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错 作者:庄玄

    &你可知错——庄玄(15)

    此时天已全黑,甚至半夜将近了。

    殷地那些身着玄衣的修士有序地站着,暗处应有更多,只是看不见。

    殷烈望了眼远方巍峨而连绵的宫殿,他无法看见自己最想看的那一座,有些失望。

    我爹在做什么,睡了吗?,他问那玄衣修士,却无一人回答。

    于是他从第一个人面前走到最后一人面前,依次问了遍同样的问题,当然还是没人回答他。

    我爹不许你们回我的话,对不对?他还不许我进去。

    殷烈的脸色很难看。

    如果我偏要闯进去呢。

    殷地修士还是不说话,他们甚至不看殷烈,仿佛眼前没有殷烈这个人。

    你们知道我不会硬闯,大过年的,惹我爹不开心,怕是永远不想回家了。

    殷

    殷地人是不过年的。

    如是崇修仙人想进呢,让不让进?殷烈又问。

    那几个玄衣修士面露杀意,还是不说话。

    你看,殷地更不欢迎你。要不是你同我在一起,他们估计还能回我些话。殷烈疲倦地笑了一声。

    他被殷地人宠惯了,还没碰上过这种事,但总不好在晋仇这个外人面前出笑话。

    跟我爹说一声吧,就说我在这里等他,跟他说我想家了。殷烈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腿间,闷闷地道了句。

    崇修仙人知道他最不喜欢蹲着,因为他排斥一切可能影响自己身形的动作,虽然八尺四已经很高了,却没有达到殷烈心中的期望,他平日里努力拉伸自己,最不爱曲着自己的腿,更不愿弯腰。

    但人要是伤心,便管不得这些了。

    他面前那些修士不动。

    你们肯定还是关心我的,不跟我爹说就不说吧,太晚了,天亮之后有人路过这里,我爹不可能不知道我在。殷烈不抬头,雪落在他身上,积了一层。

    崇修仙人用法力给他拂去。

    招来他一声怒喊,你没看见殷地不欢迎你吗!还站在这里,生怕我爹不会将对你的怒气迁到我身上!他扭头,眼眸一片猩红。

    看见崇修仙人神色连变都未变后,又道:没人跟你说过吗?你这种安慰人只用法力的方式真的毫无用处。此话说完,他又将头埋起来了。

    崇修仙人也蹲下,有人说过,我妹妹晋柏就说过。在殷地的司刑台上,她哭了,我用法力将她的泪擦去,她说了跟你差不多的话。然后她被殷王处死了,连通着他父晋侯载昌,都成了血泥。

    他希望殷烈能跟他回晋家,在殷地等再久也无用,而且这里太冷了,厌恶他的人又太多,待久了会出事。

    晋柏什么样?我听人谈起过她,说晋地被灭的原因之一是我父想娶晋柏,但晋侯不愿。但这明显是街谈巷议的闲话,一点都不可信。要是将晋柏的名字换成晋仇的本名,晋松,他还能信些。

    崇修仙人很高兴殷烈能跟自己说话,便一直同殷烈蹲着,晋

    后来那个凡人死了,对不对?殷烈道。

    崇修仙人点头,对,死了。晋柏的心也跟着死了,变得比以前怪异了些许。但她还是我父的孩子,殷王如要娶妻,的确是她最合适。当时天下的女修,唯她身份、资质都与殷王相配,但她跟殷王连见都未见过。司刑台上那日也不被允许看殷王的脸。

    她跟我爹相配只因她是晋侯的女儿,晋侯身份尊贵,她的身份当然也尊贵。但我爹不可能喜欢她那种的。殷烈看崇修仙人一眼,他喜欢你这样的,长得清疏,仙风道骨又偏偏能接受作恶,平日不爱言语的。会讽刺恶人的姑娘他不喜欢。

    殷烈对他爹殷王太庚看得倒是很准,殷王与崇修仙人在一起时,两人能平淡地坐上一整天,谁都不觉得无趣。

    我爹杀晋地人,是因晋侯载昌意图谋反,说是为了一个姑娘实在是可笑。

    的确可笑,但殷王不会因晋柏杀人,不代表他不会因晋仇杀人。如若可能,他会为了晋仇留晋侯载昌他们一条命,但他会杀了更多与晋交好,可能破坏他与晋仇关系的人。

    崇修仙人不说话了,他学着殷烈的样子,望了下殷地的宫殿,以他的眼力都无法望见尽头。

    这里比六千年前更大了些。

    雪越下越大,在殷烈与崇修仙人的背上积了厚重的一层,让他们宛如两个雪人。

    第二日到了,阳光冒出,雪便化了些。只是一个人都没有出现,门前的修士换了,殷地寂静异常。

    傍晚又开始下雪,阴阳起伏,第四日的寅时,殷烈晃晃荡荡地站起了身。

    他嘴唇很白,眼神很涣散,话却说地很清晰。

    回晋地了,有时间再来。

    动着自己的腿,殷烈揉了一会儿,转身便走。

    崇修仙人走在他身侧,回晋地后要专于修行,多

    如是六千年前那套修仙法则,被雷劫劈劈倒还能好些,现在修仙界没雷劫了,也就没了一种提升的方法,只能更努力些。

    我根基不差。殷烈道。

    崇修仙人看着他,不周山脉在腾跃期,机会难得,能修行就不要浪费时间在玩闹上。

    殷烈撇了下嘴,说是腾跃,除了变幻莫测的山体,也不曾出过其他事,单是灵气旺了些,看不出众人歌颂它的缘由。

    伟大的事物往往是不彰显身形的,不周山脉喜欢使自己的山体变幻莫测,已算是张扬,不能期盼它再做出更多了,否则便要招致他人的贪婪。

    殷烈呼吸着天地间从不周山脉散发出的灵气,那我便闭关几月,三月出关,去齐地看看。

    修仙之会决定的比试从二月初二开始,晋地为第一个,齐地为第二个。因是头次,崇修仙人身为修仙界的主宰无不去的道理。

    殷烈想去,他倒是也猜到了。

    只是殷烈可能会惹事,崇修仙人叹息一声,还是道:好,三月一起去。

    第24章 齐地疑云(一)

    二月中旬,殷烈出关。他在燮宫的第九十八层待了两月,此次出来,眉目间有些变化。

    明日就去齐地?他问崇修仙人。

    崇修仙人跟属下交代着有关晋地的事,闻言嗯了声,未再说其他。

    殷烈便从燮宫出来,与晋家每一个同他还不错的人打了招呼,又去抱着蓑羽鹤转了一圈,算是告别晋家。

    第二日,两人从晋家出来,殷烈牵出匹马,推着崇修仙人坐了上去。

    晋地处西,齐地处北,便是崇修仙人都未去过几次。

    跃出沃山,行过襄水,叶周转眼既逝,马蹄高举,嘶鸣震耳。

    你不该骑马,这种吸收灵气长大的凡物,喂地再好,终是行不太远的。崇修仙人听着马的嘶鸣说道。

    那什么马行的远?总不能像上次一样,靠我自己一直御气走,太累。殷烈撇嘴,他也不满意这马,但整个世间都无好马,只能将就着用。

    崇修仙人敛眸,修士要比马行的快,亦要比马省力,既然如此,何必劳累它。

    说得好听,你还不是坐上来了。

    我以为你驾马的能力与你父相差不多,坐上来才发现所去甚远。崇修仙人并不避讳自己与殷王那些事,他坐在殷王的马上的确容易喜悦,这次殷烈迁出马来他也未想太多。

    呵,我当然不如我父,我的马也无法同我父的马比,可那种马已经再不可出现了,你提它干什么,难道爱屋及乌,睹物思人了?

    殷王的马是用鬼魂所凝成,六千年前混元怒,天地间的鬼魂便全消失了。

    混元说自己极讨厌那物。

    崇修仙人也讨厌鬼,但不讨厌殷王那匹马,或许。他道。

    殷烈扭头看他一眼,用腿夹了下马肚,迫使马走地快些。

    他们从晋地的离石、安邑行过,地下的人影都很小,山却很高大。行到中途就让马歇歇,如此,不紧不慢,在三月初一那一日,他们到了齐地。

    殷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使自己的脸隐住,跟在崇修仙人身边。

    先在齐地随便看看。

    好。

    崇修仙人也将自己的脸隐住,换成另一幅样子,两人走在齐地的街巷中,马

    街上行人颇多,来来往往,挤得看不见前面的路。

    都是来看比试的?殷烈侧着身子问。

    崇修仙人从行人中穿过,如鱼游水,衬得殷烈有些狼狈,应是。

    晋家比试那一日也有人来?殷烈对晋家的比试没兴趣,就闭关未出,此时倒是有兴趣问了。

    崇修仙人在路旁停下,看着商贩摊上的纸鸢,对殷烈传声:无人,晋家向来不是什么人都可进的,我对此事并不关心,办时潦草,自然也不会放人看见。

    殷烈正在问纸鸢的价钱,听崇修仙人的话,驴唇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放纸鸢,要我给你买一个吗?

    这话不像是儿子对爹的,倒像是爹对儿子的。

    崇修仙人听他这满嘴的你,面色有些凝重。

    他虽自认不是父亲晋侯载昌那般拘束孩子的人,却也有些异样。

    不要,只是看看。

    要也不会说出来,恪守那些不存在的礼干什么,此时又无人看你。殷烈扔给商贩一块红灵石,将纸鸢背在了自己身后。

    我背着,省得你碍于面子不肯碰。殷烈嗤笑一声,顾自往前走了。

    崇修仙人跟在他身后,看那燕子样的纸鸢微微蹦跳着。

    街中的声响越来越大,人群往两侧闪着,有人大喊:让让!

    崇修仙人一把拽住殷烈,将他拉到了路旁,后边有人要过。

    什么人?从路旁走还要行人规避吗?殷地跟晋地都不干这种事。殷烈的脸冷下,他的脸一旦不笑便显得极为吓人,哪怕是换了面容,那份气息也还是存在。

    路旁的行人也有在问这事的,毕竟很多人是从他地来的,对齐地并不熟,谁都想看看修仙界的比试是什么样,晋地的无法看见,齐地便算是头一份。

    路中渐渐破开,如水一般显出波纹阵阵。

    这是怎么一回事?

    嘿,老规矩了,给掌门送东西的。

    送东西?就在这路中间,不用让这么多人避开吧。

    掌门就喜欢这样,你看着就好,别问太多。

    远方出现一条船,横亘在路中,破浪而来,随着它的冲击,石板路越来越清,宛如水一般,而船

    从崇修仙人面前路过时,那船仿佛静了片刻,又冲开石板,荡然前行了。

    真有趣。殷烈笑了一声,扭转身形,跃到船前。

    那船比他大太多,如冲上去,恐怕殷烈要成肉泥。

    而它丝毫无停下来的架势,仿佛殷烈不存在一般。

    躲远点!

    停下!路人大吼。

    而船未停。

    崇修仙人在旁看着,他不认为殷烈会被船撞伤,但他已做好出手的准备。

    隐在暗处的晋地修士更是在等一句话。

    可殷烈自然不会让旁人插手。

    嘭地一声响起,船前的石板塌陷,再无法化成水,而裂痕突显,深可一丈,船如前行,必会折于此。也就在石板裂开的一瞬间,船停住了。

    殷烈手边还剩些灵气浮动的虚影,不是有人叫你们停吗?这么多人,难不成只有你会御舟前行。

    船头坐着一人,发须皆白,这是给掌门送物的船,一向如此,行人见之规避,没有停下的时候,如有想送物给掌门的,便往船上抛,多年来,虽人群拥挤时不便,抛物给掌门却渐成美德,瑕不掩瑜,不是你这外乡人能懂的。

    我是不懂,只知你险些撞到我。

    真撞到才是撞到,你毫发无伤,没有理由在此辩说。

    殷烈撇嘴,跳过裂痕,来到船前,抬腿,猛触船头,然后指着自己的腿道:这不是船撞的吗?如它不停,便比这要严重多了。掀开自己的衣摆,将布撕裂,殷烈的腿露了出来,竟是鲜血满布,隐隐可见白色的骨。

    崇修仙人闭了下眼,不忍再看。

    殷烈却是不以为然,不止我的腿,还有我的纸鸢,刚买不到一刻,就因你们的突然到来,造成行人惊恐,被人撕裂了一角。他将纸鸢拿出,指着左翼被折的一角,满脸不耐道。

    坐船头的人看着他的纸鸢,面上一副殷烈年幼无知,不同他计较的样子。

    腿是你自己撞的,我们虽在路中走,却有分寸,段不可能停不下船而撞人。至于纸鸢,贵的不过一块红灵石,现与你两块,勿要再纠缠了。

    我是缺两块红灵石吗?殷烈面露狰狞,随手拿出块玄灵石。

    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富沃。

    嘘,像是殷地的,除了殷地人,谁能随手拿出玄灵石?而且他还穿着玄衣呢,就算做了修饰,也隐隐能看出。殷地人一向会经商,虽被世人不喜,却无法忽视。

    崇修仙人走到了殷烈面前,微挡住他。

    路人便迟疑了,这人像是从晋地来的,除了晋地,真想不出哪里的人有如此风姿。但晋地人是不与殷地人相处的。

    那挡船的便不是殷地的?

    说不准。

    崇修仙人听着他们的话,看着殷烈,休在路中闹,人多口杂,还是离开吧。

    离开?殷烈低声重复一遍,要是我爹在,肯定不会放着我受气,气没撒完便离开,还不是越积越大,损伤元气!

    殷王的确不会放任他人伤害自家孩子,崇修仙人却是息事宁人的性子,恼怒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如是真的气,可以日后再报,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稳重些。

    你要是怕麻烦便走!殷烈低头,把纸鸢扔到了崇修仙人身上。

    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呵。殷烈低笑一声。

    看着驾船的人,我可离开,但两块红灵石休想打发我,船上应有蓝边鱼吧,给我一条,我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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