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 作者:千载之下

    &松松——千载之下(31)

    林小松酝酿了一下,给那人回复,「有空你也过来玩,里面可漂亮了。」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隔几分钟就拿出来刷一下朋友圈,仿佛心里暗暗期许着什么。

    令他失望的是,到了家,都没有再收到新的提示消息。

    林小松给自己算了一命,结局两面,好或坏,硬币朝上为好,硬币朝下为坏。

    掷三次,却都是朝下的一面。

    他感到无比的扫兴,心里嘀咕一句:去他妈的封建迷信。

    大约晚上八点,林小松远在东北的母亲给他打来了电话。按她隔几个月骚扰一次的频率,差不多就是这时候。

    这回林小松没有直接挂断。

    林母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回还是打不进,她把着手机,声音微微颤抖:松松,小峰也去北市了。

    林小松走到卫生间,关上了门:他来干嘛?

    去那儿找工作,他学的计算机,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哪有什么好工作啊。林母吸了下鼻子,换了一口气,松松,我让你弟弟联系你了,你们兄弟两个在外地也好有个照应。

    林小松厌恶自己这一大家子,语气果断:我没法照应他,我也不需要他照应,没什么事,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别挂。林母啜泣着说,我知道你因为那孩子一直怨我,可我当时也没有办法,你还在住院,我们怕你受不了打击,就瞒着你先把平平的后事处理了。

    林小松咬牙切齿,声音却压着:她跟着我都好好的,怎么到了你们手上,我的宝宝就死了!?

    那时候他因为肺部有结节要住院开刀,不得已回了老家,把孩子寄放在他母亲那儿,可住院第三天,家里边就来了信,平平吃苹果噎过去了,送去医院没抢救过来。

    你爸爸切了苹果丁,已经切得很小了,谁能想到,她

    隔着电话线,林小松听见了他父亲的老烟嗓,你甭跟他说了,听不进去的,问了多少遍那个野男人是谁,他就是咬碎了牙不肯说,你这个大儿子啊,压根就没把咱这当家。

    林母哽咽不已,天底下哪有不心疼自己亲儿子的妈。

    林小松悲愤到极点,任它多少年过去,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女儿死在了那个东北的家里,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些年走南闯北,独独绕开了祖国的东北方。

    你们把我女儿给害死了,那还是我的家吗!她都会叫爷爷奶奶了,你们的心怎么这么毒!

    松松,平平她林母欲言又止,孩子,你抽空回来看看吧。

    林小松挂了电话,胸膈间气得起伏发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孩子扔到那个吃人窝里去。

    乐乐听见动静,跑到她爸爸跟边,仰头看着林小松:爸爸,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林小松扭头擦泪,看着乐乐那张小脸,猛地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往自己怀里揽:我的宝宝!

    凄厉尖锐的声音划破黑夜。

    乐乐不明就里,吓了一跳,跟着她爸爸一起哭。

    可怜的一大一小,紧抱在一起,泪眼对泪眼。

    九点多,洗漱上床,林小松渐渐从方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孩子的忘性更大,喂了点好吃的,这会儿缠着林小松给她讲睡前故事。

    父女俩挨一起靠在床头,林小松抱着本格林童话给她在讲《灰姑娘》,乐乐听得一知半解,老是张口问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什么是后妈,水晶鞋又是什么样子的?

    林小松就得停下来给她解释:后妈啊,就是爸爸新娶的老婆。

    爸爸你以后会娶后妈吗?

    林小松直接被这话逗笑了,爸爸不会娶后妈的。

    为什么呀?

    因为爸爸不想乐乐当灰姑娘啊。

    那我妈妈去哪儿呢?

    林小松编的还是以前那个谎: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乐乐老不听爸爸的话,让你背古诗你也不背,妈妈就生气走了。

    乐乐忽然间泪眼汪汪的,我没有不听话啊,爸爸你打电话让她回来,好不好。

    哭什么呀。林小松抽出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等你哪天背完唐诗三百首,爸爸就打电话让你妈妈回来。

    乐乐小鸡啄米地点头:嗯,我背我背,我很快就背完了。

    你要听话,以后看见那个在咱们家吃西瓜的叔叔,不许再理他了。

    为什么呀?

    林小松想了想:他老欺负爸爸。

    乐乐皱皱眉,鼻孔里哼了声:那他就是后妈,大坏蛋!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林小松给乐乐掖好被子,照着脸颊亲了一口,我们乖乖要赶紧睡觉长个子。

    临睡前,林小松再次点进了微信,最下方的提示上出现一条+1,他盯着看了许久,又搁下了,躺下翻来覆去几个回合,做了几次深呼吸,最后重新打开微信,点了进去。

    很可惜,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赞。

    笨蛋,自作多情。他在心里这样骂自己。

    平心而论,林小松倒也没有多喜欢周宇斌,只是那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制造一种飘飘然的错觉,火候又把握得恰到好处,隔着一层薄纱,若有似无地跟他玩着调情游戏。

    林小松还是头一回尝试到爱慕的滋味,内心飘忽所以,无法克制地做起了灰姑娘的美梦,可能还觉着哪一天也能穿上水晶做的鞋子。

    再者,因为孩子的缘故,他着急找个人想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9923517、一泓清泉的地雷!

    第48章

    在很多人眼里,楚毅除却幼年父母离异,其余的人生相当顺遂:小学是班长,初高中就读于当地名校,高考正常发挥,985医学本硕,论文发表若干,参与编写教课丛书两部,如今又是三甲医院的科室副主任。

    人生过到这个份上,基本已经不缺什么,楚母也如是认为,唯一缺憾,他儿子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成家,孩子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有时候她到楼下去散步,碰见遛狗回来的邻居,两个女人楼道里总要唠一唠的,说什么呢,还不是结婚生孩子那档子事。人家表面上夸你家儿子有出息,能挣钱,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她也只能苦笑一声,回人家还是你有福气,都抱孙子了。

    楚母想想多不甘心,经常独自在家生闷气,生她自己的气,怎么生了这么个奇怪的儿子。想着想着,不免要埋怨起楚毅的父亲,怨他们老楚家的基因从根源上就不好,除了帅,其他方面一无是处。

    她当初就该听父母的话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本地人,而不是嫁给他爸那样的穷光蛋小白脸。

    楚毅刚到家,鞋子还没换,就看见他妈阴森森地转过来一张大白脸,捂着胸口不住地喊疼。

    家里有饭吗?楚毅边换鞋边问。

    楚母捂着胸口站起来:没老婆你还想吃饭,谁给你做饭?

    连连叹了两声气,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楚毅没吭气,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打算去厨房随便炒两个菜。一般晚上他就一菜一汤,实在不高兴做,就去楼下的面馆里点碗面。

    没老婆孩子就这一点好,吃什么都好凑和。

    饭给你煮了,菜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你随便热一热吃吧。楚母看着儿子的背影说。声音里犹带一丝无可奈何。

    楚毅走回餐厅,把桌上的那两个玻璃饭盒拿到了厨房,放到微波炉里各自热了两分钟。

    短短的几分钟空当,他妈的嘴也没闲着,嘚啵嘚啵一顿絮叨。

    等到菜热好了,楚毅盛饭坐到餐桌上吃,楚母干脆拉开椅子坐到了儿子旁边,开诚布公地问:你跟妈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楚毅明知故问:打算什么?

    楚母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捂着胸口又是一顿轻抚,我问你,你养老院联系好了没?很快的,四十年,用不着四十年,像你这种无儿无女还没老婆的老光棍,那地方就是你们的归宿!赶紧的吧,联系个好点的,我就不跟着你操心了。

    楚毅被他妈的话直接给逗笑了,无奈地看着楚母: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非常至于!过个几十年,像你们这种老光棍,要么去养老院,要么就得拖累国家,等着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国家得给你们这种人编号,光棍一号,光棍二号,等编到你这儿,指不定都光棍几万号了!国家给你们都关到光棍所里头了,就跟坐监狱似的,统一管理,你以为多好呢。

    楚毅眉眼淡漠,像是没怎么听进去,楚母看在眼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我就不明白了,人小陈哪里不好,处也处这么久了,去民政局领张证是能要你命啊,别跟我扯什么没感觉,我对你爸当年倒是有感觉,你看你妈现在过得咋样。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楚母抬头看了一眼,18:37,像有一种无形的征兆,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这些年,她也时常在想,做人还是不能太过争强好胜,事事都追求完美的,那不是人,那是天生的自虐狂。

    你以前不是也处了个小对象嘛,那时候我可没逼你,早知道你现在拧巴成这样,当年我就

    楚母还想滔滔不绝往下说,楚毅打断她:你几点回去?

    我一会儿就走。楚母看着自己的儿子,犹犹豫豫地开口,你那个小对象还在北市吗?

    楚母现在的想法何其简单,甭管是不是外地人,念没念过大学,只要他儿子喜欢就行。

    楚毅嚼着一块竹笋,有点食之无味,抿抿嘴撂下筷子,跟他妈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楚母的脸冷却了下来:用不着你送,我自己坐车回去。

    她挎上自己的小包,临走时,嘴巴里还在喋喋不休,迟早要被你们老楚家的人给气死,谁让我命不好呢,到哪儿都惹人嫌

    楚母一走,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楚毅卷起袖子,把桌上的碗筷堆放到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愣了几秒,又给拧上了。

    他套上外套,拿着车钥匙出门。

    下楼那会儿,他妈还没走,就在楼底下站着,跟一个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在说话。

    楚母见了他,扭头就问:你去哪儿?

    出去有点事。

    楚母叮嘱他开车小心,转回头跟那妇女说:那就是我儿子,一表人才吧,都三十多了,还没对象呢。

    中年女人向来热衷于聊八卦,那妇女感兴趣道:不应该呀,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啊,在省人医上班,挑得要死,不知道给他介绍多少个了。

    楚毅鬼使神差地开去了林小松的住处,没敲门,就在车库门口站了站,摸出打火机和香烟,点着了烟。

    楼道里黑魆魆的漫不见光,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自上而下岌岌靠近,声控灯也依次亮了起来。

    楚毅停住了脚,朝那人瞟了一眼,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捧着一大摞压扁了的纸箱盒子经过他,看样子是要往车库里运,好留着以后卖废品。

    中年男人觉着楚毅眼生,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等他归置完废品从车库出来,楚毅还站在楼道里,没怎么挪步。

    你找谁啊?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楚毅,见他面相斯文不像是坏人,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来找那个单身爸爸的,就身边带着个丫头,个儿不高的那个?

    楚毅弹了弹烟灰,极淡地嗯了声。

    中年男人以一种惋惜的口吻说:他很早之前就搬走了。

    搬去哪儿呢?

    这我就没问了。中年男人挠了几下鼻子上的痒痒,瓮声瓮气道,他是外地人,可能回老家了吧,之前听他提过孩子要上学的事儿。

    楼上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是一个穿着臃肿睡衣的卷发女人。

    那女的看见房东,尖着嗓子劈头盖脸道:让你把垃圾带下去,我澡都洗完了,垃圾还搁那儿扔着。

    发现楚毅,那女的又问:你刚跟谁在说话?

    房东看了眼楚毅,跟那女人说:他是来找人的,就之前租咱们车库那男的,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的。

    我记得,就那个个儿不高的男人。女人拎着垃圾走出了楼道,拖鞋蹭着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房东目送着他老婆走出去,继续对楚毅说:我这车库租他大半年了,每月就一千,这地段找不着比我这儿更便宜了的。

    女人扔完垃圾回来,顺嘴接道:人不是嫌贵,是嫌这儿太挤了,我上回听他说,他要换个一居室住。那当爸的也不容易,白天要上班,就把孩子一个人锁家里。女人停下脚步,打量着楚毅,你是他什么人啊?

    楚毅眼色晦暗:我是他朋友,你知道他搬那儿去了吗?

    女人回: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谢谢。楚毅咬着烟走出了楼道。

    单元楼门口几米远的地方有个绿皮垃圾桶,他走过去对着桶沿捻灭了烟,随手丢进去。

    他没有着急回去,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会儿,闭着眼,思维放空,它却逐渐清晰洞明,比任何语言都要精准。

    音箱里循环播放的是一首过耳数遍的歌,他最喜欢的M83乐队,歌名是《wait》:send your dreams/where nobody hides/give your tears/to the tide

    林小松凑在水池子边,用肥皂搓一些沫儿,把孩子贴身穿的秋衣秋裤给洗了,洗好漂干净,踩上小板凳晾到了阳台的晾衣杆上。

    乐乐倚在旁边的门框上看着她爸爸。

    乖乖,你在看什么呀?

    乐乐仰着脑袋:你上回说帮我问老师,老师怎么还没给我打电话啊?

    林小松捡起地上的红色洗衣盆,放到水龙头下过了遍水,冲去最后一层沫儿,老师已经跟爸爸打过电话了,老师夸你是个乖宝宝,再等长大一点,我们乐乐就可以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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