乎他也未想到在晋仇的乐中能听到怒意。

    乐皆有情,有感,有所思所想,桑林虽乱,却有它自己的结构,它的每一个动作及乐的变化都在讲一件事。

    晋仇的乐也在讲一件事,从恪守礼法到家破人亡。

    乐一直都是稳的,中途最有可能产生波动的地方只是加强了愤慨,只

    桑林的乐一直在克制着它,压得极死,仿若没有翻身的可能。

    但晋仇已走到了殷王身侧,他开口:借剑一用。

    这话说的很熟络,没有什么身份的阻隔在。

    殷王看他,借剑何用。

    谱乐。

    孤会借你?

    会,王上的心胸比我开阔。

    殷王不语,凝视着晋仇的眼,皱眉将剑解下扔给了晋仇。

    他以往不带剑,此次带剑说不定原就是为晋仇准备的。

    晋仇接过,走远,拔剑出鞘,在剑峰上轻触,以指弹刃。

    太阙剑上的血腥气迸发,剑气直要割破人的脸,晋仇的手未出血,脸更不可能出血,他用带血的剑破开大武乐章,将那份稳重彻底打破。

    于是乐变。

    稳意仍在,杀伐突出,乐势反攻。此时正值桑林弱,于是大武压桑林,击破其表,再击其里。

    大武的乐升腾着,洪钟声鸣荡在整个天地,天地间再无桑林。

    奏乐之人仍在,似疑惑桑林为何停顿,他们试图再奏,却无法于大武的天地下突出重围。

    殷王抬头,示意桑林停。

    一种乐消失了,另一种乐却还在增强,越来越厚的铜钟声出现,天下恍若一钟,被人敲响,钟内人人耳鸣,心神激荡。

    跪在地上的修士抬起了头,他们从桑林中醒来,只觉清醒而愤怒。

    晋仇漠然,这些人本就是醒的,再次清醒实为荒谬。

    大武仍在加厚,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殷王败了!还是仙人好。

    嘘,只是桑林败了,殷王未败。

    那该如何是好?

    一群人虽醒,却还是惴惴不安。

    殷王就在上面,没有人敢直视他。

    崇修仙人却忽道:一起歌乐,休言其他。

    乐哪是听一遍就能会的,但崇修仙人此话说完,不周山脉下便静了,大武虽强却缓,根理处已能让人辨析。

    下有人跟唱,一声起,万声起。

    大武的乐愈发清晰愈发浑厚。

    晋仇走到殷王面前,将剑还了回去。

    两人不发一言。

    桑林明明败了,大武却一直奏着,越来越绵长,恍若永不停歇一般。

    灵光从不周山脉

    崇修仙人的声夹在这其中,他道:瘟病当去,战事当停,清修不复。

    此话说完,天地震荡,灵气四散飞去,过往十年所死之尸皆被灵气所点,化为灰烬。而得病之体俱遭升华,病去身轻,再唤生机。

    起战之人心中一松,在乐下只觉往事种种实为虚妄,再无挑起杀伐之心。

    修仙界经此一遭,当如多年前,只知清修。

    可崇修仙人说清修不复,修仙界清修六千年,战事停,怎么可能不清修。

    本该被怀疑的话却在天地传荡,远及巫楚,近及不周,无一人听不到,无一人不懂。

    但无一人反抗。

    大武乐章很稳很沉,却不静,有静的时候,但已久未出现。

    大武在说的,是杀伐,是争抢,是你杀我我便要杀你,掀翻你的一切,夺取你的一切,毁你名,夺你利。

    这种种之间无清字,只有武字。

    保家卫国,守自己所有的,是武。

    毁田灭地,夺他人所有的,亦是武。

    崇修仙人的武是大武,是守卫自己的,是杀害自己之人的。

    是不清的,不静的,不恪守己心的,是燃烧着欲望的。

    复仇的欲望,争夺的欲望。

    这不像崇修仙人的乐,但除崇修仙人,无人的乐能在杀伐时还这么稳。

    它的表是怒的,心是静的,比谁都静。

    可天下如崇修仙人者,无几。

    大武奏出,天下将无清修,世人将开始争抢,他们不静,天下便要乱。

    钟鸣早被鼓声所替代,日生正中时,乐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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