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 作者:千载之下

    &松松——千载之下(60)

    大白杨的树干刷着半截子白漆,一溜溜地从眼前荡过。

    等红绿灯的间隙,楚毅侧头看了林小松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那发箍谁给她买的,上面的金粉有点掉色啊,早上蹭了我一手。

    林小松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她自己吵着要的。

    小姑娘都挺爱美,就是审美太怪异了。楚毅踩上油门准备驶离路口,左边一车忽地向右闪去,男人连忙右打方向盘避开,好在有惊无险。

    林小松惊魂甫定,重重喘了口气,却听见男人低声骂了句粗话。这比刚才的惊险夺命瞬间更令他震惊,以往的诸多印象就此颠覆。

    你还会骂人啊。林小松取笑完,直接绕开了这个话题,昨天你们医院啥事啊?大半夜还把你叫过去。

    车祸,挺严重的,他们应付不来。

    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挺累啊?

    平时温柔点,我心情好就不觉得累。

    你会不会哪天猝死啊?

    楚毅笑:少咒我,我能活到一百。

    送到酒店门口,林小松道谢下车,楚毅摇下车窗喊住他:晚上有个同事结婚,把孩子带上,一起去。

    林小松推脱道:我晚上得上班啊。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晚上休息嘛。楚毅没给他继续反驳的机会,接着说:人请的是全家,不去不好。

    同事的婚礼还算隆重,大约有六十桌,楚毅携着老婆孩子过来跟新郎新娘打过招呼,随后便有人引着他们去了男方同事那一桌。

    乐乐天性怕生,又是头回参加这种热闹非凡的婚礼,整个人像只小刺猬缩在他爸爸的屁股后头。

    桌上全是楚毅他们科的人,似乎正在说什么趣事,各个脸上红光满面喜笑颜开,他们一见楚毅,就忙不迭地招呼:楚主任,你可算来了,最后一个,得罚酒啊。

    某个小护士旁边空了三个位置,楚毅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回头见林小松还傻愣愣地站在一边,头微挑:过来坐。

    林小松牵着女儿坐过去,女儿夹在他跟楚毅之间。

    还没到婚宴正点,按理说不该动筷子,同桌有一位跟乐乐年纪相仿的小男孩,调皮顽劣,他爸也纵着,桌上的几碟开胃冷菜全被他尝了个遍。

    乐乐眼巴巴地瞅着,也想吃。

    林小松看了出来,小声哄着说:我们过会儿再吃。

    楚毅低头去瞧孩子,嗓音难得温润:想吃哪个?

    乐乐指指那个小男孩面前的基围虾,怯怯地说:想吃虾。

    楚毅直接把那盘虾转到了孩子跟前,乐乐两眼水灵灵的冒光,伸手抓了几只丢进自己盘子里。

    林小松一边给孩子剥虾,一边教育着:下次要等叔叔阿姨开动了,你才能吃,知道吗?

    这闺女几岁啦?一位约莫四十岁的男大夫问。

    林小松抬眼看着那人:六岁。

    看着文文静静的,打小就是淑女啊,还别说,这点挺像我们楚主任。

    林小松还在给孩子剥着虾,笑着应人家:她在家可皮了,一点都不淑女。

    后来随便掰扯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又落回新郎官的头上。

    我早就发现他俩眉来眼去了,双十一那天,被我逮了个现行,你说咱老张啊,还挺罗曼蒂克,抓住青春的尾巴,赶了回潮流。刚才那位男大夫开言道。

    楚毅旁边的小护士问:赶什么潮流啊?

    众人起哄,笑声彻底漫开来。

    楚毅也跟着低笑几声,抿了口茶水,提点那小护士:别问了,他就一臭流氓。

    林小松瞧着那位男大夫,只觉笑容夸张且油腻,脸上都能开发出一个新油田,再瞧楚毅,笑容点到即止,脸部比例也甚好,长得像他老爹,估计他妈当年是个重度颜控。

    后来,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他们自然不能放过开涮的机会,挑了几个高难度的暧昧动作,一对新人涨红了脸,含羞带燥地满足了一回大伙儿的恶趣味。

    新郎特地敬了林小松一杯,嫂子,我就是被你拉黑的那人,张不差钱儿。咱俩走一个。

    林小松勉强抿了点,真他妈难喝。

    将近八点半,宴席散,桌上杯盘狼藉,乐乐趴在林小松的腿上睡着了。

    楚毅站了起来,我来抱吧。

    不用,你把她书包拿上。

    给我们楚主任一个表现的机会,这人高马大的,哪能就提个小书包啊。

    林小松嘻嘻笑,笑得挺假:那就给他个机会。

    楚毅两手抱着孩子,特地矮下身子:把她发箍摘掉,戳我脖子。

    林小松照做,将发箍装进书包里,拉好拉链,跟上去。

    一行人走出酒店。

    门童把车子开到门口,下了车,笑迎宾客。那人黑西装白手套,显然是酒店的工作服。

    他看见林小松,登时愣住了。

    第89章

    林小松不经意抬头时,也愣在了当场,那些黑夜里萌发过的自作多情的念头,此刻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围堵得水泄不通。

    他感到万分羞耻,甚至还有点生气,生他自己的气没有一点作为平凡人的自知。

    刘阳还跟当年一样壮实,穿着工作服更显肩宽背阔。

    你啥时候来北市的?他问林小松。

    林小松捏紧孩子的书包,冲他笑了笑:来了有几年了。

    手机号是多少?

    林小松老老实实地报上一串数字。

    走了。楚毅冷声,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刘阳,抱着孩子先行一步。

    刘阳明事理地说:快回去吧,以后联系。

    林小松跟他道别,快步跟上楚毅的脚后跟,半途中回头瞅了一眼,那人正点头哈腰跟客人说话。曾经朝夕相伴的平淡日子在脑海里一晃而过,林小松的心情终有些黯然。

    那晚的性事相当潦草,楚毅能感觉到另一半的心不在焉,结尾冲刺下了狠力,林小松却如同死鱼,没有一丁点反应。楚毅气性上来,拽着他去了卫生间,拧开花洒将他浇个透彻,林小松尖叫出声,男人终于松了手,蓬头一扔,冷眼道: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收好,你已经结婚了。

    好几周之后,林小松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小松,我是刘阳,晚上请你吃饭,有空吗?」

    那时是早上,行政总厨在主持例会传达公司的一些指示,算是个比较严肃的会议,他不便打字回复,后来一忙索性就把这事给耽了,到下午才想起来,犹豫一下,还是装病请了假,前去赴约。小步子一颠一颠的。

    林小松先去逛了商场,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行头,在人家试衣镜前,好好捋了捋头发,打扮撑展,提着购物袋走出那家店。又去化妆品专柜,买了套水乳和面膜。

    真是矫情。他嘀嘀咕咕地说他自己。

    他和刘阳约在一家川香烤鱼店。

    临窗位置,那人虽穿得朴素,混在人堆里平平无奇,林小松还是一进门就瞧见了他。

    刘阳同时也朝店门口看了过来,神情很惊讶似的,慢慢地站起身,老实巴交的面孔上泛着点硬邦邦的笑意。

    林小松走坐到他对面,像是老熟人见面,语气相当自然:我来了。

    刘阳笑笑,硬邦邦的笑容里还带着几分憨:早上看你没回短信,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上班忙,没时间看手机。林小松这么解释,然后问他:你怎么来北市了?

    刘阳说:我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漂哪儿算哪儿。

    服务员递过来菜单,刘阳让林小松点,林小松点了一条草鱼外加几个蔬菜和粉条。

    店里生意冷清,食客不多,两人干坐着等上菜,时不时聊几句,言谈中得知:刘阳本来是去深圳做小买卖的,耳根子软经不住朋友鼓动,把老家的拆迁房卖了,积蓄也全砸了进去,本想着生意做大了能多挣点钱,可偏偏他那朋友卷钱跑了,至今没找到人。

    林小松听得不是滋味,他倒宁愿这人是因为发达了,想跟过去一刀两断,所以这么些年才故意躲着他。

    刘阳随便一提:上回酒店门口那男的就是你老公吧,长得真有气质。

    林小松忙说不是,顿了几秒,那是我同事,我们去参加别人婚礼的,他有车,正好、正好跟我顺路。

    他结结巴巴地讲完这段编造的话,心虚到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撒这个慌,心里更加知道,一个谎撒下去,要用千千万万个谎来圆。

    刘阳没多想: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林小松稳了稳心神,快速瞄了对方一眼:在春和酒店,给那边当厨子。

    刘阳感慨:那挺好啊,你的菜烧得不错,不能白瞎这手艺。

    林小松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心脏跳得厉害,他望着窗外拓拓视野,想就此遗忘掉刚才的小插曲。

    电磁炉里嘟嘟冒着热气,小火慢煮一会,整条草鱼差不多全熟透了,刘阳夹起一大块鲜嫩鱼肉搁汤里浸了浸,然后送到林小松的碗碟里。

    吃啊。他爽快地说。

    林小松动筷子尝了尝,舌尖被辣了下。

    这家我经常来,味道还行吧。

    林小松咽下嘴里的鱼肉,呛咳了两声,挺好吃的。

    刘阳低下头捞起粉条来呼噜呼噜地吸溜着,热出汗了,就抡起袖子随便擦一擦,丝毫不在意自我形象。

    他们吃着饭,店里忽然来了一帮人,正值周末,看样子像中学生,满脸的青春气息,一副恣意人生的姿态。

    林小松微微怔神,想着他的两个女儿以后也会经历这个过程,便觉得现在的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一下子跳到孩子长大成人那一步。

    我记得平平是小金猪。刘阳打断他的思绪,从兜里拿出个红丝绒盒子递了过去,这是给孩子的,算我的一点心意。

    林小松说:你收回去吧,她用不着。

    刘阳却坚持:就一个小手链,费不了多少钱,就当给孩子保个平安。他见林小松一动不动,便倾身把那盒子又朝前推了推,你要还当我是朋友,这东西你就收着,我就这么大点本事,送不了孩子什么好东西。

    谢谢。林小松没再推拒,收下了。

    很长时间里,两人都是默然无声的状态,刘阳时不时地看一眼林小松,很多话落在嘴边下一秒又给收了回去,反反复复到最后也没说上几句。他不说,林小松也明白,他们东北人最好面子,不喜欢往外报忧。

    整条鱼吃得就剩鱼骨,林小松看看时间:我得回去了,下回我请你吃饭。

    刘阳起身相送。

    林小松到家时,楚母正给孩子喂饭,一勺一勺递到乐乐嘴边。见他进来,乐乐咧开嘴,笑着喊爸爸。

    楚母一听,想着这是个循循善诱的好机会,便问孩子:乐乐,你有几个爸爸啊?

    乐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瞧着她。

    楚母慈眉善目:有两个爸爸,除了小松爸爸,你还有一个楚爸爸。楚母又给孩子喂了口饭,以后咱们管楚叔叔也叫爸爸,记住了没?

    乐乐一知半解:记住了。

    真乖。楚母给孩子擦擦嘴边的汤汁,这才抬头问林小松,楚毅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我打他手机没打通,这么晚了不回家也不知道说一声。

    估计在忙吧。林小松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有一通未接来电,回拨过去,那边没人接。

    厨房里有饭。楚母搁下碗,我回去了,哦对了,以后给孩子买鞋别买那么大号的,合脚就行,小姑娘的脚长太大也不好看。

    林小松说:她脚长得快。

    楚母以她过来人的经验说:那也不能买不合脚的,不然这脚越长越大,没钱了管楚毅要。

    大约九点钟,楚毅才得空回电话,那人嗓音略哑:孩子睡了吗?

    还没睡。

    晚上医院里出了点事,我刚下手术,一会儿回去。

    林小松嗯了声,没说什么,自从那晚之后,他俩之间像隔了层薄纱,万事都在心里留下了余地。要知道,有时候相敬如宾并不算多好的词儿。

    爸爸,是哪个叔叔啊?我认识吗?乐乐举着莲藕似的手腕看了又看,可我不是小猪啊,我是小老鼠。

    林小松收起手机,瞧了瞧那条金猪手链,哎呀都一样,戴着好看就行。

    乐乐晃动胳膊,腕绳上的小金猪也跟着摇来摆去,爸爸你看,漂亮吗?

    林小松说:漂亮,我们乐乐戴什么都好看。睡觉好不好,明天是星期一,还要上学呢。

    好呀。孩子听话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奶鼾声。

    林小松斜坐在床边想事情,心思成迷,末了叹了声气,回到主卧,从袋子里拿出适才买的那些高档水乳和面膜,拆开一盒,准备试试效果。

    他去卫生间洗干净了脸,敷了片补水面膜,躺床上享受生活,还别说,贵有贵的好处。

    后来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便顶着这张白惨惨的脸去客厅,怕脸上出褶子,只能捏着嗓子说:你吃饭了吗?没吃我去给你热。

    楚毅盯着他看了会儿,扯扯嘴角,回房间呆着,你这样子太吓人了。

    林小松仰着脑袋往房间走,去卫生间洗掉了,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往自己脸上捣鼓水乳。

    楚毅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发现了桌上的购物袋子,你今天逛街了?

    突然想溜达溜达,就去商场逛了逛,刷的你的工资卡。

    我收到短信了。楚毅瞧着他,抹完了吗,抹完了给我去热点饭。

    林小松停下拍打水乳的手,扭身看着男人,我刚才问你吃没吃,你咋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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