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 作者:一颗杭白菜

    &不可语冰——一颗杭白菜(59)

    怕你在那种情况下不肯离开我,怕你被他们伤害,怕像施杰那样但又没能有那一丝侥幸的人是你。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又摇了摇头道:你有扔戒指这份果决,是我自作聪明杞人忧天了。

    我应该只用跟你打声招呼,这样你回到这里,愿意等等我两年三年,不愿意我们一拍两散,回头我继续过我风流快活的日子,也就不用两年里时时刻刻想着你,想方设法也要来见你一面。

    郁小龙还是摇头,他不相信他说的话,哪怕和夏议的说辞都对上了,看来夏琮最先问他是不是没有相信过他变相算是对他的一种了解与认可。

    找不到,不找了。夏琮静静看了会远处的灯火,转身走到他身边,陪我去个地方吧,如果你还有兴趣知道真相的话。

    第七十九章 会与不会

    如果郁小龙提前知道夏琮说要来的地方是四阳山,他一定再慎重考虑一下。

    油箱里的油不多了,一路过来夏琮根本不看,郁小龙提醒他找地方加个油他也全无反应,冲到山脚下差点见了底,估计是没余量再够他们开回去。

    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印象过于深刻,郁小龙不知道原来从山脚上到山顶的路这么漫长又迂回,感觉开了很久,车灯照亮之处依旧是不变的山道。

    老爷车亢奋了一天,终于在这时候显出了疲态,夏琮脚下稍微加了点油门,它直接一个呛咳,熄火了。

    这种情况来的路上发生过一次,当时夏琮表现得很暴躁,反复拧油门的动作恨不得把整个插口都捅进去。

    一路上他再没说过话,郁小龙说什么也都当没听见。

    怀疑要是没这辆车给他折腾,他大概要在路边跟他干上一架,才能把被扔了重要东西且罪魁祸首死不认错的那股怨气给消化掉。

    或者夏琮技高一筹,知道唯有先发制人比他气焰更过嚣张,郁小龙才有服软的可能。

    但一路闷头开到这里,奇迹般地,夏琮又平复了下来,没再把气往钥匙孔里撒,他果断拉了手刹,推门下去了。

    郁小龙看了眼熄火后没有关的车灯,在车里坐了一会,跟着走了下去。

    夏琮一意往前走,似乎车开不上去准备靠两条腿走上去,郁小龙看着他坚决的背影,略一犹豫,抬脚跟在了后面。

    山上的风更不用说了,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视觉受限的关系,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冷风吹来,不稍微躬点身,人就像空阔地带最显眼的靶子一样任由推搡。

    夏琮走了一会,走出了车灯能提供照明的范围,郁小龙在那一点光暗交界的地方停下来,身后突然没有了脚步声,渐渐夏琮也站住了。

    他转了个身,面对着郁小龙,等了一会后,开始一边倒退着一边继续往山上走,虽然之后陷入黑暗再难看清,但郁小龙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

    他有种买了很贵的门票发现公园不好玩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逛下去,甚至想看看到底还能不好玩到什么程度的自暴自弃。

    郁小龙微微呼出一口气,再度跟上了,在车灯变得越来越暗彻底灭下去之前,他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你让我跟来到底想做什么?

    冷吗?夏琮带着被风吹出来的鼻音,轻咳了一声,走到他跟前,伸手拉他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还把两边的带子系得紧了点。

    郁小龙:

    做完这些夏琮拉开距离,后退的步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也渐渐开始走得没正形起来,他似乎一直在看着郁小龙,不时踢两颗小石子到他脚边上逗逗他。

    郁小龙面无表情地反踢回去。

    在这里你上过我的车。夏琮身形略一摇晃,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从靠里的地方渐渐走到了路中间,两人错身成一条斜线。

    后来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可能就是那时候吧,你开我车门说愿意陪我一起死的时候。

    我没说过。郁小龙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自作多情,我也不可能愿意。

    那是我当你愿意了。夏琮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又走了会,他叹了声,像是自言自语,可是有些人啊,嘴上说不愿意,偏要往我车里坐,还说些命不值钱的话,引得别人动了心思,又说没那个意思了。

    夏琮越走越偏,公路外侧没有护栏,郁小龙只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大,虽然月光几近于无,但直觉告诉他,夏琮站的那个位置后面不该还有路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冲过去想拉他,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脚踩空,夏琮悬于崖边的那一片虚影顷刻间坠了下去。

    杂乱的风声一下消失于耳,像他立身所在与眼前无尽的黑暗被分成了两个世界,短暂的片刻,郁小龙耳廓剧痛,什么都听不见。

    他飞快冲到崖边往下看。

    夏琮好端端地站着。

    原来那下面并不是他想象中壁立千仞的样子,而是个缓坡,离路边大概一个人身的距离,分布着大大小小许多凸起的岩石,而他就在其中最大的一块上站着。

    郁小龙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免疫了,对夏琮这些无聊又疯狂的举动,他会愤怒,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但不再那样强烈。

    他开始觉得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理所应当,如果夏琮哪天不作妖,在他面前变得乖顺,他反而会怀疑他是不是不正常,或者有更大的阴谋。

    在夏琮席地而坐并招呼他一起下来赏月的时候,冲动之下跟来的悔意达到了峰值,郁小龙转身要走。

    其实我挺欣慰你能这么想的,虽然这让我有点难过。夏琮突然说:但你要真愿意,我好像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倒希望你扔戒指的时候也是这样坚定。

    他声音不大,郁小龙听见了,那种来都来了的感觉再次阻挡了他,他不想半夜陪夏琮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是为了散个步顺便吹场冷风。

    郁小龙又站住了,夏琮见他犹豫,你肯过来看这一眼,说明没那么恨我,原谅你了。

    他笑了笑,反撑着手,看向郁小龙在的位置,想问什么问吧,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郁小龙轻轻一嗤,意思还有不能说的?

    没有不能说的。夏琮道:只要你想听。

    面对他摆出来的坦白交代一切的姿态,郁小龙平复了一会呼吸,再开口时嗓音被压得有些嘶哑,他直挺挺站在路边,看向下面的夏琮,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夏琮略一挑眉,对他第一个问题选择问这个感到些许意外,他以为他会问得更有分量一点,你指以前还是现在?

    郁小龙没说话。

    现在还用问吗,都说了很爱你了。夏琮笑了笑,以前的话,如果你在意为什么是这里,一是因为认识了罗少钦,他介绍的,二是这地方足够偏僻。

    至于为什么来,那就说来话长了。

    夏琮略微停顿了一会,所有人都知道我跟霍羽洁不合,她从小缠着我令我厌烦,大二下学期我跟她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接着我就申请来这里交换,大小姐身娇肉贵,穷乡僻野是最好躲她的地方,一般人觉得这样的说辞合理,就不会再深挖下去,但我们家的人生来不一般,遇事从不相信表面,想方设法也要找更深层次的原因,然后他们发现,我跟顾居然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分的手,我表面上找了霍羽洁的理由,实际上是受了顾居然的背叛来这边疗伤,多合情合理。

    郁小龙理解他的处境,所以对他这样的盘算谈不上好恶,而是说:我问你真正来的目的。

    山高皇帝远。夏琮说:不在郭飞燕眼皮子底下,她想盯着我总会有纰漏,如果说她以前只是怀疑我的话,我混到这地步,她总该有点掉以轻心了。

    这样的回答在郁小龙预料之内,却不是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他刚想说话,夏琮打断了他,你知道那个时候除了她,还有个掉以轻心的人是谁吗?

    不等郁小龙开口,他自问自答道:对,就是我,一切都太顺利,我以为我们就快要赢了,所以我来接你了,可谁知道紧跟着,我爷爷就过世了。

    夏琮轻叹了口气,山下的风有遮挡,不如上面猛烈,但还是把他的衣襟吹出不小的声响,他轻拢了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我有意为之,我得让郭飞燕看出来我烂嘛,每天打打杀杀深陷泥沼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对她造成威胁,可你要说我从头到尾都这样认为,一点都没有动摇的话,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替你收拾菜杆跟杨培赌命,又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带你回去呢。

    我不敢暴露你,不敢有软肋,夏议深处风暴之中,郭飞燕不会因为我的关系增生恨意或饶他一分,但你不一样,你是个除我之外没有任何牵制的外人。

    也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外人。郁小龙说。

    耿直如小龙哥,什么时候也这么能说会道了。夏琮佯装生气,确实,比起霍羽洁,你是没什么利用价值。

    那怎么不干脆跟她把婚结了?郁小龙冷道。

    不是心里有你了吗,怎么结。

    怎么订的怎么结。

    夏琮笑,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问我为什么要跟她订婚?

    因为我和夏议,身为夏家的两个弃子,背后的靠山倒了,一时走投无路,谁都知道霍老爷子此举不过是为了成全爱女,根本没打算帮我们,可我病急乱投医,明明不喜欢她,还要忍辱负重跟她订婚,可见走投无路到了什么地步。夏琮说到这里收起平直的语调,话锋一转,顾居然是这么跟你说的?

    这一声反问令郁小龙微微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也是假的,果然听夏琮道:那时候我跟夏议手里有底牌,没到掀的时候,无论我是表现得过于激进或是无动于衷,都会引人怀疑,所以权衡之后这是最好的办法,夏议不同意,但我坚持,那时候可不止顾居然,我甚至听到有传言,说如果夏议腿不是残疾有人要的话,可能就亲自上阵,而不是牺牲我这个混账弟弟了。

    你看,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了,霍家甚至前期还做做样子表明已经被我收买了,归根结底,不过是他们想趁火打劫,而我正好成全他们罢了。

    夏琮说得轻松,语调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似乎有意淡化了很多郁小龙不想看到的阴暗面,也不让他过多猜测,说出快要赢了的背后,是用多少心计算来的。

    还想问什么?夏琮再度看了过来,我不知道顾居然找你具体说了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他能说的,无非是他看到的或者认为的,那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只是因为恰好契合了你心里的疑惑,你就认为他是对的,那我的解释呢,因为是我解释的,所以就一定是错的,郁小龙,你这样讲理吗。

    那你呢,对我不闻不问,和霍羽洁订婚的时候,你跟我讲过理吗?郁小龙喉咙口漫上来一股纠起的钝痛,别忘了你喊我去,却连住的地方都是假的。

    那房子确实不是我真正的住处,但你来的那三个月,我一直都把它当家。夏琮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哀求,态度却又异常坚定,尤其提起那个字眼的时候,好似很怕郁小龙误解,抽屉里的小桔灯已经烂了,可我还给你留着,别的都可以是假的,唯独这个不是。

    是吗?郁小龙手脚冻得僵硬,但他执意站在这里听,冷风能让他保持清醒而不是轻易被蛊惑,什么都是你对,什么都要你来安排,做这一切你问过我吗,确定我就一定愿意?

    那你会离开我吗?夏琮问:如果我跟你说我要跟郭飞燕,跟夏舟复,跟那帮恨不得我和夏议永远消失的人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你会听话地走吗?

    会。郁小龙斩钉截铁地说。

    夏琮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他的坚决,说的话却又是反的,可我觉得你不会。

    凭什么?

    凭你在我跟前说了你命不值钱。

    凭你放弃了这里的所有跟我走,我连工作都不让你找,你自尊心那么强,不肯吃我的用我的,没有朋友一个人孤独地待着,可还是为我一天天坚持下来了。

    夏琮说着站了起来,仰头面向他,带着一丝轻颤地问道:所以你真的会吗?

    第八十章 过去与正当时

    郁小龙往山下走,步子跨得又急又狠,两条腿虚浮地踩着路面,差一点就要跑起来,迎面撞过来的劲烈的风一道道扇在他脸上,刀割般的疼痛好似皮开肉绽。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声都从喉咙深处发出来,摧枯拉朽般地透支着他的命一样,他想停下来,可这一声吸到底,那一声又呼了出去,完全不受他控制。

    身上分不清哪里在疼,就是觉得疼,每一寸筋肉都饱受折磨,他手脚发着抖,越走越快,像身后有追赶着的洪水猛兽让他急于逃离这里。

    充斥在密闭身体里的躁郁之气在疯狂流窜,他不敢停下来,他怕他不走,在这里多待一秒,多想一个问题,都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这算什么,就因为他说不出口,反驳不了夏琮嘴里的事实,所以活该受他妈两年的罪?

    他不是体面地离开有余地可以选择,他是被赶出来的,没有提前告知,没有任何商量,甚至连半句虚情假意的告别都没有,就这样颜面扫地地被扔出了门外。

    那会夏琮在想什么,擅自决定他舍生取义,觉得他能体谅?他砸点东西发顿脾气心里舒坦了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这里继续过他以前的日子?

    可听他说的话呢,他明明就知道,知道郁小龙为他付出了多少,又做到过什么地步,远非一句愿意可以概括,可他却把他当成是自由收放的机器,或者臆想他天生凉薄。

    被夏琮系好的帽子被风吹开了,很快,身体各处交杂着的痛意里最先让他感觉到的便是耳廓上的撕裂感。

    可能是被风吹裂的,也可能是路上的枯枝划的,总之应该是破了道口子,温热粘稠的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郁小龙终于放慢了脚步。

    他心跳剧烈,冷风积压在口鼻,吸不进肺里又吐不出来,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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