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霄?”

    天窗点点头,眼看着人皮面具都遮不住周子舒脸上糟心的表情,立刻又识趣地将头低下了。

    赫连翊轻咳一声道:“子舒,要不然你去看看?”

    周子舒木然地收回目光,摆摆手,叫天窗先出去。景七也叹了口气:“子舒,你还是去瞅一眼吧,陛下这有我呢。”

    赫连翊白了他一眼:“没你也一样,朕若是指望你护卫,还是先找条白绫和歪脖子树吊死比较痛快。”

    景七便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这话就不对了,就算是把椅子桌子,临阵的时候还能搬起来档一刀呢,我就不算五大三粗,也这么大一号活人呢,当肉垫够了。”

    赫连翊看着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想,这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

    周子舒没理会他们俩的玩笑话,呆了片刻,末了轻轻地摇摇头:“陛下下令所有人不得擅离职守,子舒不要破例的好。”

    赫连翊道:“朕令你去的,怎么是擅离职守?”

    周子舒苦笑了一下,又摇摇头:“等仗打完了,我就把他抓起来,吊在天窗的刑室里,好好抽他一顿板子,现在……现在知道他在静安公主身边,好好的就行了。”

    不想去看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特特地跑去,就像是去见那人最后一面一样,不吉利。

    这世间谁也不是谁的谁,各自南北东西任寂寥,可偏偏为他牵肠挂肚,诚惶诚恐。

    围城第六日,尘嚣四起,京城九门遭到不同程度的攻击,还没有人败退,没有人屈服。

    围城第七日,苦战。

    第八日夜间,忽然起了风,京城上空阴云密布,大战止歇,岗哨依旧森严。

    不知谁拿出笛子,荒腔走板不知所云地吹一首小调,呕哑嘲哳,然而不知为什么,听着却叫人徒然感到了脊背上窜起一股凉意,音不在调上,却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深秋中的肃杀凄厉来。

    几匹马已经准备妥当,景七一身黑衣,越发瘦削了,肃然低声道:“跟紧我,小心着,我知道城外的路各位比我都熟,可别忘了外面还有瓦格剌骑兵在巡营。”

    两个身着夜行衣的天窗跑过来,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包,从地上留下的痕迹看,足有几百斤重。

    “王爷,备妥了。”

    景七伸手扯开布袋口,往里看了一眼,又封上,笑道:“咱们太上皇,还真办点好事。”

    他翻身上马,低声道:“出发。”

    “北渊!”赫连翊忽然叫出声来。

    景七回头看着他,被风翻起来的颜色暗沉的衣领衬得他下巴尖削,嘴角的笑意还没褪下去,桃花似的微微上挑的眼亮极了,修眉入鬓,竟是触目惊心的俊美。

    赫连翊心跳一滞,后悔叫了他那么一声。

    “陛下?”

    赫连翊顿了顿,缓缓上前两步,景七以为他要说什么话,便弯下腰来,却不妨,叫赫连翊一把抱住,被夜风吹得冰冷的面颊紧紧地贴住景七的脖子,像是要生生地将他从马上拽下来,死死地勒在自己怀里一样。

    马在原地小小地踱了几步。

    景七一时愣住,手还抓着缰绳,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三百年,他曾经为了这个怀抱,等了三百年,而今早已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却猝不及防地这样姿势别扭地发生了,他的肩头被拉得低低地,抵在赫连翊的肩窝里,一点也不温暖,只让人心生悲意。

    如果……如果前生,你不是荣嘉帝,我不是南宁王。

    “怎么就非是你去不可呢?”赫连翊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轻轻地对着景七的耳朵说出来——只让他一个人听见,身至此处,他已经连一点私心都留不得,便是万般不舍,也只能说给他一个人听。

    景七眨眨眼,同样地轻声道:“陛下忘了?只有我一个人认得路。”

    赫连翊闭上眼睛,他说:“北渊……”

    当年叫你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呢?

    然而这句话他已经问过,也得到了答案。他还想问,那回路边,你给我算的那个姻缘字,能不能不作数?能不能改?他还想说,你算得不好,我那只当了卦资的兔子,能不能要回来?

    然而这些话争先恐后地挤在他的嗓子眼里,竟一句都没能出来。景七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直起身子,在马上看了他一眼,双手抱拳于胸前,正色地道一句:“陛下保重。”

    便催马在前,走了。

    漫漫浮生,当以何以慰?

    只有沉默,只有一个背影,慢慢得融入到夜色里。便叫多情人见不得,便思量不得,便只剩满嘴苦意。

    悲莫悲兮。

    这条路确实只有景七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望月河的上游。几个天窗的人如影随形一般地跟在他身后,两个小伙子将那几百斤的大口袋拿钢枪挑了,一人一端拽着,亏得马好,竟没被压趴下。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划过,越过瓦格剌的包围圈时,不巧被一个骑兵看见,景七当机立断地一抬手,立刻有一个天窗鬼魅一样地越上他的马背,捂住那骑兵的嘴,手一扭,那脖子便断了。

    天窗只有探子和杀手。

    景七觉得自己可能有个见不得光的出身,所以血肉里就天生长了那么一根见不得光的筋,正好和周子舒臭味相投,没有统帅千军万马的能耐,却又趁着夜色搞些鬼魅伎俩的本事。景七马不停蹄,只将怀中那小瓶子抛给了杀人的人。

    那是当年去两广乌溪给他以防万一的东西——化骨水。

    处理完尸体的天窗又很快赶上来。

    便这么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瓦格剌大营,景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说现在调马回去,若是能摸到格西的帐子,一箭射死他多好。

    当然,这也只是个美好的幻想,他们只是在骑兵的外围绕过,便已经十分不易了,真深入进去,恐怕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循着乌溪带他去过的那条小路,一直摸到望月河的源头处。

    景七心里感慨,他想乌溪当年是怎么在这囚笼一样的皇城里待得要窒息,才会漫无边际地在城郊逛,要逛多少回,才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该是回到南疆了吧?

    平安就好。

    风卷起乌云,终于一声惊雷劈下来,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景七却心里一喜,找人夜观天象,本是说这一宿会有雨,竟不曾料到,这个季节还能有雷,但看这点,便能自我安慰一句大庆气数未尽。

    几人在望月河上游接近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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